第3章 一日為兄（三）

雨越下越大，眼前模模糊糊，一片都是雨連的白霧。寇秋的鼻子微微了，嗅到了被雨水打的土地與青草的氣息。杜和澤撐著傘，短短一截路便了一小片，步伐多也有了點狼狽不堪；但他畔的年神卻仍舊是從容的，垂著眸子，眼睛裏頭映出一片淋漓的水。

他到了廊下，隨即方抬起眼，輕聲喊了一句：“夏爺。”

聲音也是淡淡的。

不得不說，長得好的確是人所有的一大優勢。哪怕寇秋心知肚明這是朵名副其實的心機蓮，也因為他的模樣兒而提不起多防備，甚至克制不住地想要去親近。

他糾正了夏新霽：“哥。”

一旁的杜和澤正在抖傘上的雨珠兒，聞言眼睛猛地瞪大了，了寇秋一眼。

夏新霽的表卻沒有太多變化，只是略略抬起眼，著這個周氣質矜貴而平肅的青年，順從地依著對方的話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面上不聲，等到轉過，瞬間捂住了心口。

系統：【？？？】

【完了，】寇秋說，【我被資本主義的糖炮彈擊中了。】

這一聲簡直要甜到心坎裏！

系統有些看不起他沒出息的樣兒：【之前沒人過你哥？】

寇秋詭異地沉默了。半晌後，他才說：【有人我哥的前提是，我的周圍得有人......】

他截住了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向下說，跟著踏進了客廳。系統心中猛地一咯噔，也不再追問。

夏老爺子一大早便出了門，顯然沒有要給這個私生子留面子的意思。寇秋只好獨自一人力撐起場子，坐在夏新霽旁邊，問了問他的況。

夏新霽年不久，由於上學上的較晚，現在仍舊在讀高三。他的績很好，尤其擅長數學，還在省比賽中拿過獎項，讀個重點毫不問題。與其他老幹部一樣，寇老幹部也格外喜歡這種績好的乖孩子，越問神越和，最後輕聲細語問：“政治課考了多分啊？”

【......】系統捂住了臉，簡直沒眼再看下去了。

年長睫微，像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何會被問到這種問題，半晌後才道：“差一分滿分。”

寇秋羨慕的眼神頓時鎖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悵惘地說，“加油，你好好幹。”

杜和澤在對面咳了一聲，有點看不懂了。

不是......

只是考個試，至於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換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羨慕啊啊啊”這種熾熱的眼神著別人麼？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慟。

他在心中抗議：【他都是個能在學校學習的青蔥年呢，我卻只能當個沉淪的富二代！】

系統沉默片刻，言簡意賅回答他：【原覺得這樣比較酷。】

酷個線！

寇秋簡直要哽咽出聲！

晚飯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連點油星兒都看不見。杜和澤留下來一起吃飯，瞧見這菜，眉頭不由得就蹙了起來，使勁兒看了寇秋幾眼。

他出筷子嘗了嘗，甚至連鹹也不太鹹。

杜和澤平日也算是錦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皺著眉，把做飯的王媽喊了過來，聲音裏頭含了點上位者的威勢：“今天這菜，怎麼回事？”

保姆兩手疊在圍上，含了點輕蔑地了杜和澤一眼，沒出聲。

“說啊！”杜和澤被的眼神刺痛了，頓覺自己失了面子，“啞了，還是不想幹了？”

寇老幹部把筷子不輕不重一放，抬起眼他：“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權力開除？”

“......”杜和澤頓時一梗。

他確實是沒這權力，倘若是當著夏老爺子的面，他也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不過是個客人，門楣又遠不如夏家，說出來豈不是喧賓奪主？

可如今桌子上只有寇秋和夏新霽，寇秋又向來對他言聽計從，杜和澤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反駁回來。他一時間重重地著氣，連呼吸都有點錯了。

“我吩咐的，”寇秋夾了塊冬瓜放進夏新霽碗裏，淡淡道，“怎麼了？”

夏新霽平日裏便喜歡吃冬瓜，瞧見這一塊進了自己碗，略略低下頭，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

“清然，”杜和澤放緩了聲，“我知道你可能心氣不順，但這樣針對小霽，實在是過分了......”

寇秋覺得自己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

“我針對他？”

他反問。

“為什麼？”

開玩笑！這可是他之後的同盟，祖國的花朵，民族的未來，建設社會主義的新一代中堅力量！！！

杜和澤說：“還能為什麼，自然是因為小霽這份——”

沒想到他話還未說完，寇秋倒眉梢一挑，出來了個詫異的表。

“怎麼，你不知道嗎？”

杜和澤一怔，知道什麼？

寇秋拍了拍旁邊年的頭，又別有意味地扭過來看杜和澤，語氣慢悠悠的，拖長了尾音：“小霽他腸胃不好，不怎麼能吃葷腥。”

杜和澤怎麼會關注這些，頓時面難看起來，半晌後，才勉強勾起一個笑，“原來是這樣啊。”

這覺實在太奇怪了，他瞧著寇秋親手給夏新霽盛湯夾菜，雙方笑意盈盈有來有往，像是完全看不見自己，只覺得心裏憋屈。

一邊是舊，一邊是新歡，杜和澤原本覺著，頂多也就是寇秋吃個醋，他待會兒哄哄，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這形勢......這舊怎麼比自己還瞭解這新歡呢？

殊不知寇秋心裏也在對著夏新霽歎息。

傻孩子啊，你看見沒？這男人本就沒把你放心裏！

這才不是什麼見鬼的真呢——之後哥哥一定會好好教導你，告訴你，只有無限的為人民服務，那才做永恆！

吃完晚飯，寇秋定時定點開始收看新聞聯播。杜和澤如今一看這節目便覺得蛋疼，眼睛也有些搐，卻又不願意放棄這個刷小人好的機會，便仍舊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和夏新霽說上兩句。

門鈴聲突兀響起時，寇秋的眼睛仍舊沒從電視上移回來。保姆小跑著過去開了門，很快拖著一個極大的快遞箱子費力進了客廳，問：“爺，這是你買的東西？”

寇秋猛地一興，立刻站起來：“對！”

他的眼神掃過杜和澤，又道：“你先別走，裏面有些東西要給你。”

杜和澤心裏一喜，也跟著站起了，隨著他的步伐跟著向箱子裏面看去。他的角噙著笑，想著寇秋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在意自己的，便覺得這幾天莫名懸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安下去了不。

他捧起寇秋遞給自己的小箱子，沉甸甸的，極有分量。

會是什麼？

夏清然之前也是經常給杜和澤買東西的，他出手闊綽，對待青梅竹馬的人尤為大方，往往是自己用什麼，便也給杜和澤買什麼。杜和澤如今手腕上鬆鬆掛著的這支二百萬的名表便出自夏清然之手。他捧著箱子，了眼手上的表，不由得更多了幾分期待。

片刻後，杜和澤打開了盒蓋，頓時被一大片耀眼的紅閃瞎了眼。

那是怎樣的紅啊，一定是用革命先烈的鮮染的紅，一定是從五星紅旗上採擷下來的紅——它們亮晶晶地閃耀著，明晃晃刺著人的眼，赫然便是整整齊齊排列著的——

“《思想品德》？？？”

杜和澤的聲音一下子放大了。

封面上紅星發著耀眼的，像是嘲笑著咧開的紅豔豔的。

杜和澤沉默片刻，呵呵乾笑了聲，又出手，向下翻了翻——總不至於這麼一箱子裏頭，全部都裝的是《思想品德》課本吧？

片刻後，他絕地收回了手。

還真特麼的，全都是。

從小學到高中的，一本不落。

整個客廳裏充斥著死一樣的寂靜，系統在寇秋的大腦裏功地對著渣攻呆滯的臉笑了個神經病。在這一片詭異的氣氛之中，唯有寇秋仍在繼續興致拆箱子，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掏。

夏新霽不知什麼時候也站了過來，手展開地上一條紅橫幅，上頭赫然印著五個鮮明的大字：

為人民服務。

他深深地了寇秋一眼，眼裏頭充斥了點笑意。

寇秋仍在往外掏，等他把厚厚一摞考試用的書籍掏出來時，杜和澤終於忍不住了：“清然，你買這些書幹什麼？”

《行政職業能力測試》，《申論30套》，《半月談》......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些都是公務員考試用書籍——如今這屋子裏，夏老爺子早已退休，只是老當益壯在公司掛著職；寇秋一個正兒八經的富三代，也早早就進了自家公司歷練，眼看著就要接夏老爺子的班。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裏面有誰需要考公務員。

總不會是未雨綢繆替夏新霽買的吧？

想到這裏，他又驟然一驚，暗暗心想寇秋這難道是在警告夏新霽別家產的心思。豪門子弟明爭暗鬥都是常事，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一定是這樣。

“還能幹什麼，”寇秋奇怪地看了杜和澤一眼，彷彿在看智障，“當然是考試啊！”

杜和澤問：“誰？”

“沒誰，”寇秋說，“就我啊。”

“......”

“......”

在他這三個字落地的一瞬間，客廳裏再次被死一樣的寂靜充斥了。

......哇。

作者有話要說：

渣攻：（站立的土撥鼠狀）啊。

渣攻：（尖的土撥鼠狀）啊——————————！！！

這人TM腦子有病啊啊啊啊啊！！！

寇秋：我對家產沒興趣，我對渣也沒興趣。

嗯，是的，沒錯，我就一心想考公務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