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日為兄（六）

寇秋聽到了水滴聲。

這聲音是單調的，反反復複重複著同一頻率。他畔有什麼人在焦急地走來走去，終於忍不住將手裏的刀往地上一扔，厲聲道：“他們的錢到底還給不給了？不給，不給我真撕票了！”

寇秋察覺到，有刀鋒似的目從自己的上慢慢掠過去了。

周遭的聲音一下子雜了起來，數隻腳踏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寇秋趁著悄悄把眼睛睜開，瞥了眼周圍。

黑而的廢棄廠房，被捆住的手腳和堆得七八糟的紙箱。寇秋了手腳，到自己背後還綁著一人，他微微側過頭，看到了那人出的一小截皓白伶仃的手腕，在滿是髒汙的地上瑩潤的驚人。

那淡青的管和纖細的脈絡，都在直接地昭示著這人的份。

是夏新霽。

“哥......”夏新霽垂著頭，似乎是疲憊極了，只用氣音小聲地說，“能聽到我的話嗎？”

寇秋索著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嗯了聲。潤而的地上，兩人地靠著，他甚至能聽到對方膛裏傳來的砰砰的跳聲。

“他們，”夏新霽咳嗽著，“他們只會殺一個......”

他的手痙攣似的用力，使勁兒了寇秋的掌心。寇秋恍然覺得，自己彷彿是握住了一整塊的冰塊，那樣的溫度讓他整個人都是一哆嗦，寒意一直浸到了心裏。

“待會兒無論我說什麼，都不要反駁——記住了！”

寇秋還未來得及答應，便聽見了靠近的腳步聲，迅速又把眼睛閉上了。他默默在心裏呼喚了聲：【阿崽。】

系統的聲音立刻出現了，不過是無打采的，【嗯。】

【這到底什麼狀況？】寇秋問。

系統幽幽道：【這難道不該問你嗎？】

它本就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遇上這個宿主後，整個劇就像韁的野馬一樣一去不復返了——不僅夏清然這個好好的大爺馬上就要去考公務員了，甚至連原本的主角攻和主角，也在被調教為共產主義接班人的道路上大步邁進——這和它剛開始預想的渣劇完全不一樣！

它打起神搜尋了半天，也沒從原本的劇中找到半點兒和這次綁架有聯繫的，只是在看到綁匪面容時，才神猛地一振。

【這個綁匪——有點眼啊，】它沉思了會兒，【好像就是原主記憶裏那個和夏家有仇的？】

【......】寇秋的心裏猛地升起了點不大好的預。

片刻後，這不好的預變為了現實——因為那個顯然對他的家族恨得咬牙切齒的綁匪獰笑著走了進來，一把提起了後夏新霽的領子，暴地上手將兩個人質都打醒了。

寇秋睜開眼，用一點餘瞥到夏新霽一下子通紅起來的臉，心瞬間便高高提了起來。

他的崽！

“睜開眼睛看看，居然到了我這地方，”綁匪的刀鋒慢騰騰劃過被牢牢綁住的寇秋的臉頰，冰冷的讓寇秋一寒，“生氣不生氣，夏家爺？”

“好好看看——”他獰笑著說，“說不定，這你看到的最後幾眼了。”

寇秋咽了口唾沫，試圖和他講道理：“同志，我們當今可是法治社會，這麼玩可是不正確的。”

員警叔叔會來把你抓走的！

綁匪往地上唾了一口，聲音更兇了。

“什麼講道理？”他冷笑了聲，“你要和我這刀講講道理？”

話音未落，他手上猛地一用力，寇秋的脖子上便驟然出現了一道痕——這力道大極了，痛意排山倒海而來，寇秋有一種可怕的直覺，這人，真的能直接將刀徹底捅到他脖子裏。

“我不會讓你這麼輕輕鬆鬆的死，”劫匪表愈發猙獰，一點點沿著他骨頭的痕跡下，“我會把你剝皮拆骨，一點點放進開水裏給燙了......”

寇爸爸咽了口唾沫，絕地對自家小系統說：【他為什麼這麼恨我？】

系統說：【你這個的爸渣了他的媽。】

寇秋難以置信，【所以呢？】

這跟我有半錢關係？

系統說：【在中途一腳破壞完人家家庭之後，他又拍拍屁跑了，所以他媽為癡狂，跳河自殺了，他爸被戴綠帽之後還瘋了，沒幾年也跟著走了——他一個好好的家被折騰的家破人亡了，要是你，你不恨麼？】

寇秋沉默了。半晌才問：【那他咋不去找我爸？】

系統說：【哦，因為人死了......】

【......】寇秋說，【那我怎麼辦？用社會主義的芒照耀他？還是告訴他，別傷心，雖然你爸媽都不在了，但我可以當你爸？】

他恐怕會死的更快吧！

寇秋死過一回。

那真是痛極了，像是有刀子在五臟六腑之間慢吞吞地絞，肝臟壁被破時，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噗聲——至今想來，那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噩夢。

系統不負責任地建議：【我覺得你可以用化他。】

用......

化他......

【加油！】系統說，【畢竟你們都是社會主義接班人！】

寇秋頭更疼。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從小系統的話裏頭聽出了幸災樂禍。

夏新霽始終沉默著，此時卻驟然開了口，怯怯地發著抖：“我......我不想死......”

他哀求地著劫匪，像是一般孩子似的強行厲荏，掩飾著自己心中的恐慌，“我爺爺很有錢的，你要多，他就會給你們多！但你們不能傷我！”

劫匪朝地上吐了口，嗤笑：“你？你能值多錢？”

夏新霽想也不想，張口便道：“我是夏家唯一的孫子！”

劫匪噎了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你？”

他笑的不過氣，半天才平息下去，拿刀尖指指一旁的寇秋，“怎麼——他是死的麼？”

“你留他也沒用的，他，他......”夏新霽咬了咬，下定了決心似的，“他不是夏家的孩子，只有我，我才是......”

“不然，夏家外頭那麼多私生子，那個夏老頭為什麼會單單接我回去！”

他接下來低聲說的什麼，寇秋都已經聽不清了。他震驚地著夏新霽，一瞬間明白了小孩究竟是要做什麼。

這人，是對夏家懷著刻骨仇恨的。

而夏新霽，現在是要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命麼？！

劫匪們了下，彼此換了個眼神，都有些被說服。的確，夏老爺子是個多年的老狐貍，對唯一的孫子看重的跟什麼似的——突然接一個私生子回去，這本就不合理。

為首的劫匪揚了揚眉，笑的意味不明，“是麼......”

他的眼底驟然升上一抹狠。

“那就帶走！”

四個劫匪立刻上前拖著夏新霽，將他拖出了這個倉庫；夏新霽驚慌地掙扎著，眼睛卻慢慢看向了寇秋，了，像是說了什麼。

寇秋認出了他說出口的那兩個字。

那是“快走”。

手心裏握著塊小小的刀片，那是剛剛雙手握時夏新霽塞給他的。邊只剩下一個看守他這個無用人的劫匪，寇秋的心一下子了麻，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滋味。

他不過是個魂，就算在這個世界死亡了，也只是親再一次這樣的痛楚罷了；可在下一個任務世界裏，他仍舊能好好地活著。

可夏新霽——

他咬了咬。

幾乎是在電火石之間，寇秋做了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小孩兒就這麼被帶走！

——“等等！”

所有人的目都投注到了他上，顯然滿是驚訝。

寇秋強打神爭取時間：“這位同志，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慢慢談嘛。”

“談什麼？”劫匪冷笑。

寇秋說：“我知道你是為什麼。”

他沒有再往下說，可綁匪的眼睛卻一下子通紅了，猛烈地著氣，道：“住！”

“可你以為，”寇秋毫不理會，繼續往下說，“攤上那樣一個父親，我們便是幸福的了麼？我們便是能選擇的麼？”

倉庫中猛地陷了沉默。

“我們生下來便已經被註定了。”寇秋輕聲說，“可是你還有很長的路，不該為了這個混蛋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綁匪古怪地笑了聲，卻也沒再拿起刀，只是沉著臉問他：“那我應該怎麼樣？”

當然是貫徹我們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我國的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

可是寇秋不敢說。

寇秋只好頂著力，宛轉地換了個思路：“或許......你聽說過互聯網+嗎？”

綁匪：“......？？？”

什麼玩意兒？

“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嘛，”寇秋一面煞有介事現場教學，一面悄悄用餘打量著夏新霽的狀況，在確認對方無恙後，才收回了目，繼續往下編，“這可是我們國家最近大力推行的新舉措......”

他沒有看到的是，被捆著的夏新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著他，那裏面盛放著的，全都是莫名熾熱的，像是看見了獵的猛。接著，他的兩條長若無其事地疊起來，換了個姿勢，像是要掩飾些什麼。

這樣努力試圖拯救自己的傻白甜哥哥。

似乎比之前......還要可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寇秋：我慌。

綁匪：相信我，我們比你更慌（癱倒）大哥咱能按劇本走麼，讓你自己被人救一回就那麼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