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日為兄（十一）

夏新霽二十歲生日那天早早地便到了家。王媽看見他進門，立刻笑道：“壽星回來了。”

這兩年的，雖然是匆匆流逝的，可在每個人的上都刻下了不可逆轉的痕跡。有的是一眼便能看出來的，有的卻是細細觀察，方能從其中窺得一線的。

夏新霽的變化，明顯屬於前者。

他的量像是了條的柳枝，一下子向上拔了大半頭，整個人的形勻稱而修長，著點年輕獨有的生機；被好好養了這麼久，年時期那種病弱不堪的姿態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覆著薄薄一層的皮。

他將手中的手提袋鬆鬆掛在手腕上，換了鞋，問：“哥回來沒？”

保姆顯然也習慣他一進門便問寇秋的況了，回答：“還沒呢，大爺說他今天有單子要忙，可能會遲點兒來。”

兩年前，夏家大爺夏清然拋下了自己家族的公司，毅然決然去考了公務員，不知道驚掉了多人的下。整個富二代圈子裏頭的人說起來，滿滿都是不可置信，簡直像是在聽天方夜譚。

他居然跑去當了公務員？他這麼貴，肯定幹不滿一個月！

——然後夏大爺便踏踏實實地從那時幹到了現在，幹的樂不思蜀，儼然是要一直做到正無窮。

那、那種大爺，就算去當，肯定也是去混日子的！

——然後夏大爺便前佩戴著大紅花，舉著榮譽證書出現在了方網站。

可以說，夏清然刷新了整個B市人的三觀，並為所有的富二代指出了一條全然不同的發展道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偉大道路。

夏新霽聽他還未回來，眉心不聲蹙了蹙，上了樓準備今晚赴宴的著裝。

他十八歲的人禮，最終在寇秋的強烈要求下準備大辦。本市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接到了邀請函，可以說是向整個上流社會正式承認了夏新霽的份。

而這一切，卻都是寇秋為他爭取來的。

他角慢慢掛上一笑，手指挲著自己拎著的包裝袋，眼眸中的緒深不可測，半天後才含著笑，緩緩吐出一口氣。

——是時候了。

結束了最後一份報關單的接，寇秋只來得及跟旁的同時說了句“明天見”，便匆匆忙忙趕回了家裏。他打開小孩的房門時，夏新霽的手指正在一排西裝之中梭巡，瞧見他進來了，頓時癟癟，聲音的。

“哥來晚了！”

“抱歉抱歉，”寇秋滿懷歉意道，“工作突然間有點多......還來得及嗎？哥幫你一起挑吧？”

他甚至連制服也沒來得及換掉，合剪裁的布料流暢而，愈發襯得腰細長。寇秋的面容原本便是極為清秀的，在這金燦燦的肩章與端正的款式的襯托下，更顯得清朗正氣，薄薄的金眼鏡架在鼻樑上，被他手扶了一把。

夏新霽的目慢慢地從他的髮梭巡下去，纏綿了許久，方若無其事地移開：“哥喜歡哪一款？”

寇老幹部有點猶豫，手指在各件裏頭移了許久。

“我選......”

他最終從其中拉出了一件白的燕尾服，不知面料究竟是用什麼製的，泛出點點的銀來，就像是一把碎了、灑在上頭的細小星辰。

“這個好，”他手，往小孩上比了比，滿意道，“襯你。”

夏新霽本就白的皮被襯的愈發白了，一截手腕像是用玉雕的似的，著點半明的瑩潤。他挑挑眉，接了過來。

“正好這款還有一個黑，”他似不經意道，“哥穿那件？”

寇秋也沒多想，對上他含著盈盈水的眼，張口便道：“好。”

兩人到達宴會時，邀請的賓客早已陸續就席。門口的豪車絡繹不絕，放眼去，皆是一片珠寶氣。年輕的富二代們大多是自己開車來的，隨意地將車鑰匙在手裏拋了拋，一面閒談著一面向裏走；而客則小心翼翼提著自己的擺，高跟鞋篤篤地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

這一晚，來訪的客額外多。整個大廳中香風撲面，都能聽到綢的挲聲與和清亮的聲。

寇秋一踏進來，就覺得自己像是進了資本主義的銷金窟，渾都不自在。夏老爺子神矍鑠，正與人說些什麼，瞧見兩個孫子進來，便招了招手，點頭示意。

“爺爺，”寇秋好不容易才過來，皺眉拍了拍自己的袖，想把上頭縈繞的香氣拍下去些，“這比您之前計畫的賓客數多太多了吧？”

夏老爺子笑問：“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寇秋睜著清朗的眼和他對視，黑黝黝的瞳孔裏寫滿了迷茫。半晌之後，他試探道：“因為我們和他們之間有著堅定的革命友誼？”

“......”夏老爺子一口紅酒功地嗆進了氣管裏，咳得整張臉通紅，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半晌後，他一掌拍到了孫子背上，頗有些恨鐵不鋼。

“看！”他把寇秋的頭掰向另一邊，“看英傑的孫兒，你看出什麼名堂來沒？”

寇秋睜大了眼。視線中的子形楚楚，烏髮雪，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一團聖裏。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抬起頭來捋了捋垂下來的一縷捲髮，沖著他盈然一笑。

夏老爺子問：“看出什麼來沒？”

寇秋只好點頭：“看出來了。”

錮在他後腦勺的力量這才鬆了勁，夏老爺子收回手，神終於滿意了些。

“還好，”他欣地說，“還沒傻。”

寇秋端著酒杯，深沉道：“穿的服是綢的。綢，按照裝中的桑蠶原料分類，應當歸到6204.2910。”

他的目又移到了子的頭飾上，繼續道：“水晶，按照海關編碼的分類原則......”

系統笑的幾乎癲狂，夏老爺子的手一把按上了膛，幾乎要不上來氣。

“別說了，”他疲乏道，揮了揮手，聲音輕飄飄的，“別說了——走吧，去隨便找個人一塊待會兒，讓我靜靜。”

寇秋於是立刻頭也不回去找他的寶貝弟弟一塊待著了。

夏老爺子看著他讓走真走的背影，更加覺得難以言喻的心塞。

......他毫不懷疑。

他早晚有一天，得被這小兔崽子氣出心梗塞來！

二十四孝好哥哥跑去了自己另一個崽旁邊，給他投喂了幾個蝦仁，順帶把方才夏老爺子的問題說了。夏新霽的角慢條斯理向上一勾，問：“哥說什麼了？”

寇秋把自己的回答復述一遍，隨即蹙眉道：“可我覺得，爺爺看上去好像不大開心......”

“沒有，”夏新霽含笑道，“哥哥這麼努力工作，答得很好，爺爺他一定很為你驕傲。”

寇秋功地被弟弟安了，他出手，扶了扶眼鏡，道：“這都是為人民服務，說不上什麼驕傲。畢竟我們都是新時代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就該在各個崗位上發發熱，為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

小孩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滿臉濡慕地著他。寇秋了他的頭，心裏更暢快了。

有了他的以作則，小孩一定能在馬克思主義道路上越行越遠！

夏新霽如今在公司的市場部工作，常需要和客戶打道，因此也得跟著夏老爺子去應酬。他著寇秋，囑咐：“哥，你就在這邊轉轉，我等會兒過來找你。”

他平日裏本就是這種纏人的格，寇秋早已習慣，點點頭。

夏新霽一步三回頭，還不放心地再次叮囑：“就這邊兩張桌子，別走遠了。”

系統咋舌：【你瞧他，跟給唐僧畫金圈的孫悟空似的。】

寇老幹部好脾氣地沖小孩招招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不出去，自然有人來找他。之前夏老爺子指給他看的老人帶著他的孫一同走過來，沖著寇秋笑盈盈舉起了杯子：“清然，好久不見，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敬老一向是中華民族的傳統德，寇老幹部更要貫徹到底，端正地鞠躬，“許爺爺好。”

“好，好......”許英傑笑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我聽你爺爺說，你真不準備進公司了？”

“對。”寇秋回答。

“為什麼？”許英傑嘖嘖兩聲，瞧著他，“你們年輕人啊，就是喜歡嘗試點不一樣的......等以後你就知道了，這事業啊，還是得往自家公司這樣發展好，不然，打下這麼大的基業，不都給人作嫁裳了？”

寇老幹部的眉頭一下子蹙了起來。

“人生價值的實現，”他一板一眼地說，“是要與社會的需要和個人的理想信念相結合的。國家需要我這樣鬥在海關第一線的關員，我又怎麼能推卸我肩上的社會責任和為人民服務的大義？”

“......”許英傑聽的一愣一愣，難以想像一個22歲的年輕人時刻把社會責任和大義掛邊上。他一個花甲老人，現在都不這麼說話了。

又不是1980年！

一旁的許小姐倒是饒有興致地聽著寇秋說話，忽然問：“那夏大之後有什麼規劃？”

——就不信，還真有人放著市值上十億的公司不要，跑去說什麼為人民服務。誰也不是傻子，哪有這樣丟了西瓜撿芝麻的？

“職業規劃......”寇秋略一思忖，隨即道，“也有。”

他在兩人的目裏嚴肅地豎起了幾手指。

“我打算今年先黨，四年做副主任科員，六年做主任科員，十年爭取理超過十萬份報關單，為我國的進出口事業，奉獻自己的力量！”

許英傑：“......”

許小姐：“......”

這天，是徹底聊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新霽：（長胳膊）畫個圈圈，把我哥圈起來！

被圈起來的寇秋：茫然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