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日為兄（十三）

寇秋陷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懷疑。

他的道路其實一直都是堅定的，就是跟著國家的大政方針走，跟著馬克思主義的正確導向走——但這一次，事好像沒辦法用什麼思想或理論來三言兩語地解釋清楚了。

他，一個立志要為黨員的有志青年。

到底是為什麼，會在醉酒後對自己的弟弟抱有某種遐想呢？

這顯然極其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夏新霽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掙扎，更加溫地安他，並將責任全部推到了自己上。寇秋見他這樣善解人意，心中的罪惡更重了。

直到去浴室洗澡時，寇秋仍然陷在無限的糾結裏。

【我真傻，】他幽幽說，【真的。】

要是今天不陪小孩看電影，他就不會喝酒；要是不喝酒，他就不會醉；要是不醉，他就不會做出這種難以收場的事......

系統憐憫地說：【懺悔吧。】

寇秋於是合起雙掌，認認真真向自己崇敬的歷任先賢懺悔了一番，並在心中默默背誦了十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果然覺得心都到了洗滌。

我的一生，還是要獻給為人民服務的偉大事業！

他解開服，踏進浴盆，信手向上了幾捧溫水。

洗到時，寇秋的手忽然頓了頓，又仔細地看了幾眼，隨即連聲喊自己的另一個崽。

【阿崽阿崽，你快看，我這兒怎麼紅了？】

系統嘖了聲，說：【剛剛才懺悔過，你這會兒就任地放飛自我了？】

它一點都不好奇，真的——噫，最近遮罩力度怎麼越來越大了？

它幽幽說：【全是馬賽克。】

【什麼馬賽克，】寇秋焦急地說，【我好像是過敏啊......這邊看著都有點腫起來了，一片一片的，怎麼回事？】

系統只好把句子補全了；【......我是說，我的眼裏只有白花花一片馬賽克。】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馬賽克。

寇老幹部焦慮地說：【難道是因為我剛買的那盒新的問題？】

系統：【......有道理。】

哇哦，它完全無法反駁，面對這樣純良又純潔的宿主，它甚至沒臉提出自己心裏頭那個有點汙汙的聯想。說出來怕是會被教育三天三夜，所以絕對不能說！

寇老幹部打定了主意，出去後便把盒中剩下的通通收拾起來。小孩正坐在床沿吹頭髮，瞧著他的作，很有點不能理解。

“哥在幹什麼呢？”

寇秋嚴肅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道，“我怕再過敏。”

夏新霽略略睜大了眼他，寇秋甚至從他清淺的瞳孔裏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倒立著的自己，半晌後，小孩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間噗嗤了一聲，角也流出幾分笑意。

“笑什麼？”寇秋不能理解，過敏是什麼好笑的事嗎？

“沒什麼。”

夏新霽好整以暇地擺擺手，收了電吹風，又撒似的向他上膩過來，低聲道：“哥哥，扔了豈不是浪費了？不如給我用吧。”

本著勤儉節約的良好品德，寇秋答應了。他匆匆地收拾了下，重新換上制服，準備去投事業。

可夏新霽還不走。他坐的筆直筆直，出手拉著寇秋的角，來回秋千似的晃了晃，還沒來得及說話，臉先紅了一片，似是極不好意思的半垂下頭。

“小霽？”寇秋有點詫異。

小孩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著他。

“早安吻，”他含糊而小聲地說，“哥能給我一個嗎？”

像是察覺到了寇秋的驚愕，他又怯怯補上一句：“我從來沒有過......”

寇秋的心，一下子便因為這句話了一灘水。

他彎下腰，認認真真地抱住小孩的頭，在那白皙的額上輕輕用了，一即分。

“生日後的第一天，”他含笑道，“要好好地過，小霽。”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眼角眉梢都彎了，笑容裏幾乎可以滴出。寇秋不自覺上手掐了掐他腮幫子，想看能不能掐出糖水來，順帶了這顆小甜豆的頭，“快準備準備，去上課吧。”

“嗯！”

夏新霽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勵，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了，歡快地蹦躂著出門了。寇秋失笑地著他蹦蹦噠噠的背影，喃喃道：“還真像只白兔。”

話音剛落，他的另一個崽便給他發了一串長長的省略號。

寇秋：【？？？】

【說好的絕對不會被資本主義的糖炮彈腐蝕呢？】系統痛心疾首，【寇同志，你墮落了。你剛剛的懺悔是都被吞進狗肚子裏了麼？】

寇秋：【......】

寇秋：【............】

寇秋：【..................】

他咽了口唾沫，試圖講道理：【那是對兒子的憐。】

【你可拉倒吧，】系統兒不信，【就你剛剛那眼神，那對兒子的憐？】

那寵的，它都快沒眼看了！

寇秋倒真有些被它問住了。

他從沒有過兄弟姐妹，也不懂這些親人之間究竟是該如何相的，可夏新霽乖巧又懂事，他可能的確忍不住有點偏疼小孩，這難道也有過錯麼？

中午的休息時間，寇秋拿到底該怎麼和弟弟相這個問題諮詢了自己的同事。

同事姓肖，已經是一名為人民效勞了七八年的老黨員，平日裏也經常給寇秋指點迷津。聽了寇秋的問題，嚴肅道：“小寇啊，你這個事，理的可能不太好啊。”

寇秋虛心接。

同事繼續分析：“你弟弟才二十歲，咱們都知道，這青春期的小孩不好管，你一味寵著他順著他，也會導致問題的啊。”

寇老幹部猶豫了：“可是我家小孩很乖......”

“是不是因為你對他瞭解還不夠多呢？”同事循循善，“你們之間的流，是不是還不夠？”

寇秋：“是......嗎？”

他覺得已經很多了呀！

連夏老爺子都說，他這個小孫子簡直就像是用502黏到他大孫子上的，拔都拔不下來！

“要在相中解決問題，探討正確的相模式，”同事最終下了定論，“正好你也有年假，不如趁這個時候，帶著他去海邊兩個人走走吧。海邊正是好天氣，你們也可以在沙灘上坦誠相見，好好地聊一聊嘛。”

寇秋詭異地覺得，這話有點道理。

他向來是不拖延的，下班後立刻就向科長請了假，在網上查閱了一大堆海島的旅遊相關指南，待小孩回到家裏時，把懷裏厚厚的一大疊攻略遞到他面前。

“小霽，”他滿懷期待地問，“旅遊去不去？”

小孩驚訝地著他，又看了眼他手中的資料，瞳孔裏像是被人灑了一把碎的，一下子熠熠起來。

“哥何須問我，”他輕聲說，“別說是旅遊，哪怕是刀山火海——”

他的眼神專注的讓寇秋有點發燙。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去的。”

寇老幹部很，但是心更憂慮了。

同事說的沒錯啊。

小孩這話說的，明顯是盲從啊！

盲從不可取的！！！

海島的天氣果然很好。綠樹椰影，水清沙白，大海在下，呈現出一種極為澄澈的碧，像是偌大一尊玉。寇秋拖著行李箱辦理住手續，冷不丁夏新霽便探過頭來：“一間房。”

寇秋一怔。

夏新霽笑瞇瞇道：“勤儉節約嘛。”

說的也對，畢竟是中華民族的傳統德。寇秋點點頭，還特意出手指再強調了一遍，“一間房。”

來海島自然不了游泳。寇秋在房間裏拿出自己的泳，孰不料旁的小孩一手便接了過去，接著像是被了笑，整個人哈哈笑倒在了地毯上，笑的來回翻滾了個蠶寶寶，眼裏頭都朦朦朧朧鍍了層水。

系統慘不忍睹地捂住眼：【我都勸你不要選這條了......】

【這條怎麼了？】寇秋有點生氣，【說的多對！這可是我們領導人最近提出的民生指導的標語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泳，寬鬆保守的四角款式，純黑的，上頭用火一樣的紅印了幾個顯眼的大字。許是因為寫不開，上下還分了兩行，後面整塊布料都被這幾個字覆蓋的嚴嚴實實。

【擼起袖子加油幹！】寇秋忿忿說，【多有氣勢？】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夏新霽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瞥見他的神，立刻收了笑意，嚴肅道：“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事實上，我覺得這句話說的對極了。”

簡直就像是專門寫給他的。

瞧見他覺悟這麼高，寇老幹部終於滿意了，順帶鄙視了自己另一個崽的素養。

【瞧瞧，】他在腦海中自豪地說，【什麼合格的接班人？】

系統：【......】

我敢打賭，他說的幹，和你說的幹，完全不是一種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天，小孩表白。

“哥！我有，我有話想跟你說......我想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你，每天可以互道早安、晚安，想和你生活，和你組建家庭......想和你一直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懂我在說什麼，對吧？我想！我想讓你為我的——”

寇秋：爸爸？

夏新霽：一臉懵.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