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顆人形安眠藥（二）

瑟爾原本以為，在淩晨的時候起來幹這種髒活已經是非常令人難過的事了。直到他哼哧哼哧幹完後隨著人流來了餐廳，他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比大早上起來撒糞更讓人難過的事。

他見飯菜的瞬間，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臥槽，這是用剛才的料做的嗎？”

寇秋：“......”

他默默把手裏的勺子放了回去。

瑟爾還於無限的震驚當中，碧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瞪著盤子裏這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像是看著仇敵。兩旁的老犯人倒像是都麻木了，誰也不曾說話，以一種令人骨悚然的寂靜將它一點點吞吃下去。

瑟爾瞧著他們的模樣，幾乎要以為只是自己能看見這難看的一團了——他猶豫了下，還是試探著拿起勺子，咬了一口，瞬間面上的表便猙獰起來。

“我、我——”

他捂著，飛快地從寇秋旁邊的座位沖出去。

“我去吐會兒！”

寇秋應了聲，遲疑了許久，還是慢慢吃掉了盤子裏的東西。雖然這刺激的他整個胃都在搐，可這餐廳裏那些有資歷的老犯人的反應卻說明，事恐怕遠不止這樣簡單。

上午仍舊是勞作。

來看著他們的只有幾個扛著槍的士兵，一連串的犯人在田地間埋頭勞作，一眼看過去只能看見他們近乎對折的腰。瑟爾是個慣，腰肢而靈活，倒是幹的飛快，偶爾還回過頭手悄悄幫寇秋一把。

與他們一輛車來的金髮青年就在不遠，他昨夜顯然不是安然度過的，今天那原本白皙的皮上頭滿是青青紫紫的印記，連角也破了。寇秋注意到旁幾個人嘻嘻哈哈落在那金髮青年上的目，不由得頓了頓。

幾個人彼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目，腳下步伐加快，包圍圈逐漸小。

這裏種著的植長的葉子極高，幾乎能及到腰，再加上種植面積也極大，如果真被拖進深，恐怕本不會被任何人察覺到。偏偏已經被視作獵的青年像是毫無察覺，仍舊冷淡地抿著，繼續著手上的作。

寇秋猶豫了下，悄悄從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

【阿崽，】他說，【你說，爸爸這麼一打能打中嗎？】

系統：【......】

它毫不留發出了一聲嗤笑。

【最好不要管，】它說，【說真的，你現在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這怎麼行，】寇秋嚴肅地說，【我們都是革命同志......】

他悄無聲息將手中石頭砸了過去，那粒圓圓的小石頭掠過草葉，準確無誤撞上了金髮青年的小。他詫異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四周。

寇秋屏息等待著，他清楚地看見青年環視時，目在那幾個男人上頓了頓。

可是青年並沒有躲。他只是裝作沒有看見，繼續埋下去。

寇秋怔了怔。

“他是個聰明人。”瑟爾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後，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際，不不慢地說。

寇秋從這話中，聽出了些讓他骨悚然的意味。

“要麼是強者，要麼是心甘願撅起屁的——”瑟爾猛地笑了起來，說著與他那雙碧眼睛完全不同的鄙的話，“否則，這些廢，一個都不配活下來。”

幾個男人慢慢集中到了一，寇秋在搖晃的枝葉隙裏，瞥到了一塊白的近乎發亮的皮。那一小塊皮很快被另外的人擋住了，周圍的植都開始瑟瑟搖晃，間雜著男人斷斷續續的調笑聲和痛呼聲，聲音漸漸放大，連邊上的士兵也聽見了。可他只是無於衷抱著槍朝那邊瞟了眼，便無趣地收回了目。

寇老幹部簡直要崩潰了：【啊——】

這整個世界都完全不符合他的紅正能量價值觀！！

系統說：【你可以去給他們上課啊。你昨天不是還有膽子教育他們老大來著麼？】

寇秋在心底哽咽著說：【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是哪兒來的膽子啊......】

競天擇，適者生存。這便是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寇秋沒法手，不如說，他本沒那個能力手。

到了中午，況變得更加糟糕。

早上還能做到一人一份的飯菜，如今驟減了三分之一的分量。這也就代表著，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不會吃到午飯。理所當然，不能吃到的都是新人們。好在只是一頓不吃，倒也不會如何，更別說這菜是如此倒人胃口，瑟爾只是在旁邊看著，就出了一臉的厭惡。

“不會都是這樣吧？”他嘟囔著，“這我可吃不下，早知道......”

他剩下的話輕不可聞，寇秋再聽不清楚了。但寇秋有種預，這不過是個開始。

果真，到了下午，飯菜的數量減到了二分之一。

餐廳裏明顯有了小小的。

經過這樣一天的勞作，又又累，如今卻甚至連一口能拿來果腹的糧食都沒有，不新人的臉上都出了憤恨。他們盯著那些佔據了位置的老人，眼神裏慢慢燃起讓人骨悚然的火。

而這不過是第一天。

“這可怎麼辦，”瑟爾說，他已不再是在地裏時那副冷淡的神，碧的眼裏波盈盈，看上去無助弱小又可憐，“要是明天飯菜數量還在減，那豈不是——”

豈不是在著他們自相屠殺。

寇秋歎了口氣，了眼自己細不伶仃的小胳膊。

【阿崽，】他悲哀地說，【你信嗎，爸爸我可能明天就要去打架了。】

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居然還有為了吃的和人打架的一天。要是什麼珍饈味也就算了，偏偏搶的還是這種只能現艱苦樸素德的食！

系統心地安他：【沒事兒的，阿爹。就你這小板，只有別人打你，沒有你打別人的份。】

寇秋：【......】

完全沒有覺到安，這崽子一定是撿來的！

來到第二個世界的第一天，寇秋的午餐和晚餐全在默默背誦《共產黨宣言》中度過。按照他說，這是能夠填補他大腦的神食糧，足以幫他抵抗一切上的。

系統對此默不作聲，果然在傍晚時就聽到了寇秋的肚子發出的響亮聲音。

寇秋咻的一聲捂住肚子：“......”

神食糧法徹底宣告失敗，事實證明，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也是以食為天的。

他拖著空哀嚎的肚子默默蹲著洗服，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被地主迫的可憐長工。

瑟爾也被分配來洗服，忽然湊得近了點，在他耳廓旁聞了聞。寇秋奇怪地回頭看他，卻看見青年沖他眨了眨眼。

“今天在田裏時就覺得了，”瑟爾輕快地說，“小歌好甜啊......”

寇秋進他澄澈的瞳孔，心中忽然一跳。

“不僅甜，”青年又笑嘻嘻湊了過來，“而且還很白......吶，小歌，你耳朵那裏的灰被蹭掉了哦。”

他出手，在寇秋的耳了——那是冰冷的，卻又有些糙，讓寇秋的渾都猛地了下。

“嘻嘻，”青年蹲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來，“真有意思......”

他的目純真極了，慢慢說：“吶，小歌，讓我看看你到底長什麼樣好不好？”

說這話時，他長了手臂，沾了水的手向著寇秋的臉上移來。寇老幹部皺起眉，下意識一把將他手腕握住了。

“怎麼了，”瑟爾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戒備，仍舊歪著頭，“小歌不願意給我看嗎？”

系統竟然從心裏升騰起一種恐懼。

它剛想開口提醒宿主，就見宿主蹙了蹙眉，教育開了：“為人怎麼能這麼淺？”

瑟爾不笑了，只瞪圓了眼，像只被拎住後頸的貓咪，詫異地著他。

......什麼？

“外在哪有實質重要？”寇老幹部再次上線，一板一眼地教育道，“遇到任何問題，任何人，任何事，我們都應該學會拋開外表看本質。朋友之間的真心，難道不比長什麼樣更重要？難道說，因為我長的特別醜，你就不會再和我做朋友了？”

瞧見瑟爾搖頭，寇老幹部繼續說：“那你看或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

瑟爾：“......”

見鬼了，他竟然有種詭異的被說服是怎麼回事！

“好吧，”經過幾番教育之後，青年蹙著漂亮的眉眼，心不甘不願地點點頭，“那就不看好了。”

他低下頭，輕不可聞地嘟囔道：“反正，小歌這樣也很甜啊......”

寇秋欣地了這孩子的頭，忽然間又找回了老父親的自信。

到了熄燈時，他按照男人的說法向瑟爾道了別，沿著樓梯一個人上到了頂端。

門在開著，男人已經回來。他仍舊穿著整整齊齊的一軍裝，帽檐的極低，幾乎看不清那鋒利如刀的眉眼。幾乎是在寇秋進門的瞬間，他便猛地扭過了頭，看見是誰後，他的眉頭蹙了蹙。

隨即，他從床上站起，一隻手勾住寇秋的後領，像拎只崽似的又把老幹部整個兒拎了起來，一把甩進浴室。

“洗。”

乾淨俐落的一個字。

寇秋被扔進來，整個人的頭還有點發暈，懵懵地著裏頭的浴缸。

為一顆人形安眠藥，待遇居然這麼好？

不會是上味道太重，讓大佬不了了吧？

他低下頭聞了聞自己，卻詭異地沒有聞到半點汗味——經過了這麼一天的勞作，他上反倒滲出一種近乎橙花的清香，薄薄的蒸騰著甜味兒，讓寇秋自己聞到都更腸轆轆的味道。

不是吧，寇秋有點懵，自己還真變顆藥了，還能帶香味兒的？

系統不吱聲了。

寇秋在浴缸裏洗盡了上的黑灰，出的皮白的讓他有點心驚，幾乎可以看見那理下淡青蜿蜒的管。他從旁邊拿起囚服，整個兒再套進去，赤著腳慢慢走出浴室。

男人已經坐到了床上，正蹙著眉翻閱著什麼。聽見出來的聲音，他抬起濃黑的眸子，朝著這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男人眉峰蹙的就更了。

他看了一會兒，並沒有多說話，仍舊冷漠地扭過頭去。把文件一放，眼皮一掀，冷冷示意寇秋上床。

同時，他將被子也拉了起來，儼然就是一副準備睡了的模樣。

寇秋躺到他邊，說：“今天還唱歌？”

男人眼睛已經闔上，薄一，威猛地放了出來。

“換首。”

顯然是不願再聽昨天的“寶寶快睡覺”。

寇秋想了想，煞有介事清了清嚨，開始唱。

“睡吧，睡吧，我親的寶貝......”

系統：【......】

來了，又來了，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爸爸的雙手，擁抱你......”

男人咻的重新睜開眼，面無表著他。

作死的寇老幹部與他對視，神無辜。

男人看了他半天，寇秋也就直直地看著。到了最後，男人還是率先合了眼簾，不說話了。

寇秋又哼唱了兩遍，旁人的呼吸逐漸綿長沉穩。他慢慢停下歌聲，歎道：【真的好像個寶寶。】

系統：【......】

你可快閉睡覺吧，別再對誰都散發老父親芒了。

寇秋於是換了個話題，幽幽道：【阿崽，我。】

連馬克思主義哲學也沒辦法安他空的胃了。

系統沉默了會兒，忽然說：【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兒，燒子鵝......】

寇老幹部一下子把被子掀過頭，默默地閉眼睡了。連夢中都是擺了一桌的好好菜，他彷彿是賣火柴的小孩，可憐兮兮地在櫥窗外頭眼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