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

邵長庚決定在國留一段時間，等安菲做完手之後再回倫敦。

邵家本就是醫生世家，在醫療界有著極廣的人脈，邵長庚很快就聯系到一位腺專科的知名教授親自給安菲刀，帶著安菲在醫院做過詳細檢查之後確定了一套合適的手方式，整個過程中，邵長庚也一直在用心跟進。

邵長庚這個人看似涼薄，可他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給予你最恰當的幫助，往往這樣的幫助會讓人對他的一切負面緒徹底消失反而對他心生激。

這樣恰到好的手段令安菲畏懼，怕自己一時沖做出錯誤的決定，甚至開始考慮，是否該早點跟他離婚，讓邵榮離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再遠一些。

了解他，卻不懂他。

安菲是在一家私人醫院做的手，一切都由邵長庚出面安排，瞞過了安家和邵家的所有眼線，連手室的械護士都是他的人。

癌治，切掉了左側的整個-房，順帶做了腋窩淋結的全面清掃，手之後安菲的整個-部都包著厚厚的紗布，看上去像個木乃伊。醫生建議順便做整形手恢複外形，卻被安菲一口回絕，雖然醫生說手很功，可安菲總有種不好的預，外形對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那種預，跟安揚去世的那天晚上一樣另不安。

手後三天，安菲出院，邵長庚立刻買了回倫敦的機票。原本安菲打算讓他把邵榮帶回倫敦去照顧，卻在機場改變了主意。

“我想跟小榮一起生活，不能總是麻煩你照顧他，你回英國後也快要準備畢業論文了，會很忙吧……”安菲說出這句話時心中有些忐忑，畢竟邵長庚很討厭出爾反爾的人。

沒想到他居然毫不在意，淡淡說道，“隨你吧。”

他對邵榮這孩子，並沒有毫留。

可惜邵榮卻真的把他當作父親，舍不得他走，在機場拉著他的手不放：“爸爸，爸爸要去哪？”

在國待了幾天，邵榮已經把稱呼改過來了，不再Daddy，改口爸爸，因爲說中文還不太流利的緣故，“爸爸”這個詞的時候像是裏含著塊糖果，圓圓的臉讓人聯想到糯米團。

安菲趕忙拉回孩子的手，輕聲哄他：“爸爸要去給你買玩。”

邵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只有大人才可以進去的玩城嗎？”

上次邵長庚騙他的理由，沒想到他還記得清楚。

邵長庚微笑著了他的頭說：“是的，小榮很聰明。”

邵榮猶豫了一會兒，抓著他的手，眼地看著他說：“我不要玩了。”

“爸爸別走好不好……”

“我不要玩了……”

邵長庚輕輕皺了皺眉。

“爸爸……”

一雙小手搖晃著角，似乎很舍不得他的樣子，大眼睛淚汪汪的，讓人看著都有些于心不忍。

邵長庚想，自己上應該沒有吸引小孩子的那種親切溫的氣場，也不知爲何，邵榮就是黏著他。或許是邵榮認識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安菲就是他的緣故。

可他的忍耐畢竟是有限度的，這個孩子已經對他造了太多的困擾。正如安菲所說，回倫敦後他要著手準備畢業論文，接下來一段時間一定會忙得焦頭爛額，不可能帶著邵榮這小家夥給自己添麻煩。

邵榮還抓著他的角不放，一臉委屈，“爸爸……”

邵長庚無奈，只好微微笑了笑，輕輕掰開了小孩死命攥住自己角的手指，低聲說：“爸爸過幾天再回來看你。”

邵榮這才高興了些，認真地問：“真的？”

“真的。”

“那……過幾天是幾天？我等爸爸回來。”

“……”邵長庚有些頭疼。

還好安菲及時出面解圍，把邵榮抱了回去，“好了，小榮，你爸爸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忙，有空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邵長庚也說：“小榮聽話，別惹爸爸生氣。”

良久之後，邵榮才乖乖點了點頭，拉了拉邵長庚的手說，“爸爸一定要回來看我。”

邵長庚微笑著了小孩兒的臉，“嗯，會的。”

廣播裏傳來倫敦航班開始檢票登機的提示，安菲便識趣地說：“快進安檢吧，免得誤機。”接著又邵榮的頭，“小榮乖，跟爸爸說再見。”

邵榮聽話地說：“爸爸再見。”

***

再見卻是兩年後。

兩年後的冬天，邵長庚回國過春節，只有一周年假的他時間安排得非常，訂的機票是大年三十中午的航班，大哥邵昌平去機場接的他，到家時已經晚上九點，春晚都演了一個鍾頭，一家人都在等他吃年夜飯，備了一桌盛的酒菜。

大家一起圍著桌子吃年夜飯，總算有了點溫馨的過節氣氛。累了一年，回到家裏才驟然覺得輕松，邵長庚的臉上也不多了些笑容。

飯吃到一半，妹妹邵欣瑜突然問道：“哥，你怎麼不帶二嫂回來過年啊，還有小邵榮，我還沒見過呢。們還在英國嗎？二嫂學校不放假嗎？”

“……”邵長庚沈默。

——他差點忘記了那個人和那個孩子。

他從來沒有過帶安菲回家過年的念頭，因爲那個人在他心裏的地位，充其量只算得上朋友。

上個月的時候，安菲委托律師寄了離婚協議書給他，他毫不猶豫簽了字寄回來，兩人正式離婚，從此他就跟那對母子徹底斷絕了來往。

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四年之後跟安菲離婚再單回國專注于事業，如今四年期滿，畢業論文也已準備妥當，這個時間離婚真是再好不過。

邵欣瑜顯然不清楚二哥和二嫂之間的關系，喜歡刨問底的見二哥不說話又接著問：“二哥，你有沒有邵榮的照片，我想看看，他長得像不像你？聽媽媽說，那孩子很可……”

“沒有。”邵長庚平靜地打斷了。

“啊？”邵欣瑜顯然有些不可置信，見大哥沖自己使眼，只好悻悻地閉上了，低頭去吃飯。偶爾瞄一下二哥的表，他的臉上卻始終波瀾不驚。

也不知爲何，接下來邵長庚總有些心神不甯，熱熱鬧鬧的晚會一點也看不進去，他不又想起了那個孩子，兩年前，那個小孩在機場眼淚汪汪地扯著他的角，用並不流利的中文吞吞吐吐地說：“我不要玩了，爸爸別走好不好……”

“爸爸一定要回來看我……”

那個曾經過他爸爸的小孩，現在已經四歲了。

***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邵欣瑜抱了一堆煙花去臺放，邵長庚被吵得頭疼，便去浴室沖了個熱水澡，然後回到了自己在二樓的臥室。

臥室的床上鋪著他喜歡的深灰床單，連窗簾也是同樣的調，這樣的布置能讓他的頭腦更加冷靜。

手機的屏幕亮著，是來自國國外一大堆朋友們的新春祝福，因爲電信網絡阻塞，很多八點發的短信十點才收到。邵長庚象征地給所有祝福短信集群發了條：“祝你新春愉快。”，然後再迅速掃過收件箱裏其他特殊的信息。

其中有好友蘇世文發來的一條：“聽說你準備回國了？”

邵長庚回複說：“是，不出意外明年回來。”

蘇世文很快就回複了，一個字：“哦。”

邵長庚沒再理他。

沒過多久，屏幕又亮了起來，是來自安菲的短信：“你現在方便接電話麼？”

邵長庚有些奇怪，自從離婚之後安菲從來沒主聯系過他，那個人聰明而且幹脆，從不拖泥帶水，這個時候突然聯系他，又是爲了什麼？難道邵榮又把的鑰匙吃了？

疑之下撥了電話過去，低聲問道：“安菲，什麼事？”

安菲愣了一下，才說：“抱歉打擾到你……是小榮他，剛才看見晚會上一個小品裏很多小孩子在給父母拜年，他一直惦記著你，纏著我問你怎麼過節都不回來，我騙他說你在英國很忙，他就非要打電話給你拜年。”

“拜年？”邵長庚皺了皺眉，他以爲那小孩早就把他給忘了，沒想到小家夥居然一直惦記著他，甚至還把當初“一定會來看你”的承諾信以爲真。

——小孩子果然是太笨了。

想到邵榮用一雙小小的手攥著著他的手不放，在機場依依惜別眼淚汪汪的場景，邵長庚便有些頭皮發麻，畢竟是沒有緣關系的陌生孩子，就算他再可，可整天纏著自己爸爸……總會讓人不耐煩的。

若不是良好的休養讓他善于控制緒，估計早就發火了。

——他要找爸爸拜年，跟我有什麼關系？簡直莫名其妙！

這句話忍了忍，還是沒說出口，畢竟大過年的，邵長庚不想在電話裏跟安菲對吵，只好住心底的煩悶，語氣平淡地說：“行，你把電話給他。”

電話很快就轉到了邵榮手中，耳邊傳來一個甜甜的聲音：“爸爸！是爸爸嗎？”

……嘖，耳都快震破了，有必要那麼興麼？

邵長庚了突突直跳的太，低聲回應道：“嗯。是我”

“真的是爸爸！”

已經四歲的孩子，吐字比記憶中清晰了許多，聲音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的似乎含著糖果，現在聽起來倒是清脆，甚至能聯想到他笑彎眼睛的雀躍模樣。

“爸爸，祝你春節快樂！”

邵長庚無奈，“嗯，你也是。”

“爸爸，你現在還在英國嗎？那邊有沒有晚會可以看？”

“有啊，爸爸正在看。”

“哦！”邵榮似乎很高興，“那爸爸也有吃年夜飯嗎？吃過餃子了嗎？”

“剛吃過了。”

“哦！”邵榮頓了頓，突然話題一轉，聲音變了：“爸爸……不能回來看我嗎？”

“……”爲什麼又回到這個讓人頭疼的話題。

“爸爸已經兩年沒回來看我了……”邵榮的聲音有些委屈，幾乎要哭出來了，“媽媽說你太忙，也不讓我打電話給你……我知道爸爸一定很忙，很辛苦，可是，可是……”

“我很想你，爸爸……”

“……”

“爸爸有時間來看我……好不好？”

“……”

電話那頭良久的沈默讓邵榮有些害怕，放輕了聲音說，“爸爸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邵長庚沈默片刻，“我明天來看你。”

邵榮興地大：“真的嗎？”

“嗯。”

“太好了太好了！“

激之下，小邵榮似乎把手機給摔到床上了，耳邊一陣恐怖的雜音，之後傳來安菲的聲音，“好了小榮，別煩爸爸了，他要睡覺了。”

“哦……”邵榮乖乖把電話遞給了媽媽，安菲接過電話走到臺，這才低聲音說：“你明天真的有空過來？”

“嗯，我在國。”邵長庚語氣很平靜，“反正明天有時間，順便過來看看你們。”

“謝謝你。這孩子是有些黏人。”

邵長庚說：“沒事。”

掛斷電話之後，邵長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如此不理智的決定。

這次回國，只有一周年假的他時間安排得相當，大年初一這天他本來是計劃跟醫院董事會的幾位朋友見面的，他即將回國到安平醫院任職，這些人際關系方面的疏通自然必不可。

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電話，居然讓他心了。

他沒想到，邵榮那個孩子會那麼認真，居然真的默默等了他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