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葉辰前幾天來早市踩過點，一到地兒就麻利地鋪開塑膠布占好位子，把幾樣菜碼放好，用筆頭在幾塊紙板上寫好單價擺在前面。

這些菜不僅賣相好、味道好，還蘊含靈氣，對大有裨益，葉辰琢磨著稍賣貴點兒不算黑心，就每斤都定了高於市場價兩塊錢的價格，乖巧坐等伯樂來相他這匹千里馬。

其實如果按爽文流程，這種靈氣作別說一斤貴兩塊，就是一斤貴十塊也會有大爺大媽壯著膽子來嘗菜，然後被好吃得原地失智，一拍大咬牙就是買買買，扭頭還會攜親帶友集來送錢……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來來往往的大爺大媽個個明儉省，對菜價k線圖分析之稔宛如華爾街英，別說蜂擁搶購，連問都沒人問。

無人問津二十分鐘後，終於有個老大爺走到攤位前蹲下，撇著在菜堆裏翻揀：“您這菜怎麼賣這麼貴？賣金條呢？”

“這都我自己家種的，不打農藥，味道特別好！”葉辰弓弦般繃了，忙不迭掰折半黃瓜遞過去，“您嘗嘗，我家菜真和別人家不一樣，特別水靈，菜味兒還濃，而且功效也好，這個品種的黃瓜降脂特別厲害……”

在葉辰嘰嘰咕咕的推銷聲浪中，老大爺從容不迫地磕黃瓜，待到半下了肚，才一抹道：“您一斤便宜兩塊，我買點兒。”

“不行，真便宜不了，我這菜可都是……”葉辰還沒說完，老大爺拍拍屁走人了。

白饒半黃瓜。

葉辰心痛得口一窒！

時間不斷推移，況卻未見好轉，葉辰急著趕通告，跟大爺大媽們耗不起。他用袖口抹抹紙板上的筆字，改為一斤便宜一塊，過了一會兒，又抹抹，一斤再便宜五……最終，滿腔創立農業帝國的豪壯志都零落泥碾作塵，葉辰臊眉耷眼地把最後五的堅持也劃掉了，以市場價賣出三十斤菜，總計收穫一百零三塊五錢。

這就是生活吧，葉辰愁苦地想著，去鋪買了四琵琶，準備拍完戲回家給神崽崽們燒著吃。買完，葉辰被塊兒八零錢撐鼓的錢包，心態也隨之膨脹，又買了一斤和一斤香菇，打算回家給崽崽們做香菇麵。

要開葷就開個徹底！

賣完菜回到家，葉辰卸下菜筐捶捶發酸的肩膀，深深認識到攢錢買輛小三的必要——背三十斤菜徒步去早市，他的力可以承，但態承不來，被菜筐挫了就得不償失了。

神崽崽們陸續醒來，最乖巧的犼寶寶自告勇端著水盆巾去後院幫盧寶寶臉，窮奇寶寶洗漱完畢時玄武寶寶還在慢吞吞地牙膏，暴躁窮奇劈手奪過玄武寶寶的牙刷，不耐煩道：“張。”

“啊……”玄武寶寶緩緩張開，出稚的牙。

窮奇寶寶抬手就是一通暴風狂刷！

特別解恨！

就在半個月前葉辰還需要手把手教寶寶們刷牙洗臉，這麼短的時間裏寶寶們不僅初步學會了自理，甚至還有餘裕理別人，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葉辰把藏好，防止窮奇寶寶吃生——這小崽子有前科——隨即下了一大鍋香菇麵，盛出四大碗做早餐。早餐備好，葉辰又麻利地燜好米飯，炒了一大盤蒜蓉小白菜，燒了個魚香茄條，用防塵罩蓋住，讓寶寶們中午吃。

料理完家務，葉辰在用井水簡單暴地沖了個涼，吹乾頭髮穿上箱底的好服，抬頭管理表，運用演技將氣質切換到營業狀態。缺角落地鏡中的年脊背筆直，下微揚，神略帶矜傲，細飛翹的睫隨他眸流轉微微，出一種蝶翼般緻的脆弱。

任誰想像力再富，也很難把他與穿著欄背心的賣菜小哥聯想到一起去。

九點鐘，葉辰準時趕赴片場，他剛下車，一輛移堡壘般的豪華房車便挨著載他來的保姆車徐徐停下。助理小高眼皮一，忙截住心不在焉的葉辰，低嗓門飛快道：“沈老師來了。”

小高口中的沈老師便是去年新晉影帝的超一線演員沈默風。沈默風今年25歲，據傳是某大企業太子爺，驕縱跋扈，不從商演戲，當年拼死拒絕繼承家業才得以進娛樂圈察民。沈默風外形俊得無可挑剔，堪稱人形荷爾蒙噴灑機，雖不是科班出卻肯下苦功，加上有天賦，有資源，出道沒幾年便順利斬獲影帝。

這位完男神唯一遭人詬病的就是脾氣：他有家世撐腰，人脈極廣，不怕得罪圈裏這點兒人，懟懟黑懟同行都是家常便飯。

據傳沈默風之前有一次拍攝某部電視劇，與他演對手戲的流量小花事先沒背臺詞，對著沈默風念繞口令，沈默風半點兒面不留，斥得小花緒失控崩潰大哭。此事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劇組本想息事寧人，奈何沈默風態度強要求換人，直言不與只會念繞口令的藝人合作，劇組求爺爺告也哄不好這尊煞神，最後只得著頭皮把小花換掉。

娛樂圈中流言漫天，真真假假本就說不清楚，再加上聽風就是雨的和黑添油加醋，沈默風的煞神形象越來越深人心，圈裏沒基的小藝人見了他都比著賽著裝孫子，從普通孫子到孝順孫子到先不信邪後學乖的長型孫子到起手就是一個臥冰求鯉的賢孫，孫種五花八門一應俱全。

葉辰被小高截住，步子一頓轉過，打算跟前輩問聲好。

他倒不是怕沈默風，純粹是出於後輩的禮貌，因為除去開機發佈會上的面，他兩年前巧與沈默風有過一次私下接，覺得這人頂多是脾氣差些，人品應該是好的。

說起那次私下接……葉辰眉梢神經質地跳了兩跳，心想沈默風鐵定忘得一乾二淨了。

這時，沈默風邁下房車。

他穿了件襯衫，領扣隨地解著，晃眼的英俊中著淡淡的浪，即便用大清老式的貞烈目過去，也很難不被那兩道鎖骨與實鼓脹的口吸引住視線。

“沈哥。”葉辰側讓路，低眉順眼地人，模樣乖得讓人想掐一把。

沈默風慵懶一笑，語氣莫名稔：“好好表現啊，小朋友，別讓我失。”

這語氣……葉辰微怔，忙穩住表，邊與沈默風一起往化妝間的方向走，邊不鹹不淡地說些一定努力請前輩多指點之類的場面話。常規寒暄完畢，葉辰謹慎地拋出一句試探：“我特別喜歡您的作品，您的《城》我看過五遍。”

這種恭維作品的話挑不出病，圈人商業互吹天天掛在邊，說的人不走心，聽的人也一樣，要麼隨便謝一下要麼反手一個“我也特別喜歡你的作品”捧回去。

豈料沈默風並不按套路出牌，而是偏過頭，朝葉辰投去探究的一瞥，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最喜歡《空的雲》嗎？”

葉辰悚然一驚：“……”

這哥們兒……還記著呢？！

“《空的雲》我看過多遍我都不記得了……”葉辰一直於全面警戒狀態，對結果有準備，故而心的驚愕沒投在臉上，而是先飛快補救了一句才訝異地瞪大雙眼，像才反應過味兒似的，“呃，您怎麼知道我喜歡《空的雲》？”

沈默風嗤地笑了，叼住一支煙左右看看，見助理都在幾米遠外跟著，才低聲道：“不是追過我車麼……年紀輕輕，忘不小。”

他後八個字的語氣純屬調侃，不是真埋怨葉辰忘大，而是篤定葉辰沒忘，只是逗著玩兒。

“我沒忘！”葉辰怕穿幫，忙拿出一種寵若驚的語氣，結道，“我、我就是以為您肯定不記得，就沒敢提……”

沈默風懶懶嗯了一聲，算是接了這個解釋。

“您、您居然還記得我，我真是……我太榮幸了，這次能和您一起拍戲我特別激。”事已至此，只能橫下心來將錯就錯，葉辰左右開弓把馬屁拍得啪啪響，拋開藝人包袱拿出一種小面對偶像興得忘乎所以的覺，“真的，我這段時間像做夢一樣，我今天淩晨四點就醒了，然後就再也沒睡……”

因為去早市賣菜了。

藝人間的商業互吹不可信，但葉辰的崇拜做不了假……沈默風像只被捋順了的大貓，角的笑意漫不經心，卻默許著葉辰的吹捧，直到走到獨立化妝間門口，他才打斷葉辰的發言，道：“我去化妝了。”

“啊，”葉辰演演得戲，緒險些沒拔出來，聞言忙道，“抱歉沈哥，打擾您這麼久……那我也去了。”

沈默風頷首，進化妝間關上門，葉辰長舒一口氣。

其實沈默風記得那事兒對葉辰沒壞，只是這意味著葉辰以後得立穩人設，死也不能餡。

那件事發生在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