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後一天的這幾場戲中有一場是軸的，為追求更強烈的衝擊，陳導臨時給這場戲增添了許多變，此時正急著找演員說戲，葉辰卻不見蹤影。

“葉辰呢？”急脾氣小老頭不耐道。

小高打不通葉辰手機，忙扭頭跑開：“辰哥應該化妝呢，我去找。”

陳導瞪圓了眼，語氣不善：“化個妝化這麼長時間？”

“葉辰……”沈默風吊兒郎當地一笑，“給我跑兒去了，我他回來。”

陳導的眼刀嗖地轉了方向，改紮沈默風：“讓人家小孩兒給你跑什麼！你助理呢？！”

“馬上馬上。”沈默風含笑應著，往葉辰化粧室的方向走去。

葉辰果然沒在化粧室，沈默風合上門，正想去別找，卻忽然聽見化粧室拐角後葉辰刻意低嗓門的說話聲，語氣似是在與人爭辯什麼。

沈默風本沒打算聽，還紳士地退開幾步，奈何葉辰那句話帶著他的名字直往他耳朵裏鑽，由不得他不聽。

“……當年我為了追逐我沈哥的步伐，拼死拒絕繼承家業，和家裏鬧翻……”

“……我是為了沈默風，沈默風就是我的夢。”

沈默風聞言，靜立原地，眸子微微。

葉辰嗓音清亮，盈著滿滿的年，那懇切又執拗的一字字，敲得他心都疼了。

可憐的沈影帝，難得拋棄節聽一次牆腳，聽的還是個假牆腳……

沈默風正猶豫著要不要製造些響提醒葉辰來人了，葉辰那邊就沒了聲音。沈默風靜待片刻，繞過牆角，見葉辰正垂眼著手機螢幕，容鬱鬱寡歡，長籲短歎，滿臉求而不得的與失落。

……用腳趾蓋想都知道葉辰是在看什麼。

“咳。”沈默風清清嗓子。

葉辰抬頭，滿臉見鬼地看著他：“……”

“陳導找你，老頭鬧脾氣了。”沈默風險些被葉辰驚悚的表逗得破功，面上卻不聲，“回去就說是我讓你跑兒的……”沈默風忍笑，“別說躲在這打電話呢。”

葉辰瓣翕片刻，機械道：“您……聽見了？”

“不小心的。”沈默風輕嗤。

葉辰：“那您……聽見多？”

沈默風回味片刻，悠悠道：“從你拒絕繼承家業開始。”淡然神中漾著一即便以影帝級的演技也無法掩蓋的浪。

葉辰聞言閉。

我沈哥可能就是這個被假忽悠的命吧，早不聽，晚不聽，偏偏聽見那幾句……葉辰憂心忡忡地想。

……

在市進行拍攝的最後一鏡也收尾後，當天傍晚劇組便開拔前往野外取景地。

劇組車隊浩浩地爬行在山路上，道路兩邊的景越來越荒涼，葉辰放低座椅靠背閉眼假寐，風裏懷依偎著一隻凡人看不見的混沌寶寶。小橘團睡得酣甜，偶爾會冒出咕噸咕噸的輕呼嚕聲，它一打小呼嚕葉辰就會把手指進裏懷，在那嘟嘟的小團子上輕輕一下，被到的混沌寶寶會打個激靈，隨即立刻恢復安靜。

混沌寶寶前幾天從初誕期進崽期，不僅空間有所擴大，還獲得了變人形的能力。與其他寶寶相似，混沌寶寶的形態也相當可，短胳膊短兒，饅頭似的小胖手，白白淨淨的小圓臉兒……唯一的缺憾就是臉蛋未免也過於白淨了。

白淨得連五都沒有，那可真一個又白又淨……

葉辰那晚起夜，睡眼惺忪間瞥見地上站著一個白板小孩兒，嚇得一秒躥到神崽崽們的床上抄起一隻玄武寶寶，把他殼朝外當盾牌。

“咕噸。”白板小孩兒一歪頭，小胖手攥兩枚小拳頭，似乎在發力，發著發著，忽然啵的一聲，那白板臉蛋兒上便長出了一張，“哥哥，我是沌沌呀。”

已猜到七八分的葉辰張地咽了下口水，好聲好氣商量道：“五、五能再……稍微多長點兒嗎？”

“咦……”這時，被葉辰舉在半空當護盾的玄武寶寶終於將眼皮掀開了一條，艱難地抱怨道，“哥……哥……我……困……”

“能再長點兒的！”混沌寶寶再次攥拳頭發力，憋得臉蛋通紅，隨著啵、啵、啵幾聲輕響，眼睛鼻子眉耳朵也紛紛呈現在混沌寶寶的白板臉上。

葉辰蜷在床上舉著索睡了過去的玄武寶寶壯膽，輕咳一聲，委婉提醒道：“好像還一個鼻孔？”

啵，左右鼻孔齊全了。

“好累呀……咕噸。”混沌寶寶五俱全的狀態還沒堅持十秒，又沒了。

“你長著五要是累……那就別長了。”葉辰著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定緒，氣若遊道，“哥哥適應適應，沒事兒。”

混沌寶寶力把長回來，很懂事地照顧哥哥的審：“我還是等長大一點兒再變人形吧。”語畢，變回橘小團的模樣飛到葉辰肩膀上蹲好，用翅膀尖兒葉辰的面頰以作安。

……

晚上十點，劇組車隊抵達了取景地附近的小村子，單程耗時五個小時。這個小村子不在京城管轄範圍，地理位置上屬於鄰省，由於地勢崎嶇，通運輸不發達，土地也相對貧瘠，這一帶的村莊經濟發展相當落後，生活條件與城市毫無可比，說是另一個世界毫不誇張。

奈何這村莊附近有一片極其適合《問鼎》取景的詭異地貌，那些被風霜自然蝕刻出的巖壁呈現出一種扭曲與瘋狂的狀態，宛如千萬條妖邪肢的化石凝固於其上，令人之生畏，與《問鼎》古風克蘇魯的妖異風格相當吻合。

電影劇進行到後期時，妖邪皇帝的肢已在整座皇宮的地下蔓延，宮中人心惶惶，兩位脈到污染的皇子也隨時面臨著危險，他們逃離皇宮，來到一切邪惡開始的地方尋覓一線生機。

《問鼎》外景部分的劇著重于揭，角們在勾心鬥角的同時層層推理，剝繭，循著種種象與線索追溯深藏于這代王朝源中的暗，開國皇帝與邪祟的易，皇族污染的源，妖邪誕生的原因與其真正的目的，將它徹底剷除的方式……這些就是接下來兩個月的拍攝容。

這地方的風景雖極特，但太過核與詭異，看久了怕是要掉神值，因此無人開發旅遊。而尋常題材的影視劇也犯不上專程來這取景，故而這附近方圓百里除去零星幾家塞滿山寨貨品忽悠本地村民的小賣店之外毫無商業活的痕跡，什麼酒店、餐廳、大型超市，一律不存在。

生活製片早已聯繫好了十幾戶農家，這兩個月劇組上上下下全人員，從超一線流量到跟組龍套，無一例外地都要分散著住進這些農舍裏，結結實實地驗一把田園生活。

旁人倒是好說，小何想起他們家沈大爺，心裏苦不迭。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默風也是個能吃苦的，但凡拍戲有需要他絕不矯：死冷寒天在泥漿裏一泡幾小時他不當回事兒，劇組趕進度睡眠不足熬死熬活他從不抱怨，作戲這磕壞了那傷了他也不會磨磨唧唧邀功賣慘……

可一旦從拍戲狀態回歸到生活狀態，沈大爺事兒之多實為小何平生所僅見：荒山野嶺裏住著帳篷拍戲時，連演員都跟著灰頭土臉的，沈默風卻幹得出雇人專門挑水上山供他洗澡的事兒來；出門住酒店，除了地板和地毯不用換，其他但凡和沈默風的東西一律要替換自帶的；無論在哪，樓上房間與隔壁房間不許住人，都要包下來，以免開關門和走聲打擾他飛升……

劇組員紛紛下了車，小何苦著臉，和小劉一起把沈默風要用的東西一箱箱往農舍裏搬。這趟是度與材質不同的枕頭他們就給沈默風帶了四個，其他瑣碎品自不必說，可惜吃飯這方面實在是沒辦法。

小何生無可地向農舍門前掛的那幾串乾癟的大蒜，估量了一下這地方的飲食水準，又品了品沈默風的事兒程度，覺得等《問鼎》殺青沈默風估計也就變路邊殍了，而且八還得像賣火柴的小孩似的，一手攥包煙，一手攥枚打火機，臉上凝固著一個屬於老煙槍的安詳笑容。

小何正唉聲歎氣地在這間農舍最大的屋裏整理東西，葉辰忽然探頭進來張了一圈，問：“沈哥沒在？”

“沒。”小何換上笑臉，“辰哥有事兒嗎？”

葉辰垂眸，目掃過小何腳邊整理箱中花樣繁多的高檔男士護用品，羨慕得呼吸都是一窒。自沒錢之後，葉辰連敷面都是一張面剪兩半，一次用一半：前十分鐘敷左半邊臉，後十分鐘把半張面水準翻轉，敷右半邊臉。也虧得是他天生底子好，缺乏保養到這種地步皮狀態也仍然能打。

“……我想問一下，”葉辰定了定神說正事，“沈哥平時都吃什麼，能給我列個單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