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楚棠此人，眾說紛紜。

有人言之鑿鑿，說他從小被送去佛寺修養，是因為不好，弱不風，需要佛燈庇護。有人信誓旦旦，說他貌若無鹽，長著三頭六臂五大三，像契蒙人，能掄起大錘倒拔楊柳。

有人說他天生不祥，前任國師見之即惡，所以送離了京都。但也有人說他命裡帶運，秋天出生時花團錦簇，福星高照，奇觀蔚然，前國師舐犢深，怕別人對楚棠心謀不軌，便將他送去明月寺，祈求他平安度過一生。

鬱恪沒出過民間，他只在宮裡的侍說閑話時聽了幾耳。印象裡的舊國師兇神惡煞，不茍言笑，喜怒無常，比他的父皇還殘暴，所以一直以為他的兒子也是像傳言那般，非黑即白，非此即彼。

但驚鴻一瞥過後，他忽然悟到了不聽信讒言的道理。

楚棠一點兒也不醜，單從他出來的部位看，他要是醜，鬱北就沒有人了。但他為什麼戴面呢？

鬱恪覺得他頗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覺，他非常想看看國師大人面下的容。

系統如果知道他的想法，會無語地吐槽一句，堂堂未來皇帝，從小就控，無藥可救了。

其實對於鬱恪這個僅存的皇子來說，楚棠那一句約等於讓他小心項上人頭的話更應該令他膽戰心驚，想法良多。

國師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他要他的人頭，還是他知道有人要他的命？

這其中關系，想想便危機四伏，生死攸關。

但鬱恪不管，他隻想知道楚棠是不是那個風雪夜裡救他的人。

因此，被許憶揪住命運的後頸皮時，鬱恪踢了踢腳，執著地問道：“國師大人，一個月前你是否見過我？”

車簾都沒。

楚棠平靜道：“今日以前，臣不曾踏出明月寺，自然和皇子素未謀面。”

是這樣嗎？聲音相似是巧合嗎？

如果那夜真是他，他沒必要否認救過他吧。他雖然手中權力稀，但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拉攏一個僅有的皇子，對國師也沒什麼壞吧？

可能真是他想多了。

鬱恪耷拉下腦袋：“對不起，驚擾到國師了。”

裡面似乎傳來輕輕的一聲嗯。

許憶招手，一個黑侍衛仿佛從黑暗中走出來，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送他回去。”許憶說，想了想，又道，“替殿下收拾好，一炷香後帶往明殿。”

“是。”

楚棠忽然道了句：“等等。”

黑侍衛上前。

……

京都大道上，鬱恪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馬車，心想，既然他不是，那以後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

明殿，皇帝議事上朝之地。晨熹微，溫地照耀大地。

殿門前一片空曠的平地，丹墀長如龍。群臣冠整潔，手持白笏，站立在空地上。

鬱恪後站著直的侍衛，是沈丞相為防止他又跑派來看守他的。不過他不在乎。

他了因為吃得太飽而微微鼓起的肚子，悄悄地、不得禮地打了個嗝。

被送回皇宮後，那黑侍衛讓人給他準備了一頓可口的早膳。

他有點懊惱地想，是不是自己在掀簾子鑽頭看的時候，肚子剛好了一聲，給楚棠聽到了？所以離開前，他還吩咐了侍衛讓他好好吃東西？

雖然他還小，但也清楚修養好的人是不可以發出那種聲音的。太丟臉了。

鬱恪了紅紅的臉。

那宮知道侍衛是國師的人，毫不敢怠慢，第一次給他端上了熱騰騰香噴噴的早膳。

他對我真好。

記 鬱恪捂著，又悄悄了一下。

不管是出於對皇子示好的心機，還是僅僅因為可憐他，這一份溫他都記下了。

剛才還暗暗下定決心遠離國師的十三皇子，現在無比想再鑽馬車看一眼國師。

保持距離？那是什麼？有國師可口嗎？

……他是說國師讓人準備的早膳。

沈丞相和楚國師是同時來的，在兩方遙遙而立。

萬丈的紅長毯上，沈丞相方才回府換了服，給了楚棠一個禮貌得的笑。

楚棠沒看見。

沈丞相角了，自我覺這個目中無人的年輕人臉上的面都著一輕蔑。轉而他又仔細看了看，這人不就沒有表嗎，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大的作，肯定是錯覺。

他在心裡哼了一聲，年輕就是不好，沉不住氣。一回來就將爭權的心思都暴出來了。

朝堂之上，能站在眾臣最前面的，也就他們兩個了。

遠寺廟的暮鼓晨鍾聲似乎傳了過來。禮樂悠揚響起。

楚棠慢慢走上白玉長階，後跟著兩個手捧錦盒的侍衛。

他今天一銀邊黑錦袍，長發玉冠半束，細白頸項修長，腰勁瘦，姿拔，步履不緩不急，顯得貴氣又優雅。

底下有的宮忍不住抬頭多瞧了幾眼，有些還暗暗比了下自己的腰，下決心以後吃點。

鬱恪的目不自就追隨著他。

楚棠登上了高臺，回一刻，鍾樂一揚，仿佛這人合該天生便如此耀眼。

他依然戴著面，隔了那麼遠，沒人說什麼。

沈丞相站在高臺右側，瞇了瞇眼。

“諸位大臣，”楚棠開口，聲音如同含有力般，泠泠清澈，單刀直，“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各位在此，不如趁早商定儲君。”

眾臣：“……”

商定什麼？儲君？這不是由皇上定的嗎？？是他們這些臣子能商定的嗎？！這人怎麼能如此淡定地說出大逆不道的話！還當著黑一片人的面說的！表面功夫都不會做一下嗎？！

李大人在心裡狠狠咆哮。這國師是不是在佛寺待傻了？哪有人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儲君的？這要讓天下人知道了，傳出去就是他楚棠謀朝篡位、越殂代皰啊！他還要不要名聲面子了？

鬱恪心裡一驚。儲君？是他嗎？

他抿了抿。楚國師果然是有目的的。

一片雀無聲。半會兒，李大人出列，道：“國師說的是。但一個月前，契蒙逆賊派刺客混皇宮，諸位皇子……不幸隨先帝而去。先帝脈，現在只有十三殿下了……”

在場的人心知肚明。能名正言順繼位的只有鬱恪。他們接下來投奔哪一派，就看這個無依無靠的皇子了。

留下的人都跟人似的，知道得見風使舵才可以在風雨飄搖的鬱北中活下來。

如果十三皇子投靠沈丞相，老牌一點的大臣自然也跟隨沈丞相，朝中大事依舊由他們掌管。如果他選擇新國師，國師手裡又有兵權，那他們必須得重新考慮……

總之，這次可能是年的十三皇子唯一可選擇的權利了。

鬱恪也清楚。

沈丞相卻道：“誰說只有十三殿下的？”

這話瞬間就吸引了大多數人的注意，紛紛投以不敢置信的目。

“丞相說的可是真的？”

“怎麼可能！那日殮，老臣明明親眼看著……”

“八皇子生母那日哭得可傷心了，不可能是假的。”

沈丞相拍拍手，群臣讓開一條道。後，兩個太監帶著一個八九歲的明黃服孩子走上高臺。

看那眉眼，有點像鬱恪，記不過眼神垂著，看上去有些沉默。

人群發出一陣驚訝聲：“八皇子？！他怎麼還……他不是……”

“這是天大的喜事啊！先帝在天有靈，也會欣了……”

一直沒說話的系統不淡定了：“這老狐貍居然還留有後手！真低估他了！”

高臺之上的楚國師半點眼神都沒分出去了。

沈丞相有些得意。在這個國師有要回來之前，他就著手這件事了。八皇子自覺地走到他後，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沈丞相高聲道：“月前，八皇子逆賊把持，老臣幾經周折，冒死救出八殿下。奈何殿下重傷，又適逢鬱北落難之際，為了讓殿下靜心修養，臣隻好將此事瞞了下來。”

八皇子低聲道：“是……是的，丞相所言甚是。”

沈丞相側眼瞟了楚棠一眼：“自古以來，鬱北都是以長子為尊。更何況，十三皇子年紀尚，難擔大任。”

看來是知道鬱恪不會站在自己那頭，直接放棄拉攏鬱恪了。

系統想了又想，還是出聲道：“宿主，既然皇嗣脈不止鬱恪一個，還有第二個選擇，你要再考慮考慮嗎？”

畢竟皇帝的人選直接關系到楚棠的任務。

楚棠沒說話。

鬱恪看了看久而不見的八皇子。一個月沒見了，兵荒馬的，立之所都難得，這個時常欺辱他的皇兄一出來便這般狼狽，比他還難堪，鬱恪突然覺得恍若隔世。

想到沈丞相的話，他又猛然發現自己境好像也不怎麼好。

他為無用的棄子了嗎？

鬱恪心糾結。

一個裡被蠹蟲蠶食得搖搖墜的鬱北的皇帝，哪裡是那麼好做的？

可事實上，從出生在皇宮起，就注定了皇子的命運，不會有皇子不曾憧憬過那個位子。母妃辱去世時，他便非常自己坐上那張龍椅。掌握了權力，起碼不會讓他們兩個人孤立無援。

而且，如果他對誰都沒用了的話，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他努力抬頭，往那人上看。

作者有話要說： 權臣氣質切換自如。

後天中午更。話說大家都開學了嘛，作業都寫完了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