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荒渠

病房裡靜悄悄，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

屏宗坐在床上，仿佛石化了一般。

一秒被迫延長到一個世紀，每個人都會到了什麼度秒如年。

“鏡子，”石化的屏宗突然開了口。

沒有人。

“我要鏡子，”屏宗堅定地重複了一遍，淩霄無可奈何地求助於瑤臺，後者給同來的醫護人員比了個眼，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鏡子被送到了屏宗面前。

屏宗對著鏡中的自己發愣，明明只是眼睛的發生了改變，卻好似變了一個人。

在真相的刺激下，記憶一點點恢復，激烈的纏鬥，的腥甜，嵐晟眼中漸漸褪去的灰度……昨夜的場景歷歷再現，淩霄沒有騙他，他贏了，輸的人是嵐晟。

“我要去見他，”屏宗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他不會想見你的，”直到如今瑤臺才開口，“他現在的神狀況不會見任何人。”

屏宗漆黑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可我不是別人。”

“我猜他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你，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供你思考了，”瑤臺表嚴肅地說道，“我接下來要對你說明的容及其重要，請務必認真聽好每一個字。”

屏宗尚未從一生最沉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就被迫神高度集中地接新知識。

“契子一方在人儀式落敗後，會迅速分泌大量激素，這些激素會影響他的大腦，致使其緒紊。我知道你們人儀式的結果跟預期不同，這也導致患者分泌出的激素量是常人的數倍，據儀的檢測，在接下來的72小時，患者會產生極度的憤怒、暴躁、恐慌，或是消極自棄的緒，目前沒有任何一種藥可以治療或是控制這些負面緒。”

“怎麼會？”屏宗張地追問，“那其他人都是怎麼度過這一關的？”

“契主是唯一可以安契子緒的人，一般人儀式結束後，我們都會鼓勵契主盡可能多地陪伴契子度過這一時期，但就嵐晟目前的神狀況看，他不會允許任何人，也包括你，與他產生近距離接，”瑤臺的聲音再度一沉，“這就意味著，你必須以最快速度，掌握如何控制你的契子。”

屏宗瞪大了眼睛，“控制？”

“沒錯，從學習到掌握這一過程，很多契主需要耗費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但你恐怕沒有那麼多時間了，嵐晟的心理評級已經到了高危等級，以往這類人群的死亡率高達50%。”

屏宗迅速繃直了，“我學。”

“集中力，試圖侵對方的神領域，不要在乎手段，哪怕是強行控制他的大腦。你要對擁有駕馭自己契子的能力深信不疑。記住，不要把自己跟對方擺在平等的位置，你是在控制他，這是一種強迫的手段，任何憐憫和心都會導致神連結失敗。”

屏宗閉上眼，從他鎖的眉心可以看出他在經歷多麼艱難的嘗試，瑤臺神複雜地看了他半晌，轉退了出去，淩霄等人也知趣地離開病房，留給屏宗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

“你覺得如何？”待走到無人之，直尚才忐忑地問出口。

瑤臺不看好地搖搖頭，“不太樂觀，那孩子到現在都無法正視他契主的份，雖然覺得出能力很強，但是太細膩，恐怕很難突破對方的神屏障。”

用契主中廣泛流行的一句話說，就是不夠無。

越是無的人，掌握這項能力就越快，而屏宗對嵐晟的，顯然多到已經快溢出了。

直尚難以接地搖了搖頭，“這都是我的錯，剛才那名學生說得很對，是我欺騙了他們。”

瑤臺豎起食指封住他的，“這不是你的錯，就算你當初沒有那樣說，他們也一樣會經歷這個階段。”

“但是我給了他們希，”瑤臺的話不能減輕直尚一一毫的愧疚，“我給他們編織了一個夢，等跳進去才發現是噩夢。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會是噩夢的話，至會心理上會有所準備，也不至於摔得碎骨。”

瑤臺也長久地沉默不語，最後給了他一個無聲的擁抱。

瑤臺的終端通訊燈亮起，“瑤醫生，重癥室的學生醒了。”

擁抱草草地結束，瑤臺快步趕往上一層樓，當二人抵達的時候，提前得到消息的淩霄和他的同學們已經守在監護室外了。淩霄在玻璃窗上攥得的拳頭不停地在抖，不知道花費了多大的力氣在克制自己。

這樣的場景是瑤臺早已預料到的，可此時已無暇顧及他人的了。

醫護人員上前彙報嵐晟的狀況，“他的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恢復，但是神狀態非常不容樂觀，已經有支能力的傾向，繼續這樣下去，掙限制裝置是遲早的事。”

瑤臺心沉重地走到窗外，房間正中央孤零零的一張椅子，嵐晟就被綁在那上面，手和腳都銬了起來。他拼命地掙扎著，看口型像是在尖，聲卻被無地阻攔在牆的另一面，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牆上一點，仿佛那裡有什麼深惡痛絕的東西需要去刺穿。

淩霄閉雙眼，額頭無力上了冰冷的玻璃，不忍去看，後兩名同學也不知不覺紅了眼眶，這是人儀式給他們上的第一課，卻已經殘酷地超過了他們的接範圍。

嵐晟的力量越來越大，連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都開始抖，他的腕關節與手銬劇烈地發生，沒過多久就是鮮紅一片。

“給他打一針鎮定，”瑤臺吩咐下去。

很快有護工進去，拿著一掌長兩指的針筒，將滿滿一針管明自頸後注到嵐晟，裡面的人這才一點點安靜下來，漸漸垂下頭一不了。

“你確定要守在這裡嗎？”瑤臺問一旁已經化作一尊雕像的淩霄。

淩霄仿若沒聽到，一不。

瑤臺暗暗歎了口氣，把兩名同學到了一邊。

“你們班上有誰是淩霄的對手？”

兩個人面面相覷，“大概只有嬴風吧……”

“把他過來，看著他，別讓他鬧事，也別讓他接近裡面的人，最好是能把他帶走，”瑤臺表有的疲憊，“這兩天完人儀式的並不只是他們，需要照顧的件太多，我們分不出人手來管無關的人。”

其中一人不確定地說，“可是嬴風大概不會管別人的事。”

“就說是我說的，”瑤臺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嬴風到底還是來了，他來的時候淩霄正自地站在重癥監護室外，裡面的人一不，外面的人也一不，若不是一站一坐，真的仿佛是在照鏡子。

“嬴風，”同學看到他來，很忐忑，“我們勸了他半天，就是不肯走。”

嬴風二話不說，抓住淩霄的後領就往樓下走，淩霄居然也沒有反抗，就這樣魂不守舍地被他拖到了一樓。

“不，”臨近大門的時候淩霄才清醒過來，“我不要走。”

嬴風的腳步停了下來，盯著他。

“我要留下來，”他一貫自信的眼睛裡，第一次充滿了失措與迷茫，“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把他們扔在這裡不管。”

嬴風停頓了片刻，又拽著他往相反的方向走，直到把他帶到走廊上的長凳邊。

“坐著等總行了吧？”

淩霄沒怎麼掙扎就被嬴風按了下去，然後他自己也坐到了淩霄的邊，兩個人靜悄悄地並排坐著，誰都沒有說話。

夜漸漸降臨，周遭也漸漸悄無聲息，清醒的沉默變得格外難以忍。

“嬴風，”淩霄的聲音如同一枚石子落沉寂的潭水裡，被到的人微微了，示意自己聽到了。

淩霄雖然喊了他的名字，但並沒有準備好要說什麼，想了想才道，“你不用守在這裡的。”

淩霄這句話說的是那麼口是心非，另外兩名同學早已經回去了，他從來沒有這麼需要一個人在邊過。

嬴風用餘掃了他一眼，他雖然平素對他人關注甚，但這樣的淩霄是他十年來從未見過的。

他印象中的淩霄，每次見到他都張牙舞爪，無事也要尋事來挑釁自己，從來不曾主暴過自己的弱點。但今天的淩霄，都流著與他截然不符的脆弱。

“我答應了瑤醫生，”言下之意，我留下來跟你毫無關係。

淩霄並不知道瑤醫生為何要嬴風留下來，不過聽到這個答案後，他委實松了口氣。

氣氛再度安靜下來，嬴風下意識從懷裡出桃核，緩慢地著它糙的表面，這儼然已為一種習慣，每當他這麼做的時候，都到心平和。

淩霄因為到他的作，好奇地看了一眼，這一看就無論如何也移不開眼神，“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嬴風沒有回答，淩霄卻對他手裡的東西越發起了興趣，“能借我看看嗎？”

嬴風猶豫了下，還是遞給了他，淩霄接過來的時候，只覺藍一閃，但也僅存在了須臾。

“你看到了嗎？”

“什麼？”

“這裡面有。”

“我帶了它近十年，從來沒見過什麼。”

是我看錯了嗎？淩霄疑地把它拿到眼前，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過去，它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桃核。

“你剛才說什麼？你帶了近十年，那豈不是蘇醒後不久就帶著了？”

嬴風簡簡單單應了聲嗯。

“你為什麼要帶著它？”

嬴風再次猶豫了很久，才說，“這是在我的能量倉裡撿到的。”

這個，嬴風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基地的工作人員。似乎今晚這樣的氣氛，連都蠢蠢，想找個合適的人來分。

“你是說，從你一醒來，它就在你邊？這怎麼可能，靈魂轉世，連記憶都不會留下，又怎麼會留下信？”

“我比你還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淩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到訪過基地，知道那裡的工作人員斷然不會不小心把吃剩的桃核掉進某個能量倉。

難道前世真的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留下痕跡？

“你就是因為它的原因，才拼命地想找到自己前世的人？”

嬴風沒有否認，“我第一眼見到它時，就直覺它屬於另一個人，我總覺得，他們之間存在某種關聯，只要能找到他，這個謎題就會被解開。”

另一個人是誰嬴風沒有明說，但淩霄已然懂得，他突然覺得手裡的桃核變得燙手，心如麻地把它還了回去。

“天宿這麼大，你想這麼找？”

嬴風默默地接了過來，“我有預，他就在我邊，在離我很近的地方。”

“那你要是一直都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下去。”

***

再漫長的長夜也會迎來黎明，屏宗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就見向來不合的兩個人相依坐在門外的長凳上，淩霄的頭枕住嬴風的肩，兩個人都在睡。

嬴風的警覺最高，他從外人的視線中驚醒，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人儀式之後的屏宗，四目相對後，嬴風也有一瞬間不適應的皺眉。

他輕微的作驚了淩霄，淩霄著眼睛醒過來，在看清楚眼前人之後，一下子張地跳了起來。

“怎麼樣？”他急切地問，屏宗看似一夜無眠，眼底烏黑一片。

“我還是無法做到，”屏宗懊惱地說，“他抗拒得很厲害，我稍稍一接近，他就開始尖，那聲音非常刺耳。我能知的到侵他的神領域對於他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我狠不下心來。”

淩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安質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

就在這時，醫護樓忽然響起了一短一長的警報，三個人不明所以，驚詫地四下觀。

一樓的醫護人員從各自的辦公室裡跑了出來，個個神張，這其中也包括了瑤臺。

“瑤醫生！”淩霄住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瑤臺關掉通訊儀，神鬱，“嵐晟不見了，他的隨品也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