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神的告死鳥（二）

既然睡不著，風燭按著原計劃沖了把澡後，便套了件服準備出去吃點夜宵。畢竟他現在的這艘飛艇正是以艙室奢華、食眾多聞名宇宙的。

“小紅，我知道你醒了。一起去吃點東西？”

風燭慢條斯理地扣好襯衫上最後一個扣子後，低頭瞥了床鋪的角落一眼。下一秒，一條通赤紅的小蛇緩緩從被子裡探出頭，那雙灰的豎瞳裡流出的是人化的嘲弄之意。

顯然，剛才風燭發火的模樣它看得一清二楚。

“你還有心吃東西？已經三天了，你也該認清現實了吧。”

紅蛇憊懶地吐著信子，竟意外地口吐人言。

風燭對此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因為早在十五年前這條蛇偶然救了他時，他就知道了它會說人話這件事。

反正這狗屎一樣的宇宙什麼種都有，連以各族、靈魂為生的神明都存在了，多一條會說人話、智商表、能力特殊的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你。”

紅蛇見風燭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它低嗤了一聲便再度開口道：

“夜荒上你了。”

“我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在這時候走。死神夜荒位列第一宇宙三主神之首，可以說他是整個宇宙武力最強、權柄最盛的傢夥。”

“兩年前，在你和夜荒稱得上有仇時，他都將‘從屬’這個向來只由神明擔任的職位給了你，更別說兩年後的現在了。只要你肯向他開口，神並非是遙不可及的事。”

“就這樣活下來，不好嗎？”

風燭聞言仿佛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他俯靠近紅蛇的同時，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小紅，你在說什麼蠢話？”

“我和夜荒從來都不是這種噁心過頭的關係，那傢夥也不是什麼能被人睡服的腦。他要是能被睡服，我這種底線極低的亡命之徒早就正面上了。”

剛從被子裡的紅蛇聽到這話之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風燭那蒼白昳麗、在淤痕襯托下仿佛還帶著幾分病氣的臉，又反地回憶了一下死神在刀山海中鑄就的壯而滿含發力的軀。

有那麼一瞬間，它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吐槽風燭用這麼高冷的臉說出如此糟糕的話來好，還是先吐槽風燭這傢夥竟然毫無自知之明地覺得自己是上面那個比較好。

嗯……其實也不一定。以夜荒對風燭那個毫無底線的縱容程度，說不定他還真能任著風燭胡來。

上開車的風燭對紅蛇的吐槽一無所知，在他看來，他只不過是在直白地點出了殘酷的現實而已。

“說真的，哪怕你說酒神重泉上我了，都比說夜荒會上我要靠譜得多。”

和同為三主神的酒神、瘋神不同，死神夜荒是其中最看不起人類的那一個。甚至不僅是人類，他大概看不上除己之外的任何存在。

畢竟那是活了上萬年，卻連人都沒有半個的死神夜荒。

“夜荒的腦子裡向來只有沸騰不息的惡和難以排遣的殺意，他永遠都不可能為了被他視作食的人類搖半分。”

風燭那浸著笑意的聲音在夜下顯得意外冷淡，但已經回過神來的紅蛇卻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觀點。

“……不管你承不承認，夜荒他你，否則你本不可能在辭職之後活著走出他的神殿。”

紅蛇這話一出，風燭終於明白它為什麼會覺得夜荒他了，原來只是因為夜荒在他辭職時沒殺了他而已。

“差不多就行了，你見過哪頭獅子會上螻蟻的？況且我沒死也不是因為夜荒大發慈悲，是因為我那要人命的稱號。”

風燭說著將自己的稱號面板點了開來，那個折磨了他兩年的特殊稱號此刻終於出了全貌。

【天命】（特殊稱號）：

等階：S級

簡介：生存還是毀滅，叩響了最難解的命運之門。門是無人能握的天命，而站在門外的你，唯有死亡是你的宿命（你的死亡倒計時：1年362天22時9分7秒）。

稱號效果：素質全方位提升100%，直覺提升100%。

特殊能力：深命運所縛的你，卻因此擁有了窺探命運的能力。雖然它只有三分鐘，雖然它只能用於你本人。

冷卻時間：24小時。

評價：這本是個不該存於世間、更不該屬於人類的能力。如果你能活下來，活著擺被命運玩弄的宿命的話，或許某一天你能夠反過來玩弄那該死的命運。

這個稱號能夠讓風燭在一瞬間預見三分鐘的未來。

在這三分鐘的未來裡，風燭試著換了無數個辭職理由，也因此見識到了自己辭職後的若干種死法。

其中有被死神撕碎軀而死的，有被死神斷咽而死的，有被死神剖開膛吞噬靈魂而死的，也有被死神劃破手腕、任由鮮一滴滴流逝而死的……

直到三天前，風燭才勉強找到了一個辭職時不會立即被殺的的方法，最後從死神的宮殿裡活著走了出來。

不說別的，就沖著這麼多次的死亡經歷，風燭都不覺得死神會上自己。

畢竟沒有人會得如此喪心病狂。

“……算了。”紅蛇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

事實上它剛才說死神上風燭也不過是出於它野的直覺罷了。就風燭這蠱人心的長相和那傲慢偏執的格，最容易招惹到各各樣的變態和瘋子，死神被他吸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只不過直覺這東西實在難以證明什麼。

於是紅蛇乾脆放棄了有關死神的話題，只是低下頭用那略帶涼意的蛇首抵著風燭的手腕，然後化作一道紋路繁複的火紅圖騰，無聲地烙印在風燭蒼白的小臂上。

接著風燭便練地理了理襯衫袖口，等到他將紅蛇化作的圖騰悉數遮蓋住後，才轉離開VIP室走向了飛艇中央的自助餐廳。

淩晨三點的餐廳裡並沒有多人。

畢竟即使第十宇宙的人素質都好得不像話，但強悍到完全不需要的睡眠的仍舊還是數。

風燭選了幾樣菜後就隨便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過於敏銳的聽覺使得他將周圍的談話聲聽得一清二楚，雖然他並不怎麼想聽就是了。

“明天又是東王挑選第四騎士的日子了……我崇拜了他那麼多年，明天終於能見到真人了，想想就超激的！要是我能為他的騎士的話……”

風燭鄰桌的棕發人說著說著臉都紅了起來，然而但凡是在餐廳用餐的，沒有一人對此到奇怪。

因為東王東霆幾乎是第十宇宙所有人類崇拜的件。

即便東王惡癖眾多、脾氣也爛到炸，但他是真的強。強到能以人類之軀和第一宇宙的神明們一較高下，強到能夠毫不客氣地發佈令，止神明們踏東域中心地界半步。

憑這一點，這個男人就足以讓絕大部分人為之心折。

甚至就連風燭都對東王很有好。因為他這兩年為死神做事時實在得罪太多神明了，如今正需要像東王這樣結實的大庇佑他一陣子。

“雖然我也很崇拜東王，但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去參選他的第四騎士？要知道東王的第四騎士向來被譽為全宇宙最坑的職業，死亡率超高不說，還沒有半點實權。作死也不是這樣作的吧？”

這時候領桌人的閨言辭犀利地勸了起來。

這位閨勸得倒也沒錯。

如今第十宇宙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域。

由於第一宇宙和第十宇宙結盟之後，中域便臨時了那些從第一宇宙而來的神明們的居所，自此不再人類管束，所以中域暫且不提。

而東南西北四域則與以前一樣，分別由四位王者坐鎮，四王之下便是四騎士了。

第一騎士統率軍隊，第二騎士理政事，第三騎士掌管財務，第四騎士審查監督。

按理說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東域卻並非如此。

東域自百年前東王東霆上任以後，第四騎士這個職位便被架空了，架空的原因只是因為東霆最煩別人在他耳邊瞎叨叨。

這位暴君從來就不是那種聽得進別人意見的傢夥，更不需要誰來對他指手畫腳。

自那之後，東域的第四騎士直接從權力極大的監督者變了生活書一樣的存在，每天要做的就是幫東王理一些七八糟的瑣事，以及忍耐著東王那難搞過頭的脾氣。

但凡有資格選上第四騎士的人，無疑不是第十宇宙最天才的那一批存在，而這樣的人就算再崇拜東霆，又怎麼可能甘心自己的才能被如此浪費？

這就導致了參選東王第四騎士的傢夥們要麼是其他宇宙渡來的間諜，要麼是人族其他三個星域派過來的探子，基本沒有第三種可能。

而這也是為什麼東王第四騎士死亡率如此之高的原因。當然，這個原因大部分人並不清楚，他們只當是東王脾氣太差所以決了對方而已。

反正東王的脾氣確實差，這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事實上要不是東王所在的中心地界止神明踏足便於他躲藏，要不是為東王騎士就能夠擁有購買一顆東域無主星球的資格，風燭也不可能來東域蹚這趟渾水，平白給自己找罪。

不說別的，只說這個餐廳吧。他不過隨意掃視了一圈，一眼看去就發現了兩個其他宇宙的渡者、三個疑似其他星域間諜的存在。

所以說，單純因為崇拜東霆才來參選第四騎士的妹子真的是稀有種啊……

我怎麼就沒有這樣的迷妹呢？

風燭一邊想著一邊迅速吃完飯，然後作俐落地打包了紅蛇吃的口糧回到了飛艇的VIP室裡。

因為這艘通往東域的豪華飛艇上太過魚龍混雜，他不過是吃頓飯的功夫罷了，就引來了不自以為蔽的打量。而這兩天風燭並不想惹麻煩，所以直到飛艇到站前他是不打算再出去了。

畢竟他曾為死神從屬的份已經足夠敏，要是再和某個間諜、探子什麼的扯上關係，別說去參選什麼第四騎士了，他能不能活著踏東域中心都難說。

就在風燭垂眼看著紅蛇吞下最後一塊生魚片時，飛艇的播報聲也姍姍響起：

“尊敬的各位乘客，飛艇預計於十分鐘後抵達東域雷霆星第一機場，請確認您的私人品已妥善收好。”

“特別提醒，東王曾於百年前發佈令，止神明及其神僕、神侍、選民們踏東域中心地界，出艙時會有相應檢查。所以請以上人員注意，在檢查前及時返航。”

“若未及時返航，東域有權加以置。故而再次提醒，請以上人員及時返航。”

“以上，謝謝各位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