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神的告死鳥（六）

然而負責人等待了許久，聯絡鍵另一頭的東王卻一直沒有接通通訊。

在他聯絡東王的時候，位列首位的死神並無任何危險舉。

此時死神的形和面容都被直播室的虛擬煙霧給籠罩著，全上下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他那雙冰冷沉鬱的暗金眼眸。

而那雙裡一片荒蕪的眼睛，自他踏直播間的那一刻起，就未從風燭上移開過分毫。

順著他所在的直播視角看去，一個年輕的參選者正緩緩走到了風燭邊。

只見對著風燭低聲說了句什麼後，原本還一臉冷淡的風燭突然抬起帽檐仔仔細細地看了對面的棕發子一眼。接著風燭像是被對方給取悅到一般，就這麼倚著牆低笑了起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首位上那個宛如雕像一般的死神終於了。

他微微收了搭在座椅邊緣的手，然後按在了自己被黑長袍掩住的腹部傷口上。

死神全上下都是能摧城掠地的殺，就連他那漆黑而邪異的指甲也不例外。所以當他的指尖到長袍的那一剎那，本該刀槍不的袍子便被輕而易舉地刺。

若非他此刻仍然於虛擬直播間中，或許那堪堪癒合的腹部傷口就會被他自己給再一次全然撕裂。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死神究竟在想些什麼。

因為下一秒，這位象徵著死亡的神明便面無表地閉上了眼，毫無預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與之一同浮現的，還有直播間頁面上的一則消息：

［死神已退出直播間。］

就在負責人見狀驟然松了一口氣、想要暫時取消剛才聯絡東王的那則通訊時，那被擱置已久的通訊卻被沉寂許久的東王給接通了。

只見視頻通訊那頭的東王難得安穩地坐在一張黑皮質沙發上。

本該嚴謹扣好的襯衫紐扣直接被他解開了三顆，至於領帶這種束手束腳的東西更是安安靜靜地躺在了垃圾桶裡。

從外表來看，這個男人本沒有半分尋常王者該有的模樣。

可他的的確確是王。

即便他此刻正荒唐地拎著一不知停產了多年的復古香煙，然後神莫測地睜著那猩紅的眼、默不作聲地看著它燃燒殆盡，他也的的確確是王。

一個無數人類為之憧憬、為之崇拜的的王。

不過憧憬歸憧憬，崇拜歸崇拜，當負責人發現東王又在對著未散的煙霧走神後，仍舊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下東王的破病。

全宇宙那麼多能夠消遣的玩意兒他們東王看不上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對復古香煙有點興趣吧，偏偏每次都只看不。

天知道每個月因為這些煙灰毀了多條地毯。

雖然東王從不在意宮殿裡的地毯價格如何、品質好壞，但他們這些手下怎麼也不可能讓宇宙唯四的王者用一條地攤貨吧？

算了。連為東王掌管財務的第三騎士都沒說什麼，這種事實在不到他這麼個小角來心。

於是心累極了的負責人乾脆俐落地報告起了這次的臨時事件來，那穩重的神和簡潔明瞭的彙報風格與他不久前生無可的模樣形了鮮明的對比：

“三分鐘前，一位名為風燭的參選者進了二測試會場。就在一分鐘後，他的直播間裡突然湧了大量神明。神明的數目還在調查中，目前僅知道排在貴賓席前百位的至是一級神明。”

“這些神明進直播間的目的暫且不明。以目前的發展來看，他們似乎也沒有主和我們流的意圖。”

“原本我打算先嘗試著聯繫其中一位神明，儘量清他們的來意。但就在我即將行前，死神夜荒也進了這個直播間。”

“不過死神和之前驟然進又驟然離開的酒神一樣，沒待多久就又離開了直播間。考慮到兩位元主神接連出現的罕見況，我實在不敢擅做決定，迫不得已才打擾了您的休息。”

“我的稱號【緒應】昨日也已冷卻完畢，不知道您是否需要我對某位元元神明使用它？”

【緒應】是負責人年時覺醒的B級特殊稱號，也是他唯一的特殊稱號。作用顧名思義，他能夠應對方的緒，時限一分鐘，冷卻時間一星期。

這樣的稱號實用其實強的。無論是談判也好，安也罷，哪怕是戰鬥說不定都能用得上，即使稱號的冷卻時間稍微長了點，但評個A級還是沒問題的。

關鍵是他這個【緒應】還有一則限制——不能即時使用，就這一點直接讓他的稱號變了肋一般的存在。

畢竟時機這種東西稍縱即逝。你總不能在關鍵時刻跟人家說等我一分鐘，等到自的智慧錄完像後再若無其事地點擊重播鍵，最後才慢吞吞地開啟稱號去驗人家一分鐘前的覺吧？

有這時間對手大概能把你打得連你媽都不認識你。

東王聽完彙報後依舊沒有開口。

他只是隨手掐滅了煙，然後平靜地了眼皮，神不明地瞥了通訊那頭的負責人一眼。

負責人不知道東王這一眼究竟是什麼意思。老實說他對東王一直有種沒來由的懼怕，甚至不只是他，雷霆星上的絕大部分人都有過這種覺。

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畏懼東王不是因為東王平日裡惡癖眾多的脾，也不是因為東王手時暴戾過頭的手段，更不是因為東王那副黑髮紅瞳、迫十足的相貌。

關於最後這一點，負責人覺得自己應該為東王辯白兩句。

其實東王長得還好的，至他五英而姿朗。

只不過他那高達一米九的個頭和壯堅韌的小麥軀，天生便給人一種肆無忌憚的侵略。

這種侵略直接過了他那姑且還算正氣的長相，反而愈發襯出了他上那子居高臨下的掠食者氣場。

而中年負責人之所以忌憚東王，自始至終都只是因為東王口那道約出的傷痕。

那是道極深極長的貫穿傷，也是道難以抹消的陳年舊傷。

負責人很久之前其實是學醫的，而且還是有學醫天分的那種，後來因為不想再和鮮和生死打道才轉行到了雷霆星任職，多年之後便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所以他能看出東王傷痕的年份。那道傷痕存在了212年，前後誤差不會超過1年。

而東王東霆今年221歲。

也就是說，東王不到十歲時，差點被人一刀劈了兩半。最扯淡的是，即使傷這樣，這傢夥都在危機四伏的貧民窟裡活下來了。

就從東王貧民窟的出和傷口的痕跡來看，那時的他用的絕對不是什麼高端醫療設備。頂多就是上了點沒什麼用的傷藥、最後靠著怪般的意志力和生命力生生過來的罷了。

負責人完全無法理解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究竟哪來的這樣的意志。

他見過太多太多的病人了。甚至別說是人了，哪怕是再桀驁不屈的野，在死亡面前大多都了一條喪家之犬。

或許是他太膽小多慮，反正負責人就是覺得能強忍著熬過這一切的東王神不太正常。為此他曾經還對著東王用過一次特殊稱號，從稱號得到的回饋則讓他愈發肯定了這一點。

對方那種時時刻刻充斥著與盪、偏偏克制到不可思議的緒實在是難以言喻。

非要形容的話，就好像一個人上一秒還在巖漿裡翻騰，下一秒便踏進堅冰裡闔眼沉眠一般。

他從裡到外都蔓延著冰火兩重天的矛盾。

這是唯有瘋子才有的心緒。

出於對一個瘋子的敬畏，自己對他懷揣著些許畏懼之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事實上若非東王看上去確確實實是人類，負責人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也來自瘋子紮堆的第一宇宙了。畢竟他的心緒和某些神明毫無區別可言。

“許可權。”

東王稍微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喚回了負責人飄遠的思緒。

到了這時候，負責人終於想通東王剛剛看他的那一眼是什麼意思了——東王是想讓自己將直播間的控許可權移給他。

然而他又沒有讀心這種神技，怎麼可能憑著一個眼神猜得到東王的意思？是憑著東王剛才不置可否的態度，他能意識到東王暫時還不需要他使用稱號這一點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嗎？

負責人一邊腹誹著，一邊任勞任怨地移了自己的許可權。那一瞬間他突然有點同東王未來的第四騎士了。

真不知道這次的第四騎士能撐幾個月。

就算這次來的又是間諜也沒關係。只要他/能讓東王脾氣收斂一段時間，東域高層們一定會謝天謝地地為其留個全的。

東王對於視頻另一頭的負責人在想些什麼毫無興趣。他隨手點進了風燭的直播間，然後直播間的螢幕上瞬間便出現了一排排令人膽心驚的消息：

［ID“戰爭之神”已被管理員“東王”踢出直播間，並於24小時止其再次進。］

［ID“傲慢之神”已被管理員“東王”踢出直播間，並於24小時止其再次進。］

［ID“嫉妒之神”已被管理員“東王”踢出直播間，並於24小時止其再次進。］

［ID“憤怒之神”已被管理員“東王”踢出直播間……］

一排排加紅加的踢人資訊無聲無息地彰顯著東王的倡狂態度。以他踢人的速度來看，估計用不了幾秒就將直播間裡的所有神明給統統踢完了。

坐在直播間虛擬貴賓席上的其他神明看著這一排排字跡，稍微暴躁一些的直接低嗤了一聲，然後也不用東王手便主離開了直播間。

當前十位神明接連離去之後，排在貴賓席後面的神明們仿佛達了什麼默契一般，也跟著他們一同退出了風燭所在的直播間。

於是轉瞬之間，所有神明便退得一乾二淨。

如果不是直播間下方還殘留著場、退場時的文字記錄，觀眾們或許還以為自己剛才只是在做一場頗為離奇的白日夢罷了。

觀眾們這一刻是什麼覺中年負責人並不清楚，反正他自己見到神明們退得如此乾脆俐落後，只覺得心臟狂跳的同時也倍解氣。

而在心放鬆下來的同時，他又忍不住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眼前這位一直被世人認為慣用蠻力、脾氣極差還不腦子的東王，在這種況下直接拿排在首位的神明開刀，究竟是巧合使然還是其有意為之？

不管怎麼樣，真正被東王親自踢出直播間的神明仍是數。

今天要是所有神明全都由東王手理掉，那麼本不用第二天，幾分鐘後第一宇宙第十宇宙盟約破碎、人類與神明即將開戰的謠言就會滿天飛了。

事實上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清楚，兩個宇宙之間盟約並非兒戲，盟約到期之前無論是誰都無法違背。但沒辦法，人心就是如此複雜。只要這條謠言出現，第十宇宙鐵定會上那麼一會兒。

誰讓大多數人向來只看自己想看到的事呢？

好在現在的況還不算太糟。不僅不算太糟，甚至還算不錯的。

等會兒他只要隨便找個藉口忽悠一下直播間裡的那群人就好。又或許他都不用解釋什麼，這些觀眾自己都能為突然現又突然退場的神明們腦補出一萬個理由來。

反正第一宇宙都是瘋子的事早就眾所周知了，瘋子們做出什麼來都不足為奇。

“把那小鬼的資料給我。”

這是東王掛斷通訊前的最後一句話。

他本不管直播負責人能否領悟到他口中的“小鬼”指的是誰。說完之後，他便和之前一樣沉默地靠在沙發上，甚至還重新點了煙。

這一次他依然沒，只是如同儀式一般任由它在指間靜靜燃燒。

在那若若現的煙霧和明滅不定的火之下，東王漫不經心地流覽起了手下傳過來的風燭生平資料、以及他所填的那張玩笑一般的報名表。

就這麼薄薄的幾頁東西，東王卻看得出奇得久，看到最後他甚至稍縱即逝地扯了下角。

而他扯起角的那一瞬間，宛若野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