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寒坐著，仰著頭；聞煜站著，彎下腰。

委心里突然有了某種不太好的猜測。

以及這時，站著的聞煜突然向傅予寒出了手——

“臥槽，兩位大哥冷靜！在看臺打架的話我們班今天的評優資格就沒了啊！！！”他尖出聲。

說到評優，心里憋著一口氣想要超過二班的六班學子們一個個揪起了心，一開始沒往后看的人也跟著回過頭。

委一蹦三尺高，往看臺上跳，企圖阻止一場即將發生的肢撞。

而后，他就看見聞煜的手在傅予寒腰上了一把。

委的腳步釘在半路上：“？”

傅予寒整張臉異樣地了一下，本能瑟。聞煜沖他溫和地笑笑：“沒傷？”

“……”傅予寒掐了把手心，好不容易讓自己緩過勁，“你拆人臺的惡趣味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啊？”

“今年應該是不行了。”

聞煜從傅予寒腋下過手，把人往上拔。作扯到腰，傅予寒皺了下眉，單手架住他：“干嘛？殺人啊？”

“去醫務室。”聞煜另一只手一別一扭，竟然輕巧地卸掉了傅予寒使的勁，把人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委這才回過神，匆匆跑到看臺上方：“你倆干嘛呢？”

“傅予寒拉傷了，”聞煜說，“我帶他去醫務室。”

“哦哦……啊？傅哥什麼時候傷的啊，跳高？臥槽要麼，后面的比賽還行不行？要不你休息吧？我找別的人替你？”

“我沒事。”傅予寒皺了下眉，掙扎了一下，沒掙開。

聞煜先前卸他力道的作很有技巧，握力也不小，完全不像是從沒跟人過手的樣子。

說實話，傅予寒有些意外，在今天之前，他完全沒想過，他跟聞煜手可能會輸。

但一上手就知道，聞煜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樣“弱”。

很難說這一秒傅予寒心里是個什麼覺，年人的自尊心以及那不服輸的勁就像易拉罐里充沛的氣泡，來回沖撞著他的膛。

下手便忍不住多加了力道——即使平時傅予寒本不會對同班同學下那麼狠的手——他一點一點掰開聞煜的手指，聲音在嗓子里：“我腰傷了，又沒瘸，架著我干什麼。”

“不拉著你，你能乖乖去醫務室？”聞煜看了眼自己被掐紅了一片的手背，笑了，“恩將仇報……小白眼狼。”

“……”傅予寒偏頭，低聲罵了一句。

聲音很小，聞煜沒聽清容，沒追問。

站都站起來了，要想不被扣分只能往下走，傅予寒傷了腰，又要保持一貫的pose，下樓時作不免有些慢。

他這才發現，扭頭向上看著他的同班同學表都有些古怪，好像吃壞了什麼似的。

總上，他并不喜歡多管閑事，因此即便疑，也什麼都沒說，自顧自地向下走。

醫務室在看臺下方靠西的位置，離他們早上換服的角落很近，傅予寒向前走了一段，從周圍的嘈雜和喧鬧聲中聽見了不一樣的腳步聲，一回頭才發現聞煜跟在自己后。

他一愣：“你跟著下來做什麼？”

“看看況。”

“有什麼好看的？”

“你一會兒不是還有接力？”聞煜盯著他，“腰傷了能跑麼。”

腰是個承上啟下的部位，平時不覺得，等傷了就會發現，無論做什麼作都要扯到它。

傅予寒再能忍也不可能在腰傷的況下不影響速度地跑完一百米。

說起這事，傅予寒也有點煩。六班跑步快的人不多，所以即便傅予寒自認徑賽績不算優秀，在六班仍屬于第一梯隊。

那天委問他報不報名的時候他是習慣拒絕，沒想到真給自己立了一個flag。

他難得有些嫌棄自己這張破。

“真跑不了就換李威。”

“能行麼，”聞煜問，“我是說……能比得過那個什麼二班麼？”

“種可能可以。”傅予寒扯了下角，“我們班接力陣容三年沒變過，因為除了委，其他人跑步都一般般。”

聞煜唔了一聲，“先陪你去醫務室吧。”

這人很有些自說自話。傅予寒從看臺上走下來，原本約生疼的傷開始突突直跳，他額角滲出一層薄汗，實在沒多余的力跟聞煜懟，也就讓他跟著了。

兩人沉默地沿著塑膠跑道的邊緣走，比賽在進行，觀眾在歡呼，沒人注意到看臺下方有兩個校風云人正好路過。

傅予寒沒回頭，他知道聞煜在后面跟著。

回頭像是輸了一樣。

但很奇怪，今天的空氣好像莫名變得很熱。

他一開始以為，聞煜是來看笑話的，沒想到這人全程安靜如。

他走進醫務室，把癥狀跟值班醫生說了。醫生在他側腰和肋下按了幾下，判斷只是單純拉傷，便拿了一點云南白藥給他噴。

拉傷不像骨折，除了云南白藥外也沒更好的治療辦法，這就是傅予寒一開始不想來的原因。

他覺得折騰一路不劃算……也就聞煜多事。

多事的人上前問醫生討了卷繃帶。

沒病沒災的，醫生一開始不想給他，架不住聞煜長得好，而且裝起相來又甜。

傅予寒最不了他這樣，秉著一點“人道主義關懷”神沒有當面穿他，出了醫務室立刻不了了：“你這樣講話都不會惡心的嗎？”

聞煜笑得眉眼彎彎：“哪樣？”

“就現在這樣。”

“不會，”他低下頭，“早習慣了。”

“……”

傅予寒慢吞吞地往回走，路過早上換服的鐵門，拐了進去。

這地方大概是條巷道，通往看臺背后，兩扇鐵門虛掩著，沒人來，只有一點。大白天的，這一點會給人某種私的錯覺，恰好兩扇鐵門還能起個遮擋作用。

聞煜下意識地跟了進去：“你進這兒來干嘛？”

“藥都拿了當然是噴一點。”傅予寒指尖停留在校服下擺，作倏地一頓，回頭，“你能不能出去？”

“早上換服的時候不都看過了。”聞煜說，“再說你里面不是還有件服？”

或許是知道今天要換服，傅予寒最里面穿了件打底的背心。

聞煜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但他很想笑，雖然取向相同，但聞煜在這方面比傅予寒大方多了。

不如說他本沒想到傅予寒這麼“保守”。

傅予寒猶豫了一下：“這跟早上怎麼一樣？”

“哪兒不一樣？”

“……”

傅予寒蹙著眉，剛好有一束從鐵門頂端的空隙中斜穿過來，落在他眉心。

聞煜看了看他，勾笑了：“說啊，說出來我就出去。”

“……現在就我們兩個。”傅予寒閉了下眼，似乎有些無可奈何，“而且我要上藥……你見過誰穿著服上藥的？”

“兩個人不是比一群人在要好麼。”

“你要是個直男我也就忍了，”傅予寒沒好氣地說，“哥，你有點自己是個gay的自知之明好麼。”

噗嗤一聲，聞煜低頭笑了起來。

他笑得眼睛都瞇了，肩膀抖若篩糠。

傅予寒一臉無語。

半晌，聞煜終于抬起頭，笑意未收：“你自己上藥方便麼。”

“不勞您費心。”

“那行，我在外面等你。”

見他終于轉離開，傅予寒暗自松了口氣。

他把開幕式后換上的校服掀起來，用胳膊夾住，牙齒叼著塑料瓶蓋，別扭地用另一只手拿起藥瓶，將噴對著了腰側。

腰不敢扭，自然看不見傷，只能靠覺給自己噴，還得時時小心不能扭太過，以免二次拉傷患，等這麼一套流程下來，傅予寒覺自己汗都多了一層。

掩著門的過道不通風，里悶熱。

他小心地放下服，帶著藥從門后走出來。

一陣涼風撲面而來。

接著他就看見聞煜坐在門邊的長凳上，剛剛給左腳穿上鞋，出來的部分有一截白的東西。

繃帶？

傅予寒愣了愣：“你腳又扭了？不是沒項目麼。”

“沒扭。”聞煜笑笑，“以防萬一。”

防什麼萬一？

聞煜沒說，傅予寒沒問。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兩人回到看臺，委跑過來問傅予寒的況。他一來是關心傅予寒，二來也是想確認接力賽要不要換人，這會兒離接力賽開始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得提前去跟主席臺那邊申請。

“換吧。”傅予寒說。

“那三級跳遠呢？”

“下午再看，好了就不用換了。”傅予寒看了怕扣分只好蹲在地上的委一眼，“我估計你找不到別人跳三級跳了。”

人是有的，就是績跟傅予寒不能比，換人等于主放棄這個項目的積分，委心在滴。

“好好好，我先去跟李威確認下接力。您老中午好好休息，爭取下午能恢復。”

李威坐在前排，委說完就想青蛙跳到樓梯上，誰料半途被聞煜給攔住了。

“等一下。”他說，“接力我來跑吧。”

傅予寒和委一起轉過頭。

委疑道：“學霸，你不是說自己四不勤嗎？”

“百米考試能及格吧。”聞煜說，“李威今天兩個長跑項目，你就不能讓人家休息下嗎？”

“我也想啊，這不是愁積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