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霄宮宴那一鬧,之後的三個月裏,我冷靜下來,和緩許多。小勻硯日日陪我在銀河深裏曾經的墳前蹲著,我倆麵麵相覷,閑來無事,終於星璀璨的一日,一拍即合,決定手搭建個府邸。
畢竟我也是個神尊,雖然不想再回十四萬年前的那個府邸住著,也不想住聶宿的神尊府,但也要有個能住人、不寒磣的宅子。如今聲名狼藉,我也不太想出去見那些神仙,所以就幹脆將這宅子建在了銀河深。
小勻硯雖然細皮、俊朗可,但是勤快能幹,儼然可以頂半條漢子了。
我握著磚瓦,思及此默默天:至於本神尊……能頂一條漢子。
我倆就這樣用所有仙和能力,在銀河深裏,花了三個月,建了一個正廳、兩間廂房、一樓閣、一間廚房。小勻硯累得不輕,我便自己又蓋了一圈宅牆。覺得那樓閣有些不足,於是掛了匾額,寫上“采星閣”;又覺得正廳空,便又掛了匾額,寫上“辰廳”。
蓋完這宅子,本神尊心大悅。當晚飛出銀河,奔至凡間,尋了一勾欄,找了幾個貌姑娘,喝酒喝了個痛快。
恐是我十四萬年前養的病,開心也好,難過也罷,總想著去凡間找姑娘喝酒。大抵是因為自己一直是素玉冠的男子裝扮,如今手上著離骨扇,便真能把公子模樣裝得有八分像,是以找人喝酒也總找姑娘,而不敢去找小倌哥。怕也是十四萬年前的病,這酒一喝便多,一多便醉,一醉便要想聶宿。
借酒消愁,憑酒忘,可酒肺腑,呼吸間吐出的沉醉氣息,皆是故人不在的寂寞。
我醺醺然回了銀河。手上還不忘給勻硯帶一壺上好梨花釀。踱步於銀河河畔,見遠無海水幕頃垂而下,沒銀河萬裏星辰。海水幽藍,銀河蔚然,似此糾纏,綿延萬萬年而不絕,這景致真人愉悅。
我一路踉蹌,迷蒙之中竟然發現遠有個影也向前走,亦是腳步虛浮、同我一般的醉深模樣。本神尊定睛一打量,看到那人水綢衫、墨發傾垂,不呆了一呆。
不會……不會是聶宿罷?
我登時慌,撇下酒壺飛上前,明明不遠的距離,我卻不小心栽倒好幾次。
終於靠近他背後,水綢衫飄之下,那形清冷消瘦。我抖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溢出來的聲音是我控製不住的喑啞——
“……聶宿,是你麽?你回來了麽?”
明的氣澤自我及他肩膀的指尖傳來,沉重遮蔽,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張揚和愉悅,我不知為何,腦海中怦然湧上十幾萬年前,我還是一條銀魚時的場景。幽藍鬱的無海水自四麵八方束縛著我,我逃不出,躲不掉,隻剩三月壽命。便在這時,一縷明魂魄涉水中,緩緩裹住我,給我支撐和依托。
手指登時若到鋒刃一般回來。
那人頓了頓,有風吹過他耳鬢的長發,發上我的臉。
他於湛藍的星之中緩緩轉。
我看到一張俊無雙堪比聶宿的臉……
可我卻也清清楚楚知道,這不是聶宿。我登時回手指。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清瘦的一張臉上眉頭微皺,我知道自己認錯了人,不知所措也隻能看著他……總覺得哪裏不對,恍然之中才發現他的眼睛並非如尋常人那般眼神清澈、眼白清晰。
他的眼睛裏彌漫著一層堇翳。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隻來的及說了一句:“抱歉,我認錯人了。”他便轉走了,我忘了問一句他什麽。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眼睛過傷,那層堇遮住了多數彩,他不能真切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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