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走進包廂，對著高允哲有禮貌地喊聲東家。高允哲揮揮手，示意讓去找任帆。

“怎麼變我主場了？”任帆接過菜單，哭笑不得：“明明是你家的店。”

珍瑯軒吃的是江南菜，大都清淡，秋季的選菜單主打開胃溫補，任帆點完一圈，將菜單給褚易：“小易，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之前來珍瑯軒的那次，褚易吃過這里的蓮蓉。珍瑯軒的廚師講究，蓮蓉是用新鮮蓮子磨，甜細膩，很合他喜好。褚易將菜單推回去：“其他無所謂，點心能點一個蓮蓉嗎？”

高允哲聽見他的選擇，罕見地抬抬眼皮。任帆揚起一抹笑：“你怎麼和阿哲的口味一模一樣！他也最吃蓮蓉，以前在國外讀書那會兒，還會定期買當地超市的冷凍皮回來自己做。珍瑯軒這款就是照他口味改的。”

“任帆，你話太多了。”

“你不肯說，總得有人替你開口啊。”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之后便等菜品上桌。奇怪，褚易邊聽邊想，高允哲兩月前才回三山，收購酒樓也是近期的事，但聽任帆話里的意思，他和珍瑯軒似乎早有淵源。

不過按照目前的市場趨勢，買下珍瑯軒絕不算是明智之舉。看起來高允哲的商業手腕并不高明，褚易暗笑，原來是個草包。

“我聽說新利和除了酒店餐廳之外，在餐飲業上布局不多，前進腳步向來謹慎。珍瑯軒雖然在三山只有兩間，但在本市還有不海味生意，量不小，愿意接下這個賠錢買賣，小高先生的投資眼很獨到啊。”

他現在已經習慣以小高先生稱呼對方，反正出口大多調侃。

“不算投資，回收而已。”

高允哲抿著薄，看起來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褚易卻追一步：“真好，要是我搶到高家的一半財產，也想試試隨意揮霍是種什麼覺。”

雖然相時間不長，但褚易已經約到了高允哲的底線。這人對于世話題敏，一旦提到高家就很容易產生緒上的波。果然，alpha眉頭擰起，對他低聲道：“你說什麼。”

扳回一局，褚易得意，輕描淡寫說沒什麼，聽不清楚拉倒，開開心心提起筷子去夾蝦仁。

筷子剛要落下，卻被誰手搶先。褚易抬頭，見高允哲面無表地將搶到的蝦仁夾進自己碗里，也不吃，筷子放到一邊，雙手環看著褚易。

“……”

哪來的小學，真有夠無語。

他暗暗咬牙，又和高允哲開始用眼神打架。任帆看完褚易看好友，左左右右，頭擺得像電風扇。

將兩人表盡收眼底，他突然樂了，笑著發出一聲慨：“我好像真有幾分做鵲橋的天賦。”

第8章 債

一頓飯吃得像打仗，褚易和高允哲的較勁就沒停過，不是你惹我，就是我刺你，飯桌上硝煙彌漫。任帆卻保持微笑，做個快樂觀眾，興致看他倆過招。

最后上甜品，蓮蓉，小碟里放了三塊。任帆不吃甜食，剩下一塊，他做出苦惱模樣：“不能浪費啊，不過你們都吃這個，讓給誰好呢？”

他又假裝靈乍現：“不如把這塊蓮蓉當獎品，來玩局‘斷手指’怎麼樣？”

沉迷打架的兩人還沒來得及同意，任帆就自顧自介紹起規則：“用一只手就行啦，五手指是五條命，你們流說一件確信只有自己做過的事，對方如果沒做過就要按下一手指，誰先斷掉五就算輸——很簡單的，是個能夠加深彼此了解的游戲。”

褚易：“……任醫生，你好無聊。”

任帆把蓮蓉推到兩人中間：“玩一局嘛，”他目狡黠：“我給你們機會，看誰能用聰明才智，正大明贏對方一次。”

要說心理醫生有什麼不得了，大概就是在說服人一事上天賦異稟。等到褚易回過神，他已經出右手，用五指做好了開局姿勢。

他對面的高允哲也同樣如此。新戰斗開始了。

“我要先來。”褚易搶了個先機，“我是beta。”

高允哲哼一聲，收起拇指：“我是alpha。”

“說過的事不能再算的。”觀戰的任帆提醒：“這一回合當作練習，接下來就要認真開始了，如果你們想贏，最好說一些獨特驗，確保對方不曾有過。”

好麻煩。褚易思索片刻：“我曾經連續吃過一個月杯面，胃出被送進急診室。”

富家子不會有這種驗。褚易想，他向高允哲：對方表不太好看，但還是按下了食指。

任帆苦笑：“多惜啊小易。”

我知道我知道。褚易敷衍地點點頭，到高允哲出題，對方輕描淡寫：“我眼睛過傷。”

喔，右眉的那條疤。褚易服氣，收起一手指。

三個來回后，雙方不相上下，都只剩下小指這一條命了。

現在是褚易的回合。他舉起不比賽的那只手，用拇指牙齒。他必須把握這個賽點，仔細思考，說出一件高允哲從未做過，也不可能會做的事。

肯定有的。他這種alpha，傲慢無禮，階級觀念強，還很看不起beta——想到了。

靈一閃，制勝方式顯而易見。但褚易猶豫了。應該用那個作為賭注嗎？理智告訴他不要，可無法控制：他真的太想贏高允哲了。

他本不在乎能不能吃到那塊蓮蓉，他要的是高允哲的一次慘敗，好去擊潰對方面對自己時的那份輕視與漫不經心。

他要看他輸。

努力穩住聲線，褚易開口，他語氣很，吐出簡單一句：“我喜歡過一個beta。”

這是他從未與人提起的往事。太，太不可信。他自己有時回憶起，都覺得很不真實。

但不真實的確存在過。也因不真實而顯得如此獨特。高允哲聽后，并沒有立刻做出反應，他很慢地眨一下眼，似乎要襲來一場暴風驟雨，卻又在下個瞬間趨于平靜。

褚易屏住呼吸。一分鐘過去，高允哲仍未按下小指。

他心跳停拍，頭皮發麻，立即起：“你為什麼不按？這個游戲要是撒謊就沒有任何意義，請不要作弊！”

高允哲無于衷。一邊的任帆愣了愣，摁住要沖向好友的褚易：“不是的，沒有作弊，我可以作證。”

怎麼可能！褚易甩開任帆的手。這個傲慢的alpha會喜歡上beta？和自己一樣的beta？這人有多討厭beta，自己比任何人會都要深刻。他不可能，絕不可能！

也太他媽可笑。

“我做過托車手。”

alpha用一個冷靜的陳述句結束最后回合。褚易沉的眼神盯著他，隔了很久，才按下小指。

高允哲贏了。

這局游戲褚易輸得很徹底。心有不甘和難以置信哪個占上風，他也分不清楚，他只知道嚨堵著，泛出甜的腥味，咽下去，甜味變質，變得非常苦。

任帆默默地將蓮蓉推到好友面前，高允哲卻不看一眼。他起，系上西裝紐扣，與任帆說：“公司還有事等我理，先走一步，賬單掛我名字就好，回頭見。”

他摘掉手腕上的抑制。紙離開皮的那一刻，空氣中的度增加，那爛泥般的信息素讓褚易后背到一陣寒意。

——

高允哲離開后，褚易和任帆并未久坐。臨走前，侍客的郎遞上一個包裝的餐盒，說是為客人準備的一點心意。

打開看，三枚蓮蓉靜靜躺在里面。褚易眉幾乎要打結，他將餐盒還給郎，說謝謝，但不用了。

郎有些擔心，問您是不喜歡嗎。褚易頓了頓，不是，他回答，只是今天實在沒有胃口。

對方也沒有強求，地表示希您下次再來。

取車路上，褚易和任帆誰都沒有說話。他的這位主治醫生向來能言善道，此時卻罕見地不發一語。

直到兩人上車，任帆才幽幽道：“唉，不該玩那個游戲，本來是想讓你們能多了解彼此，沒想到變了揭傷疤大會，是我不好，對不起，小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