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舍近求遠，繞道而行。大臣眾多，相信皇上一定不會注意到我們遲到的。”

須臾后，很顧大局的李延，相當誠懇地請寶公子，踩他肩膀翻過了墻頭。

墻那頭是座小院，沿著卵石甬道，打開閉的拱月門，左轉過去就是宴席廳。

李延慶幸的當口，阮寶玉又出了花樣，沒去開院門，反倒對院中小屋有了興致。

“看這布置，該是位宦的院落。”李延正解釋，寶公子已經點破窗紙，向細看。

屋里鼎爐龍涎香生煙，有一人披頭散發、赤著子盤坐在一面姿清秀的男人上，水青被扔在地上。兩人律卻悶聲不肯發出氣，人薄汗滴下，雙手摳掐男人肩頭，上下頻頻波。

無意能見活生香的一幕，可算有福。更令人驚異的是，人腰肢，□間，著的是大的白玉狎子。此做得巧，往來進出，居然還冒出煙。

阮寶玉與李延面面相覷了片刻，寶公子很不得驚嚇地吼出了聲！

石破驚天的一聲，驚悚的音調，頓時滅了不遠語笙歌聲。

很快帛泠就得到了消息，頓時臉變得鐵青，云層層下，整個人都開始微微抖。縱的男，一是宦，一是后宮羅昭儀。

如何置已經很棘手，更何況皇上的人，居然被太監干！他的臉面何在？

他惱怒地俯視跪地捉的兩人。

李延嚇得面灰白，不敢抬首，額頭磕大理石地面。阮寶玉卻瞪大眼睛，直直地看向皇帝，足有昂首天外的氣魄。

四目而對，帛泠慢慢起，踱步到阮寶玉面前，倏地對他飛踢出一腳。

寶公子當即如斷線風箏，橫飛了出去。

“砰”地又重重落在殿堂門外，兩邊文武都倒吸涼氣。

靠坐門邊的蕭徹壯膽，想扶起寶公子。

好一會，寶公子才過氣，悶咳了好幾聲后，才張將一口水咳出。

攙他雖然不是侯爺，好歹也是人。有人環住了自己的腰，花癡的寶公子馬上來了神，吁吁地呼氣，上也不討饒，只將眼向帛泠。

帛泠愈加憤怒，這人膽子忒大。

這念想，讓他一個激靈，突然醒悟。這廝方才那四句與帛錦的詩合并，就是：

西海瑞氣祥，碧甲麒麟訪。

池中有深意，盼等游龍暢。

細對水底，才悟是蟹忙。

笑指月到秋，青換黃。

居然譏笑朕非九五，不是龍相而是池里橫行的螃蟹，只等秋天烹菜，青的煮黃的。用心險惡，其心當誅，罪不可赦！

帛泠陡然回座出架上的寶劍，便向阮寶玉刺去。

鋒刃映出寶公子眸子那瞬，已有只手將劍刃握住，珠頃刻順指溢出，如朱劍裂。

“陛下，刑不上大夫。”

滴滴落下，沒寶公子先前吐出的灘中，濺起花。

第十七章

帛泠的眉一跳。在他面前如此逞的，正是他的親侄子帛錦。

刑不上大夫？

是啊，是啊，他可以私下以長輩之名罰自己侄子；卻不能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將阮寶玉當場分尸。

從來做君不易，能讓史記下的明君更不易。

只是這劍要收也不容易啊。

繼續滴答。氣氛依舊凝固。

這時，殿前有侍拔尖的聲線唱道：“太后駕到！”

話音剛落，太后駕已經站在殿門前，目安詳，手數碧翡翠佛珠：“太極殿今朝怎麼如此寂靜了？”

“太后千歲。”眾臣齊齊叩拜。

帛泠恢復常態，欺在帛錦耳畔諷道：“錦侯可以放手了，否則朕如何收劍？況且，朕也沒使多大勁，他只是吐了一口而已。”

帛錦抿冥思了下，終是松開了手。

帛泠這才繞過他，迎接太后，施禮前冷掃了側旁寶公子一眼。

既然帛錦如此在乎這個新任的卿，那麼大家來日方長。

太后款款座后，也不廢話，笑逐開地稱自己歲數大了，不得吵鬧。

帛泠溫和地笑道：“今日既然未能君臣暢飲，就不必冊特載了。眾卿自然也無需在自己要志中記下今天，否則——”天子笑意更深，“株殺九族。”

眾臣哪里敢說不是，一路低頭，默默撤離殿堂。

不消三刻，最后圣旨下達：罷了寶公子和李延的，罰到羽雅殿清掃鴿籠。

兩人難自然不是運氣。

寶公子不死，靠的是李延；李延能活，靠的是他娘親。

李延娘是太后的侄，老太后自然會保。更何況這事說難聽些就是家丑，就不能鬧大。

自心細如發的李延勤懇地掃完鴿糞后，托著個下坐在籠前，開始深思。

一直知道宮里有謠傳，太監也會有上床與不上床之分，李延心里也一直存有好奇；現在好了，好奇心徹徹底底被滿足了，職也弄沒了。

昨夜若不是他親娘死死護著，他早被尚書老爹給活活死了。

回想起來又是一冷汗。

空中善鴿飛過，爪上鴿鈴清脆。

寶公子開始洗鴿籠，李延負責在邊角灑水，邊灑邊想。

從捉想到太監，從太監想到了——

然后他招子一亮，挑起一瓢水潑在寶公子腳前，不確定地低問：“你是不是早計劃好的，想拖我下水？”

寶公子也不看鞋，只對著地上水灘照影，取下留在自己頭發上鴿子：“你想說什麼？”

“你別打一錘，哼一聲；給一棒，跳一步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前幾日翻的案卷，就是那年腦仁案。而你查的不是別的，就是以前收集宮里太監的資料！”

取年腦仁是個方，傳說可以重長□。所以他們得了消息后，立的第一目標便是調查京城的太監。

當時，李延是負責打聽花錢買各種八卦，而阮寶玉則備案做分析，最后太監沒出問題，反是揪出了沈落。案子已結，那些八卦跟著卷宗一道被封存了起來。

“你故意裝聽不清楚，就是想撞那一幕？所以，你非要踩我翻墻頭！所以，你故意跑去看！所以你故意得殺豬樣！”

寶公子極其認真地看李延胡揮的水瓢，也不反駁，絕對默認的表。

李延最終氣餒：“你怎麼尋到那里的？你一直找不到北。”

“我袖子藏著司南呢，自然找得到北。”

“你寶公子真能人，送死還拉我墊背，真夠朋友！”李延大智者脖子一梗，扔了瓢，摔了水桶！

寶公子擰手指，態度誠懇，語氣訕訕道：“你在，才死不了嘛。”

“……”

“是！我是查了宗卷里太監那部分，里頭有很多公公說過這八卦，只是各說各知道的部分，不仔細推敲，是看不出什麼端倪的。”

“你和羅家有仇嗎，要害昭儀？”

寶公子搖頭，神凝重：“你別多問了，我有我的道理。”

李延聽后，怒發沖冠：“行行行，不毒不不丈夫。以后大丈夫的活自己抗，別找我！我……我和你割袍斷義！”說罷，他就開始扯自己的袖子。

寶公子眨眨眼，吸鼻唏噓道：“如果不拖你下水，我早沒命了！那……那阮儂怎麼辦？年紀小小，沒人照看……”

李延作遲緩了下來。

“再說你那作斷袖，不割袍。”

“阮寶玉！”

“哎，不知道這鴿子會飛到侯府去嗎？會的話，我系上書給侯爺送去！”寶公子對著天空開始花癡笑。

李延又要發作，卻聽得放鴿臺那端有人喚問：“阮卿在嗎？”

兩人回頭，是蕭徹。

“我只是路過，突然想起阮卿的傷勢，所以過來瞧瞧。”

當日蕭徹扶一恩，寶公子當然要謝。于是他撣落肩頭一粒鴿屎，向蕭徹走去。

李延也想跟著過去客氣幾句，就又提起水桶拎水去了。

“蕭兄當日多謝了！”

“阮卿，剛才你與李延說的話，我聽了個大概。我忍不住想問你一句。”

“哦？”寶公子歪頭。

“雖然我與卿接不多，但是聽說卿做事一向有竹，有章有法。怎麼當日如此沖稚？”蕭徹笑容沒減，雙眸含，“你完全可以嫁禍他人。”

寶公子沉默了會，突地著藍天，寶璀璨地一笑：“蕭兄，你一定聽過比干挖心的故事，人無心則死！如果我說，我的心有夜也被人生生地挖了，你信嗎？”

蕭徹不言，想拍拍寶公子的肩，手一半卻又了回去。

寶公子依舊噙笑看天，“一個無心之人，哪里會控制自己的心緒，去想太多事？”

李延提水回來，卻只見寶公子，蕭徹已經離開。

“你又懶不干活，在擺弄什麼呢？”

寶公子歡笑地抬頭，抖眉將東西收好：“是狎。”

李延鼻子一歪地恥笑：“你吹吧！我再信你，是你生的！”

寶公子聳肩，自己說了真話，不信算數。

其實自那日起，宮里狎都了宮里最大的忌諱，侍太監們惶惶不安，手頭這些玩意兒藏也不好扔也不是，只好私下找人帶出宮，一找找到了蕭徹。

蕭徹與寶公子聊天，無意中當笑話說起這事。

寶公子當下就擰著袖口，笑著挨近蕭徹：“有好的嗎？給我一！”

隔了好一會子，李延見寶公子沒登鼻子上腔，又追問：“真是狎？你要那玩意做什麼！”

“李延，你說這鴿子能將書送到侯府嗎？”阮寶玉只尋思鴿子送書的事。

“不用送了，侯爺近日不在侯府。”

“為什麼？”

“剛我遇到侯爺了，他說要陪太后去瑤寺住段日子。”

“他和你說，為何沒和我說啊！”寶公子一蹦三尺高。

“我哪里知道？不過也怪，我遇到他時，正是他從羽雅殿出來的道，怎麼他沒見你？”

寶公子卷袖子，人向外沖：“一定沒有走遠，我去追！”

“小錦。”

“皇祖母。”帛錦回神，角笑。

“在想什麼那麼神？我都喚你三次了。”太后慈地看看他，“皇上說你近月，更加不潔自好，縱濫。以往看重你的老臣也開始對你頗有微詞，所以我想反正你大理寺卿的頭銜也只是虛掛，不如陪我去寺廟，安神寧幾天。”

“孫兒悉聽皇祖母安排。”帛錦垂目，心里卻暗自冷笑，他叔叔不是就要這個結果嗎？

“還有件事，我要問你，你對那挨罰的阮寶玉，可了龍之心？”

帛錦微微蹙眉，須臾后搖頭道：“孫兒沒有想過。”

佛珠轉，太后微笑睨他：“如果真是這個答案，為何還要想了好一會兒后才答。”

“確實沒想過。”

太后停下數珠，拍拍帛錦的手背：“這樣最好不過。”

帛錦頷首笑笑，眸清澈，耳邊卻響起自己在羽雅殿外聽到的話：

——如果我說，我的心有夜也被人生生地挖了，你信嗎？

——一個無心之人，哪里會控制自己的心緒，去想太多事？

四月頭兩日，雷雨錯。

帛泠在紫英殿批閱奏章，卻聽得殿前廊下傳來耳的竊竊聲。

“發生了什麼事？”帛泠問道。

得了消息的太監忙落膝跪稟，聲道：“稟陛下，剛剛宮外傳來消息說，說管……管大人與曹將軍在湯山……被雷劈死了。”

皇帝手一，朱筆落下，人呆坐著久久不能站起。

隔了好半晌，他才喃喃問道：“你說的是管銘？”

“是，正是都水司管銘大人。”

“你們都出去，朕想一個人呆會。”又是好一會，帛泠才無力揮手。

死了一文一武，都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管銘更令他心痛，打小就是他的伴讀，六歲時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