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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獄司》第17章

番外1 不知淨穢,人不知賤貴

二月紅

真是……寂寞呢。

只剩下一隻眼睛能看到了,看到半邊雪地,半邊藍天。若是仰著倒下該多好,可是再沒力氣……再翻

張啟山,你怎麼不回頭看看。

好累,閉眼罷,茍延殘還不如早些歸於清淨。

頭痛裂。呼吸還是溫的,沉重的融了雪,打了半邊臉。

張啟山……

欠你的都還清了,這段,我二月紅問心無愧。

走那樣快作何。半分魂兒都再不願與你糾纏不清,奈何橋,孟婆湯,三生石……再也不要有任何關係了,太累,再也折騰不了。

想知道可否憎恨過你?

呵,紅某人堂堂一介男兒漢,九門提督,妻兒滿,列徒遍,生生你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想延榮了幾代的紅家班竟斷在我這裡……不恨你,諾過的,絕不恨你。這些怨冤恨恨,就算在紅某自己頭上罷。

張啟山,你回頭看看。

真是應了那話,若是有朝一日我死在牢裡,腐爛在地底,你也絕不會多看一眼罷。

早知現在這番落魄,死無葬所,何必當初將那張家邸府鬧個翻天覆地,拋了禮數,放下段,盡數丟了面,只為問你一句,我二月紅,算個什麼東西?

不騙不瞞,承諾到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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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郎才貌,登對十分,可我該被置於何地?春冬數餘載,都說是戲子不,你何曾見過在戲裡流乾眼淚的角兒,在人面前生生用用淚殘了半面妝?

本就是男兒漢,流不流淚,優寡斷果真不大事。

張啟山……你回頭看看。

算來我在你那裡不能算的上一段功出彩的人生經歷,毀禍了你小半世生活,說我什麼都好,佞幸,卑鄙,我罪有應得。

張啟山,過好後半生,替我看看,天下安穩,太平盛世,梨園榮景,妻兒恩,子孫繞膝是什麼模樣。

張啟山,你回頭看看……

將死之人,滿眼背影;

未亡之,何等景。

緣分淨了罷?來生休要糾纏了。太辛苦,我是說……太累了,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我以為只是緣分薄淺,切至深,到頭來……才明白這全全都該反過來。所有的從來都是我在單向付出,從一開始就是……一斷,緣分什麼的,也不存在了。

早就該知道的……呵……

從未聽你講過一句,你心理的所想所念,

張啟山……你回頭看看……

後背好疼,口也疼的厲害,紋灼燒進裡,一寸一寸的撕破管,好燙。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求求你……回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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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話不曾對你講……

早該面對的,至死不渝。

「我你。」

拄一青杖,戴一頂蓑帽,一道盤山青石路,綿綿山雨將面頰弄得漉漉的好生涼快。

「紅班主。」

雙手合十,含彎腰鞠躬道:「主持。」

「有勞紅老闆了。」

「客氣。」

堂鼓定心,單皮鼓急促如雹點;檀板似是黏了水氣,渾渾噩噩的敲打;大鑼小鑼一個磬醒一個清脆,傳出山路幾里遠;京胡迷迷瞪瞪咿咿呀呀,靡靡之音不過如此……

「廿二簪頭碎,喚來人聲阿爹

梨園初至十二年,坎坎坷坷九百天

教坊兩袖朝朝醉,椒房五更夜不寐

敢問暮昏人可曾悔,將軍啊人言可畏」

唱了一世冷清,兩世明,怎麼把自個兒唱糊塗了。

可有這優伶出家做和尚的先例?心不在焉的想著,到老做個出家人,洗洗墓裡的穢,聽聽佛經,清心寡慾,倒也知足了。

來了。

青衫布,不穿軍裝的模樣,田家的青年一樣,將那滿腹詭謬藏起掖住,老老實實,平平淡淡,似在過日子。

戲子兒可不都活進了戲裡麼?唱多了,就進來了。年復一年,把那人都看冷了。

這是認識張啟山的第幾個年頭?罷罷,怎麼他一來,反倒拘謹起了?不就是……不就是多了個觀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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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之人有哪些個善終,莫不是他想要看完這輩子所有的戲罷。冠滿座,萬一哪天他一個……嗟,淨胡思想些什麼,如何可能!

「紅老闆。」

「張大佛爺。」

「這一下籌得多善款?」

打細算,夠主持再修建一座小廟,當做了件善事罷。」

「善人,終有一天會得善報。」

端站在廟門口,畢恭畢敬雙手合十,鞠了三躬。

一拜,求夫人可有所好轉。

二拜,願紅家梨園世代昌盛。

三拜,祈太平盛世,安居樂業。

「都說我紅二拜什麼,不得什麼。」

「不妨你來拜張大佛爺試試?」

「怕不要都拜反了才好。」

「說笑了。」

「可否問佛爺件事?」

「知無不言。」

「我佛修行,千步生蓮,一蓮一面,一面一緣,不知張大佛爺的緣面,我可見過多?」

「一緣一念,一念一憐。張啟山不過是個俗人,家國一面,你獨一面。」

「何諾?」

「僅此對你,萬萬事,不騙不瞞。」

「窮邊自足秋懷。又何必,平生多恨哉。

只淒涼絕塞,蛾眉塚;銷沉腐草,駿骨空臺。

北轉河流,南橫斗柄,略點微霜鬢早衰。

君不信,向西風回首,百事堪哀。」

一合折扇,反覆在手心敲打,秋雨一場,淋盡人間百態。篳篥悲慟,怨癡兒,又要變天了。

「我喜歡你。」

「啊?」

「我二月紅,喜歡你。」

「何來……何來……」

「噓……」

「……」

「就當今兒個這戲詞罷,戲裡人念詞,無需當真。」

「……罷。」

其實人生就在你以為,和我以為中度過,大概誤會就是這般得來的吧。錯過不是錯了,是過了。

「莫過悲痛,紅老闆,節哀順變。」

「地底下躺著的那位可是我夫人,張啟山,喪妻之痛,你如何能理解?」

「一介莽夫,喪父喪母喪手足兄弟,百味淺嘗,還不曾會過喪妻喪子之味。但於我來講,二月紅不死,痛傷及皮而已。」

「濡沫十年載,張啟山,戲子深不過如此。」

「你喜歡我。」

「我。」

「比得上我你……?」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休要……」

「你早晚會聽到,但不是現在。這兩壺酒帶給你,張某還有要事纏,先行告辭。」

【九門提督張大佛爺,三盞天燈抱得人歸。】

「共君此夜須沉醉。且由他,娥眉謠諑,古今同祭。

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尋思起,從頭翻悔。

一日心期千劫在,後緣,恐結他生裡,然諾重,君須記。」

「班主,秋雨寒氣重,披件大氅再出門罷。」

「不必了,趕場子,卸妝也不必了。說不好……就是最後一出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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