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來年九月時，長沙九門提督才算真真正正的安定下來。

清秋山上面分外涼，安頓副等在山下，自己尋著音上了山

，一上山便聽到大鼓咚咚作響，敲得心肺都跟著。紅老闆聲音穿力極強，劃破山霧般的傳進耳朵裡，那小廟雖小，香火卻旺的，整座山都被籠著一鐘罩佛家味。

他就在那團香火裡，紅水袖幾近甩上松針頭，薄的小臉兒正眼都不曾給過我一個。雖說唱念做打應該一項不才是，可他就那般面無表的唱著，在我看來卻有味道的：

「淮委宿醒無言對，春風一度兩清淚

寒蟬消聲獨自愧，雲端之人，來世會」

他的眼白非常乾淨，沒有紅和盜墓之人的渾濁，黛眼妝更襯得沒有半點雜質，眼睛幾乎不，只有與紅戲服相得益彰的紅一張一合，唱出那些珠圓玉潤的句子。

戲畢，陪他走上山頂的廟祭拜。

三拜後他直起，突然抬眼問我，我們之間有什麼值得對方信任的。

「不騙不瞞。」什麼都給不了他，一時難過，我只能這麼承諾。

【十一夜裡魂，十二共一燈。】

這生活就是在不斷失去著什麼中度過的。

二夫人去世時我正忙的焦頭爛額，空打發副去告訴二月紅，晚些去看他。

喪父喪妻，白紅白的日子，過的也實在是心酸。

不登臺也就罷了，不吃不喝守在靈堂。半夜我過去時他正跪在地上，趴在棺前輕輕的睡著，拍拍他的頭，他喏一聲醒來。

「節哀順變。」

他先是木訥的看著我，接著兩行清淚便不自覺流下來，一如他那時喪父一般。

我他的前額，如今見一面多不容易，小東西，關於我婚的事下次再告訴你罷。

那晚說了很多話，拎去的兩壺酒被喝了個。他迷迷糊糊的樣子，趴在我懷裡綿綿的笑著，哭著，充斥著不安。那時我就在想，若有朝一日大權在手，定給他圈一個絕對安全的圍欄。當他所有的事都完完全全在我的掌控下，再無戰，痛失親人，自難保的狀況，就連是哭是笑也由我做主時，他就是我的了。

後來的生活過的很是模糊，即使是現在拚命的想也是一片混。

似乎是去了一次南京，兩次北平。第二次去北平時在新月飯店，以一個正式的方式，追求到了那位大家閨秀，並公眾於世。那日似是喝了酒後去的，隔著大堂，對面隔間裡的人是什麼樣子都不曾看清。父親需要一個有能力的婿，我需要一個有背景的人幫助。而我們需要的，便是這麼個……隆重又羅曼克的方式。

那些日子沒用過這癡瘋暴的病苦，我以為那是娶妻的緣故，還暗歎過，那些嗜的子，會在將後的生活裡，慢慢磨平吧。

突然婚的消息似乎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震，至在北平的日子裡我沒有接到過他的任何書信。喪妻後他變得越發淡泊，回長沙後第二日就急著婚，也沒有刻意出時間去看看他，不知前些日子過得如何，婚一事沒有提前告訴他，不過那樣的人，怕是不會多想些什麼罷。

並不是所有的都可用「那就將小許配給你」來商榷。像是一種投資，至你會看他會回報你多。像是二月紅這般的，很能聽他坦自己真心所想所念，這輩子是聽不到他再說句喜歡你了罷。

想來現在能死在這兒也托了那人的福。

給紅老闆的喜帖昨夜已送紅府，按他那脾，最多會遣人帶幾句道喜的話，從此再不和我這滿是刺頭的張大佛爺混攪在一起。

婚之日，滿目蕭紅，我坐在那裡，看著新妻蒙著紅帕，一襲喜服，紅紅。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一不毫無生氣。

儘管是湊合在一起的，我仍舊希……希上能夠有一種能調我的靈氣，和讓我平靜的淡泊氣質。就像……就像……

子一陣。

我在想什麼？掃一眼來賓滿座，不記剛剛思緒卡到哪裡了。抬起頭在人群中找著，茫茫然我也不清楚在找什麼。

又是一陣。

新娘走過來，輕輕把手覆在我手背上，掀起帕子，驚呼問道：「眼仁充怎這般厲害？」

低頭轉著銀酒杯，明晃晃，映著一雙赤眼。

這覺太悉了，毒癮發作般，現下需要的是發洩，不知是什麼激發了這些念頭，？酒？聲音？讓我出去殺幾個人，倒個鬥，或者打一仗……暗勁兒上杯子，杯映人影變了形。那班拉樂的二胡聲，靡靡不斷竄進人的腦子裡……一拉，再一拉……聲音就這麼竄出來了。

暴躁之氣從心底騰的翻出來，騰的站起來，新娘了驚，瑟在一邊，驚恐的看著我的。

想出手將那該死的二胡聲掐碎了先，然後……然後……

手停在半空，這是在這般況下頭一次腦子比快。

然後該怎麼做？往常我是怎麼做的？

座下唏噓一片。

失態了。我突然意識到，放下手，正準備和下面的各位賠個不是，發現況不對，週遭一片安靜，銀針落地都震耳。

裡沸騰的瞬息溫和下來。

他穿過人群，一步一步的走來。上還穿著末場戲服，帶著妝，提著一花，裡中空夾著一刃快刀，再悉不過。

二月紅。

原來這半晌都是想在人堆裡找到你。

記憶在這時候變得相當模糊，待我反應過來時，新娘下一片泊，一不，如我期待的那般，裡靈氣散發開，刺的太突突的跳。

早已聽不清坐下何等喧鬧，他收了刀，站在我面前。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失而復得的覺。

看著他蓄長的頭髮，一面妝半面，看似甚是哭了。這算哪般，別哭，我什麼都給你，別哭，我不結婚了。

後面的人猛地撲上來將他制住，額頭咚的撞在樑柱上，他也不掙，順著在柱子流下來，皺眉頭。

心裡的火氣直往竄，上前將那些人揮開，急忙把他翻過來，幾日不見，子消瘦了不知多，靠在紅木樑柱上。頭面固不住的頭髮長長散了下來，妝混著和眼淚，不狼狽，我真想告訴他，二爺，你真。

我總算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了，這復得的平靜和溫和。

我捻起他的下，他看著我，，似是在叨念別人：

「我二月紅，算個什麼東西？」

酒樓外面不知哪個不識相的燃起了煙火，半明半昧的映紅了他那張臉。那東西升到空中，霎時間出漫天祥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