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確是不平靜的一年。四月十五號，藍宇興地告訴我他們罷課絕食了。

「瞎鬧什麼呀！好日子過膩了是不是！」我很不屑地對他說。

「你從前也是大學生，也應該有憂患意識。」

聽著他純真的話語，我忍不住要笑：

「你們要是真為國家擔憂就應該好好唸書，我們呢，好好做生意。」我在同他逗樂。

「你們這種人，才是國家的蛀蟲呢！」

「這虧得不是『文革』，要是『文革』，你還不把我揪出去游鬥。」我邊開著車邊笑著對他說。

他也笑了，然後又擔心的問：

「這麼鬧下去，對你有影響嗎？」

「有啊，我將來要是做不生意，又沒其他本事，那不就要上街乞討了嗎！」

「我養活你呀！」他得意地笑。

「算了吧！我寧可去討飯。」我停頓一下，用比較嚴肅的語氣又說：「你別陷得太深啊，有倒霉的時候。你看『文革』，有幾個好下場的。」

「我不會的，我連絕食團的都不是，算是最外圍的。」

那時候大部份學生在「革命」，也有部分趁機幹著自己的事。藍宇說學校裡的「托派」（準備考托福的）「麻派」（打麻將的）和蝴蝶鴛鴦派（談的）是「革命」的最大益者。我說他算蝴蝶鴛鴦派的，可他說不算，那是指正經談的。他一定認為我們是不正經的歡。

我們在一起算什麼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學校已經完全停課，他什麼事也沒有，我除了和他床上的歡愉，就是帶他到飯店裡玩兒，我會小心的經常更換地方。我知道幾個ＧＡＹ的場所，但我從來不帶他去，他就像塊完無瑕的玉，我惟恐別人染指。有一次我們去了一個有「三陪」的歌廳，我特意找了個年輕，看起來清純的孩陪他，可整個晚上他都顯得有點拘謹。出門後我笑著問他：

「怎麼了？嚇壞了？」

「沒有，沒意思，我不喜歡！」

「你應該練習和孩在一起，否則你將來怎麼找老婆？」　

「……」

我現在已經對他非常瞭解，他的沉默往往是不高興的表現：

「你現在還小，將來就會考慮這些問題了。」我又補充了一句。

「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咱們這樣不是好的嗎！」他說。

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沒出聲。

「你想結婚嗎？」他停頓了好一會兒，忽然問我。

「想呀！也許過兩天就找到老婆了！」我有意逗他。

那已經是午夜，我們站在一個黑暗、寂靜的停車場裡。周圍沒有人。在暗中，我看不到清他的眼睛，可我已覺到他那憂鬱驚恐的眼神。

「捍東，我已是無路可退了！」他低聲地說。

我們站的很近，我猛地抱住他，的。「我也一樣」，我心裡想。我快為他瘋了，我一聞到他的氣味就激不已……我將我的到他的上，我狂吻他……那是我們第一次在室外、在公共場所接吻、擁抱……可惜那時沒有明的，只有漫長的黑夜……

六月三號，我剛蹋進公司的門，就接到蔡明的電話，他神又興地告訴我，晚上要手了。他的消息的準確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我也覺得早該手了。

到了下午，我又接到我媽的電話，要我今晚千萬不能出去，我笑著問，我為什麼要出去？我也不想。放下我媽的電話，我打電話到『臨時村』，告訴藍宇下午不要出去，等我回家。可兩個小時以後，他電話中告訴我今天晚上況急，他要和一個同學去『大前門』，我急了：

「今晚絕對不能出去！」

「我們就去看看，晚上一定回來。」

「不行！我告訴你，今天晚上肯定要出事的！」

「你怎麼知道？」

我煩了，還要耐著子向他解釋：「百分之百的準確，你就別問了！」

「那我一定要去！」他變得興地說。

「你丫腦子裡進水了？！！」我開始張。

「我十點前一定回來。我會小心的！」他主意已定。我奇怪他為什麼有時會如此固執。

我放下手裡所有的事，開車飛奔回『臨時村』，可他已經走了。

「這就是喜歡上一個男孩的『好』！」我焦急又氣憤地想。

我開著車在北京城裡轉，到都哄哄的，充滿了張的氣氛。已是半夜十一點多了，我疲憊地坐在『天大』的校園門口，高音喇叭裡不停地放著國際歌和國歌，不停地響著個煽的孩的聲音，要大家去聲援『大前門』。空氣中充滿著，天空沒有一顆星星，使人抑之極。我不停地往『臨時村』打電話，可沒有人接。

我不得不又回到『臨時村』，我沒有進屋子，而是坐在馬路崖上，那是一條進『村』的必經之路。我一接一地不停煙。從下午到現在我沒吃過一點東西，可毫無覺……眼看著天將要放亮，我已經絕到了極點。我不住吶吶地自語：

「藍宇，藍宇……」

「我必須出去，死也要出去！」我這麼想著，準備去發汽車。

遠遠地，一個人半走半跑地向這邊來，是藍宇，那覺我不用看都知道。

他白的服上蘸滿了跡，連臉上都斑斑痕。我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簡直是法西斯，是畜生！」他憤憤然地罵著。

「你怎麼了？」我已經傻了。

「我沒事的。」他邊看看自己的服邊說：「都是別人的！」

聽到這話，我覺自己已是頭暈目旋……

他是從『北河』走回來的，他不停地向我講述所發生的一切：

「第一次打槍的時候，所有人都往後跑，我也趴在地上，槍停了以後，我看見前門一個人沒有，就去拽他，可我抓了一手的……我邊有個孩，我想拉走，可嚇得呆在那裡不，這時又打槍了，我撲到上，將在下面……」

隨著藍宇的講述，我的腦子裡也隨之是一幅幅淋淋的畫面。我看著他……我真難以想像，順從、文雅、多的他居然在槍林彈雨中去保護別人。

雖然張了一夜，可我們仍興地睡不著。他躺在我懷裡：

「我還想我會死呢，見不到你了。」他說。

「哼！你也真夠自私的，我差點就去了『大前門』，就是你不死恐怕我也得死了！」

「你真的這麼……喜歡我？」他的「喜歡」二字說得很輕，像是於出口的樣子。

「我恨你！想殺了你！」……

剛剛告別了死亡的恐懼，我們開始互相。我們都在用相互的來証明對方還活著。我用臉蹭他的，那是熱的，是有生命的，我仍然擁有他！他也同樣蹭著我，還不時抬頭看我，他喜歡這樣。他漂亮的眼睛裡充滿了無限的陶醉。他停下來跪在地毯上，我也從床上下來，走過去，他用手摟住我的部，用吸吮著我的……我抓住他的頭髮，看著他生的臉，我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我不能！」我幾乎喊了出來。我順勢將他按倒在地，雙手捧著他的臉。我看著他的眼睛：

「我你！」我說出了對人都沒說過的，在我認為是非常麻的話。我講的很自然，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語言……我們再一次沉醉在的激中……

那的確是，絕不僅僅是「」。無論世人如何看待，可我真的曾經實實在在到這些，每每回憶起來，我仍激不已。

我的是看得見，聽得到的，可藍宇的，我只能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