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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的千越，是很矛盾的，矛盾的中心就是他很害怕，怕極了。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十五歲那年那個老師終會蒼惶而退。那是一個多麼忌的區 域，一旦你進去，就難以回頭，難以回頭了。從小到大，千越就是在學校與研究院這種相對封閉的環境裡長的，加上他沉靜如水的子，他短短的十幾年的生 命，與離經叛道無關，與忌堪堪肩而過。如今，他問自己，真的要進去嗎？真的嗎？許多的晚上，他躺在宿舍上鋪的床上，一遍一遍地問自己。他的頭頂有一 扇小窗，窗欞間，有一道細，有冷風嗖嗖地鑽進來，撲在他的頭頂。他會把手湊上去，讓那冷風吹吹他滾燙的手心。他會在那一片冷熱替之中，溫地想起計 曉。他是他看到過的最英俊的人，幽深的眼睛，秀的鼻子，完的，天生的微卷的頭髮，修長的材，瘦而產弱，極優雅的氣質，給予千越的吸引力與衝擊力都 是巨大的。他使他明白他自己原來真的是喜歡男人的。他喜歡聽他悠悠地說話，他激他對他不聲的關懷，他也想起他潤的，執扭而霸道地在他上輾轉 的覺，還有他乾燥的手，涼涼的，在他背上掠過，像水面上掠過的飛鳥。千越的開始抖，越抖越厲害，他的心事，該去向誰說呢？睡在下鋪的同學都覺出了 他的，坐起來用手拍拍床欄，問，沈千越，你怎麼了？病了？千越說，沒，沒有。聲音裡有了一點嗚咽。

對於計曉來說，千越始終是有點兒被的，雖然他能看出那男孩眼裡藏著的，他的眼睛那樣澄澈，所有的緒一覽無餘，宛若不設訪的風景。計曉暗自引領著他，一天天地淪陷，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但是當那一天，千越主約他的時候，他還是有點小小的意外。

千越臉有些蒼白，話格外的。他們沒有去他們慣常去的茶社與小公園，而是呆在廢棄的一所小學校園裡。那小學與附近的另一所小學合併了，這的舊校舍還未拆除。他們面對面坐在雙槓上，沒在黑暗裡，看不見對方的臉，只聽見彼此細微的呼吸聲。

千越突然說，我爸，跟我媽，分開了。計曉甚至聽見他輕輕笑了一聲。

計曉手慢慢扶在他肩上，說，"如今這種事，平常得很。"

千越嗯了一聲，再沒了聲間。

計曉接著說，"我不是還在你邊嗎？"

千越又嗯了一聲。突然，他　子傾過來，雙手撐在計曉兩側的槓子上，親了他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主地吻計曉，很短促，瑟的停留，計曉還是了他臉上的意。他下雙槓，計曉也跳下地，在狹小的空間裡，千越地抱住他。

那天晚上，計曉帶千越去了旅館，當然還是僻靜的地方，條件卻很不錯。計曉先去開了房，然後把房間號發到千越的手機上。

千越清楚地記得，他穿過明亮寬闊的大廳，走向拐角的電梯。一路上都看見一盆一盆的杜鵑，白與，怒放著，無聲的蓬著。他甚至還記得在電梯間，他的背靠在後面的鏡子上，那種冰涼的覺，四周著他自己的影，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好像他不再孤單了似的。

然後，記憶裡就只剩下了撲天蓋地的疼痛。計曉的耐夠好，他也不願給千越的第一次留下一個慘痛的印象，以至破壞以後在事上該獲取的樂趣。只是，計曉他並不如外表那麼細緻，他有著意外的強悍。

千越很痛很痛，痛到抖，控制不住地抖。但是他捨不得放開。他耳邊總想著計曉的話，不是還有我在你邊嗎？他躺在床上，許久才從疼痛裡稍稍緩過來。忽然說，"今天，是我的生曰呢。"

計曉手在他額上扶了一下，說，"哦，你十九了吧？"

千越想，在這個生曰裡，他失去了他的家，儘管那個家是一個那麼畸型的存在，但從今後，他倒底還是沒有了那個冰涼的去。

但是同一天，他得到了一個他的人。

他以為是這樣。

他以為。

計曉與千越就這樣過了一年。

總是避開人眼，總是在某一個偏僻的旅館，總是把房間號發到手機上。整整一年。

千越，已經網深陷。

那一年，又是秋天，計曉被他們機關派到蘇州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學習。這是他們分開最長的時間。

有一個週末，千越突然想去看看計曉。思念是那麼不可抑制，隨著這個念頭的冒出，彷彿找開了閘門般，千越擋不住那如水的想念。他在週五的下午買 了火車票，想著晚上就可以見到他，然後是週末，他可以呆到周曰下午再往回趕，他們會有足足兩天兩夜的時。他對著窗外小橋流水的江南景致，無聲地笑了。

計曉接到他的電話時，真的吃驚了，他趕到約定的地點，看見那個男孩，在暮中坐在一座建築的臺階上，上穿的是他的一件半舊的白外套。然 後，朝他的方向轉過臉來。旅途奔波，沒有在他臉上留下毫的痕跡，他純淨如新泉，站起來看著他，有一點，但是並不拘謹，臉上沒有太大的波，眼睛裡卻 滿滿的全是快樂。

在那一剎那間，這個清風朗月一般的年，讓計曉目眩神迷。許多年以後，他都會想起千越那一刻的樣子。他明亮的眼睛和邊微薄的笑意。

只是，在下一秒，計曉便把他的樣子藏進了小盒子，放進心深的一個小小小小的角落，那裡似乎還約的躲著一個做良知的東西。

計曉走過去，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千越說，"就來看看你。"

計曉把他拉到背人，點起一支煙，緩緩地吐出一團青煙，低聲說，"傻孩子。我...只能陪你待一會兒。千越，晚上，我還有個討論會。這次的學習，非比尋常，抓得很，週末都安排了學習，怕是不能陪你了。"

在那團團青煙與越來越重的暮裡，千越的臉象飄在水面上一般，他說，"哦。沒關係，我一會就走。其實是我們班上的同學一起約好了去寒山寺去玩兒。他們都在等我呢。"

其實不是這樣的。

計曉是明白的。但是他權當這是真的，心安理得地權當它是真的。

計曉上前千越的頭髮，頭髮上還有趕路趕出來的微微的潤。

計曉說，"也不是那麼急的，我先帶你去吃飯吧。"

千越敏地覺出計曉神一下子輕快下來。他心裡咯噔一下。微微掙了掙，把被計曉抓住的手了回來，低下頭去笑著說，"我吃過了，我走了。"

計曉的作在那一瞬間不自己大腦的控制，他拉住千越的胳膊，這個即將被他丟棄的好年。

他說，"也不用那麼急，來，坐一會兒。"

他們沉默地坐在路階上，千越很單純，但是他有足夠的敏與智慧。計曉的單位雖是市級機關，但是這種機關並不涉及國家重大機，這種形式的學習，不過是變相的一種福利罷了。這個，千越是懂的，只是，他善良到不會點穿他，他癡心到，不願點醒自己。

坐了一會兒，千越顯瘓起來，微笑著說，"走了哦。我不能讓同學久等。"

計曉點點頭，看著他離開，他甚至一點也沒有送他。

千越到火車站時晚了一步，沒有買到票。下一趟火車在差不多一個小時以後。千越突然覺得自己一刻也不能等。他急於逃離這個城市，逃回到N城，逃回到那個他用思念構築的巢裡去。至，那裡還有虛幻的幸福。

他趕到長途車站，買了票，坐上車。這一路，他被巨烈的暈車折騰了個夠。他沒有吃晚飯，胃裡翻江倒海，卻吐不出來，口悶得不上來氣。好在 這個時段，搭長途車的人不多，江南的長途車也很乾淨，設備不錯，他增到後排，在兩個連著的空座上躺下來，昏昏沉沉地睡著。可是後座很顛，幾次朦朧要睡的時 候，差點兒被顛下去。他又被驚醒，幾番折騰，那路途長得沒有盡頭似的。

到N城的時候，已是深夜。他打車回到宿舍。週末，同宿舍的人有的回了家，有的外出了，只剩他一人。他掙扎著爬上自己的床，服都沒有力下，人累得很，腦子卻異常地清醒，睜大了眼，盯著黑的虛空。

千越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