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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受罪+番外:長相守》第26章

既已說了再見,總歸是要再見的。

沈涼生當真將戲做足全套,全然放下自己的段,每回去找秦敬都穿著便裝,騎著輛自行車,約他去的也都是些尋常地方,不沾半點紙醉金迷的所在。

秦敬雖說一般乘電車上下班,家裏也有輛放著攢灰的自行車,現下翻了出來,兩個人一起騎過老城區的舊街巷,租界區的梧桐道。

九月底十月初,倘若不起大風,便是北地最好的時候。天氣有些冷了,卻冷得清新,頭上天高得沒有邊際,車碾過道邊沈積的落葉,細細沙沙的輕響。

沈涼生找秦敬吃飯也不再約那些大飯店,每回都讓秦敬挑地方。不同的小館子吃了幾次之後,點評道最喜歡離秦敬家不遠的一間包子鋪。

包子鋪是個回民老板開的,只賣牛羊包子,味道卻比狗不理半點不差。籠屜一掀,水汽熱騰騰地蒸上來,秦敬就要摘了眼鏡去鏡片兒上的白霧。沈涼生趁這空當幫他往蘸碟裏倒醋,眼睛盯著醋碟子,余卻覷著秦敬低垂的睫,眼角的紅痣,執帕著鏡片的修長的手。

這麼著過了倆禮拜,兩人統共見了四五面,說多不多,說,相時的氣氛倒是完全緩和下來,與普通友人也沒什麼兩樣。

“禮拜天有事麼?”

“……沒有。”秦敬猶豫了一下才回答,倒不是還怕和沈涼生見面,只不過這禮拜天是他曆生日,沈涼生這麼問,秦敬也不曉得他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那去寧園逛逛?”

這要擱以前,秦敬定會調侃沈涼生一句,兩個大男人閑著沒事兒去公園溜達?虧您想的出來。現在卻只笑了笑,沈默了片刻,又笑了笑,末了答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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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涼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挑眉問道:“怎麼了?”

“沒事。”

於是周日便去了寧園。園名取的是“寧靜致遠”之意,園中大半是古典景致,也摻雜了幾座現代建築,東北邊兒還弄了個小園,圈了一山猴子。

兩個人站在欄桿邊看了會兒猴子,登了致遠塔,品評了一番鐵路局局長的碑文,又從撰碑的高紀毅說到了張學良,一邊閑話些有的沒的,一邊沿著湖畔九曲長廊慢慢往前走。

“去劃個船?”

眼看前頭就是租船的亭子,沈涼生側頭問了秦敬一句。

“行啊。”

秦敬倒是意外地沒有異議,兩人便租了條小木船,一路往湖心過去。

寧園的水面足有一百多畝,正是秋遊的時候,但木船各自分散開去,湖面也不顯得擁

秦敬誇沈涼生船劃得不錯,沈涼生戲言道自己還曾是學校劃艇隊的編外隊員,劃個木船自然不在話下。

船到了湖心,沈涼生停了槳,小船隨水慢慢漂著,午後正好,風又不冷不熱,人便舒服得有些昏昏睡。

“會遊泳麼?”

“不會。”

“嗯,北方人不會水的多。”沈涼生隨意回了句,又補道,“不要,船翻了我救你。”

“我說您能不能念叨點兒好?”秦敬斜靠在船幫上,笑著瞥了他一眼。

沈涼生被那一眼看得有些想湊過去吻他,但想到尚不是時候,也就忍住了。只又提起念書時的瑣事,給他講康橋,講劍河,講春天的櫻花與夏日的垂柳。

秦敬默默聽著,眼卻不自覺地向沈涼生的袖口。

今日沈涼生穿得是件灰呢子外套,還是當年念書時買的,當做回憶留了下來,隔了五、六年再穿尺碼仍然合,只是到底舊了,袖邊磨得有點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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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敬著那略略發白的袖邊,想著這麼件舊服,估計是打箱子底兒翻出來的,倒是難為他還留著,可否也能算個舊的人。

這麼想著,便到自己的心又有些蠢蠢,真覺著如若就這麼不清不楚地廝混下去,日子久了,自己恐怕還是守不住最後那道底線。又琢磨著對方會否也沒自己想的那麼薄,一件服都能留上這許多年,一個人……想到這裏秦敬猛然醒覺,自己的心思實在已經飄得太遠,慚笑了笑,目調回到水面上,心道想那麼多做什麼,或許再過幾日對方就膩了,不會再搞這些花活。

“笑什麼?”

“沒什麼。”

秦敬看了沈涼生一眼,見他面上難得有點茫然的神氣,不由起了些玩笑的心思,指著湖面騙他道:“有魚,老大一條。”

“哪兒呢?”沈涼生探去看,兩人本就臉對臉地坐在一側,他一探船便斜了斜,秦敬下意扶上船幫,正覆上沈涼生撐在船邊的手。

掌心上對方的手背,覺到被風吹得有些微涼的皮,秦敬愣了楞,忙想把手收回來。沈涼生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先一步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秦敬,沒回來,又覺得這麼拉拉扯扯的太難看,扭得像個大姑娘似的也沒意思,索也不了,就這麼任他握著,抬眼對上他的眼。

倒是沈涼生怕他生氣,靜了靜,先放了手,低聲道了句:“又沒人看見,躲那麼快做什麼?”

“…………”秦敬覺得船仍在一左一右地輕輕悠著,恰似自己搖擺不定的心境。

“秦敬……”沈涼生再開口,輕聲了他的名字,後半句卻突地換了粵語,“你知唔知我系度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追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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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聲講究的是說學逗唱,秦敬會的一些廣東方言都是臺上演出用的,沈涼生一句粵語又說得快而含混,他並不能十分聽懂他在講什麼,卻也模糊猜到了他的意思。

那樣的語氣有一些輕浮,可又輕浮得親昵,恰到好地勾起人心中一綺念,覺出一縷輕飄飄的甜

秦敬不敢再想下去,掩飾般繼續盯著湖面沈默。沈涼生卻也不再說話,只有湖心一艘小船,悠著,悠著,終於止住了。

靜靜的沈默中,秦敬突然想起一位文人寫故都的秋,言道秋的意趣在江南是看不飽嘗不的。可是自己明明在北國,此刻卻又莫名覺得像置於江南的秋天。這種如此鮮明,簡直像哪一輩子曾在那裏住過一樣。

不過又或許是因為別人筆下關於江南秋日的詞句太過合於這一秒的境──“那一種似花半開,如酒半醉”。

這樣的秋水長天,與這樣的他與他,在這樣短暫的中,竟像是一對普通的人,普通地談著一場朦朧的

便是那一刻,秦敬徹底想清楚了──其實自個兒已經喜歡上了對方,不管最後會走到什麼地步,也是想與他同路一程的。

盡管明知世道叵測,人心易變,但現下這一刻,心中也沒有一霾。

許是眼前的太好了吧。

未來歲月中不可揣測的霾被這一刻的殆盡,心中只有說不出的溫。像一件承載著回憶的舊裳,多年後再拿出來,袖口磨出的白邊與襟跳開的線頭都那樣好。

出了寧園,沈涼生問秦敬要不要去看電影。秦敬笑笑地看著他,揶揄問了句:“票已經買好了?”沈涼生倒是神自若,不見半分被揭穿的尷尬,只點了點頭,大言不慚地反問:“先生覺得我現在是該說有備而來,還是有備無患?”

“你就貧吧。”

“近墨者黑,沈某也是不得已。”

戲票自然不是沈涼生親自去買的,仍是周書替他跑了趟,排隊時心裏頭嘀咕著,放著好好的平安、大華不去,偏要跟天宮這兒,這位爺的心思可真夠難琢磨的。

此中緣由周書雖不明白,秦敬卻是清楚得很。坐在戲院裏頭看了小半場電影,心神又到了別,憶起頭次與沈涼生遇見的景。當時以為不過是場萍聚,結果卻又偶然遇見了第二次,竟似當真有緣。一念至此,腦子裏突地蹦出句紅樓夢曲,“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暗道怎麼偏要想起這麼句不吉利的。

借著熒幕的微,秦敬轉頭打量了一眼邊坐著的人,確是再好看不過的一個側影,得像幅西洋油畫。於是又想起賈寶玉那一句“神仙似的妹妹”,噗地笑出聲。

“又笑什麼?”沈涼生眼仍盯著熒幕,子卻往秦敬那邊靠了靠,低聲問了一句。

“沒什麼。”

“總覺著你最近笑得古怪。”

“沈公子,咱這看的可是出喜劇,全戲院的人,估計就您還板著個臉。”

沈涼生聞言又湊近一些,眼仍著熒幕,面依舊嚴肅,只有口中說的話與正正經經的姿態全然背道而馳:“秦先生,不如您把手借在下握會兒,握夠了,自然也就笑了。”

“…………”

距離初遇已過了半年有余,早春變作深秋,天宮的生意卻仍十分紅火。沈涼生一句話說完,手已自下面悄悄探了過去,準準握住秦敬的手。前後左右都是人,秦敬不便掙,說老實話也不想掙,幹脆由他去了。沈涼生倒也規矩,只靜靜握著他的手,未再做些什麼。

這麼著過了幾分鍾,秦敬瞥了眼沈涼生的面,輕聲打趣道:“倒是笑啊?”

話音甫落,便見沈涼生轉過頭來,角浮出一笑意。雖只是個淺笑,也讓秦敬覺得有些調不開眼。

四目接半晌,秦敬突覺沈涼生展平自己的手,在手心一筆一劃地寫了三個字。

順著手心傳到腦子裏,秦敬被他這般調攪得有些心猿意馬,卻也一不差地讀懂了所有筆畫,匆匆調開目,手也收了回來,眼睛繼續盯著熒幕,可管不住面上生熱,到最後連耳都熱了起來。

他在他掌心寫道──

想吻你。

電影散場後天早已全黑,兩人取了自行車,緩緩沿著二十一號路往前溜達。路過一家眼鏡店,沈涼生突地停了步子,問秦敬道:“今天既是你生日,總準我送你點什麼吧?”

秦敬聞言便想,果然他還是知道的,卻也只回了句:“我只過農曆,免了吧。”

沈涼生見秦敬不肯停下,便也跟了上去,又問了句:“多度?”

“嗯?”

“眼鏡。”

“不用了。”

“要是平白無故,我也不敢送東西給你,”沈涼生話音聽著平淡,話裏卻偏帶了點委屈的意思,“只為今天破個例行不行?”

“…………”

秦敬被他纏得頭痛,心說這人可是越來越長進,竟連討巧賣乖都學會了,真讓自己跟他沒轍。末了暗歎口氣,還是老老實實報了眼鏡度數,又補了句:“禮尚往來,您那生日到底是哪天,現在能說了吧?”

“早過了,明年提前告訴你。”

出了二十一號路,兩人一起蹬上車,沈涼生送秦敬回家,一直送到了巷子口。

“裏頭黑,路不好走,就到這兒吧。”

“嗯。”

秦敬同沈涼生道了再見,推著車走進巷子,可沒走幾步,又見對方把車支在巷子口,人跟了進來。

“怎麼了?”

秦敬詫異問了句,沈涼生卻沒回答,只走到離他極近的地方方才站住,默默地著他。

兩人站的地方仍能照到點路燈的,亦能聽到馬路上人聲往來。

有黃包車夫高聲招呼了句“坐車嘛您?”,有自行車鈴叮叮響了兩聲,還有夜仍在外頭瞎玩瞎鬧的小孩兒嬉笑著跑過去。

沈涼生站得背,秦敬看不清他面上神,只著他深邃的眸子,想到戲院中無聲的話,心無法自抑地愈跳愈快。

“有人……”他以為他會吻他,下意口而出,又馬上覺得這話簡直是在迎還拒了。

“…………”沈涼生仍未答話,繼續默默看了他幾秒,終於傾而前,卻未如秦敬想的那樣吻在上,只淺淺親了親他的額頭,複低道了句晚安,便轉離開了。

余下秦敬一個人靜靜立在半明半暗的巷子裏,兀自閉著眼,心跳在深秋瑟瑟的冷風中一點一點穩下來,竟然有些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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