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乍聞此言，荀玉卿不由得一愣，當即頭疼起來。

縱然對別人再怎麼知知底，到底也不是猜人心，荀玉卿雖知做人要氣才藍千琊敬重，卻又不知道該氣到什麼地步，想起要跟藍千琊正面鋒，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慌，面上卻神毫不。

「你梳好了嗎？」他似乎對青螺總也只有這麼一句，青螺為他挽髮定上木簪，方才松手應聲道好。

青螺細細幫他理了理垂落下來的頭髮，忽然道：「公子跟傳聞之中不大一樣呢。」

「是嗎？」荀玉卿心裡一慌，強行穩定下來，只冷冷道，「你以前見過我嗎？」

「公子天人一般，青螺最近才有這個福氣。」青螺倒是也甜，說話滴水不，輕輕梳理著荀玉卿的長發，笑道。

荀玉卿卻並沒有如這般輕自在，只是淡淡道：「難怪我與傳聞不大一樣。」他自己沒有手藝，並不會添，只是看著銅黃的鏡面，全然沒有半分的心虛，「你說是嗎？」

青螺未料到他如此回答，不由得臉上笑意一僵，隨即道：「自然不是的，是婢子聽他人傳言不好！是婢子笨！」這話說得當真是巧妙。

其實荀玉卿一個現代人，也聽不出話語輕重巧妙，只是覺得一介流，因此倒也無意在言語上難為，只是搖了搖頭道：「你要是無聊，以後便說些趣事吧，議論他人的是非為好。」

「婢子再也不敢了。」青螺小聲道，「多謝公子。」

藍千琊站在外頭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低頭一笑，心道辛夷果然與以往所知不大一樣，天底下的人都將他看錯了。又想來他那時對仇天千依百順的模樣，若將仇天換做自己，不由得心裡一陣火熱。

過了晌午，用過午飯，藍千琊才邀荀玉卿到清蓉亭之中見面。

清蓉亭實是一座水榭，四面環水，臨水岸邊栽種了許多木芙蓉，一到時節，花正香，正濃，波花影，相映妖。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故名清蓉亭。

來請的人倒也悉，正是之前跟在藍千琊邊的那個侍衛，荀玉卿與他並不悉，也不知道他的底細，但想著他是藍千琊的人，言語之間更是客氣了許多。那侍衛如同木頭一般，神冷淡，只管將他帶到了地方，荀玉卿站在岸邊就看到藍千琊了，再是心不甘不願，也需得走進去，便微微嘆了口氣，慢慢走過平臺，低頭見著水中倒影，微波粼粼，一群赤紅錦鯉游來游去，不由足下一頓。

荀玉卿在心裡雙手合十：「希錦鯉大神保佑我！」

錦鯉們呆呆的看著荀玉卿，吐了幾個泡泡，模樣很是可。

荀玉卿看著它們，心不由得一鬆，微微笑了起來。

藍千琊只見得他站在平臺當中了會兒水面，忽得就淡淡一笑，他生得本就好看，這一笑更是別有風。藍千琊心中一跳，愈發覺得辛夷似是與以往所想所知，全然不同，不由好奇心漸盛，便起了試探之心。

荀玉卿雖然是心放鬆了些，但見著藍千琊，仍是忍不住打起十二分的神警惕。

他們兩人坐下，藍千琊便翻了一個茶杯給他倒了杯清水。荀玉卿靜靜坐著，也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見藍千琊生得俊，面上似笑非笑，正因看過小說，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更覺膽寒無比，便不出聲。

藍千琊飲了口清水，忽然說道：「自你來到我教，我還是第二次見你，我問你，你心裡怨仇天將你輸給我嗎？」他這話原是不必問，問了也稍顯多餘，辛夷說怨不是，說不怨亦不是，說開來，只是想為難為難辛夷。

「有什麼好怨的。」荀玉卿暗道原來才是第二次見面，那除去殺人，就是沒有見過面了，他心下一定，再思慮辛夷平生，只道，「人如草芥，不由己，命生如此。」

命生如此，命生如此……

藍千琊反覆念了幾句，愈發覺得喪氣，不由皺起眉來，打量了荀玉卿片刻，方才按下心中不悅，冷笑譏諷道：「我原先瞧你對仇天千依百順，二人意的很，還道仇天有多麼憐惜疼你，如今想來，你薄，他寡義，不過如此。」

他這話說的刺人，話音一落，便饒有興趣的看著荀玉卿的臉，只想看他作何反應。

「仇天子很是溫可親嗎？」荀玉卿微微一頓，思慮問道。

藍千琊一聽便出古怪神道：「若是仇天也稱得上是溫可親，那天下再無兇惡之人了。但是他對你，要說溫可親，卻也沒有錯。」

「是啊，你既也知他並非溫可親。」荀玉卿心思活絡，反應極快，話也都未曾說死，心念一轉便立刻道，「那我怎能不千依百順。」

他這一說話，便將藍千琊的疑慮盡數打消了，反倒生出一些可憐之來，雖荀玉卿與他小時不同而語，但其實想來豈不是一模一樣的經歷。都是弱小可欺，他那時候對著教主，不也是低眉順眼，故作溫馴，不由得心腸一。

「你大好的男兒，為了茍活作婦人之態，不覺恥慚愧嗎？」藍千琊此刻說話，已不再將他看做那個浪無恥的辛夷了。

荀玉卿雖是不知藍千琊因他想及自，卻多聽出藍千琊語氣大有改變，不由鬆了口氣，心中卻不以為然。全因他看過小說，知道藍千琊小時也是委曲求全，勉強在教主的監視下學習武功，他如今這個模樣，說自己過往多麼骨頭自然不可能，就想引起藍千琊共鳴，回想了一些小說片段，腹就打好了草稿。

「你怎麼不說話？」藍千琊見荀玉卿似是有些出神，不由得問道，他此刻想起自己年艱辛，不由對荀玉卿也多生幾分耐，因而甚是好脾氣。

「我只是在想。」

藍千琊見著辛夷微微轉過頭來，那雙清澈的目注視著自己，忽得開口說道：「你說，我能殺得了仇天嗎？」

這簡直是個稽無比的問題，可藍千琊卻一點兒也笑不出聲來。

「人雖命如草芥，但只要還活著，總還有些希的。」荀玉卿盯著藍千琊的面容，試圖看出一點神態的變化，「你說呢？」

可惜的是，藍千琊的神，從頭到尾都毫無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