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一日小亭見面之後，荀玉卿雖不知道藍千琊的想法，但卻得到自己的待遇無意間好似提高了許多。

不知為何，藍千琊又派了一個侍來，這個侍紅珠，不似青螺那般機敏多話，是個極寡言老實的人。荀玉卿雖然不大相信真如表面那般老實，可到底也不能拒絕藍千琊的好意，便一視同仁，誰也不理，一般的冷淡。

荀玉卿到底是個男人，他與那些男寵侍妾並不相同，不會整日想著塗脂抹，也不挑打扮，由著青螺們張羅，裳不必多，花樣也不需新鮮。若是不讓他出去，更不用將話說個明白，他自己心裡也都懂得，不會把話說破鬧個難看。

縱然是青螺，也不得不讚賞一句辛夷此人生得不但，更知趣，懂進退；若他生作是一個子，即便配不上藍千琊，但凡武林之中任何一個一流世家，怕是當家主母也做的。

相下來，青螺愈發覺得江湖流言極不靠譜。

一個理智的人，江湖上多過江之鯽，但一個人若生得這麼，卻仍然理智的很，那就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了。

荀玉卿宅久了，也不是很在外頭走，所以藍千琊對他的足，自然是可有可無的。他本不是極有耐心的人，但是在這龍潭虎裡頭，初來乍到的，再是沒有耐也要生生磨出來了，平日只是折摺紙，澆澆花草做以打發。

除此之外，荀玉卿也看看書，書籍上寫的多是繁字，他也看得明白，只是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所以過沒幾日，看書這好就被取消了。

整日下來，不是吃飽了睡，就是睡飽了吃。思來想去，這幾日活得渾渾噩噩，倒好似待宰的豬一般，可荀玉卿也不能怎麼辦，他還在足當中，青螺跟紅珠又是藍千琊的人，如果問深了，了什麼餡，們回頭與藍千琊一說，那自己就完了。

他這邊過得無趣，藍千琊卻像是找到了樂子一般，有趣的很。

藍千琊原先對辛夷沒有興趣，自然沒有在意，不過他當時會在那個地方，也不可能是恰好到此散步。原是那之前跟他通風報信，說請他看出好戲。沒誠想是看了那麼一齣好戲。

後來藍千琊與荀玉卿說過話，心中一轉，便知道這教徒約莫是看上了辛夷，見自己對辛夷沒有興趣，就打著便宜盤算，打算趁勢求自己把辛夷賞給他。藍千琊並不吝嗇，若是真了事，他心裡頭厭惡，顧唸著教徒平日裡的功勞，也許真能了也未可知。

畢竟辛夷只是一樣戰利品，連姬妾都算不上。

只是現在一切都未必了。

荀玉卿與藍千琊的第三次見面，也是他第一次走出這間宅子。

等出了門，荀玉卿才知道自己沒有在玄天教裡，而是一間極寬敞豪華的大宅子，還是在鬧市之中的一間豪宅。藍千琊是武林中罕有的高手，與他出行，自然什麼侍衛用不著帶，街上很熱鬧，挑著擔子的各小販，迎來送往的店小二，縱然電視劇上瞧過千百次，但是真的親眼見到了，卻依舊覺得稀罕。

荀玉卿四張，若換個人，就好似鄉佬進城，但由他做來，卻只覺風無限。

「你在看什麼？」藍千琊看他的模樣，實在是好笑的很，就笑道，「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張？」

荀玉卿才發覺自己有些誇張了，於是他一本正經的回過了頭來，與藍千琊冷幽默了一把：「自由。」其實他說這句話純屬是心來，貧個，說完就立刻後悔了。

只是自己說出去的話，打落牙齒也要和吞，更何況，荀玉卿自覺也沒有說錯什麼，雖然說得可能有點不對時間。

藍千琊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微笑，他沉了一會兒，然後就什麼話都不說了。

金籠裡關得是一隻漂亮的普通小鳥時，也許藍千琊還並不在意這隻鳥兒的去留；但既然發現自己關了一隻凰，哪怕僅僅可能是凰，那麼縱然藍千琊多麼憐惜，多麼心痛，他也絕不可能打開牢籠的鎖。

除非他厭倦了。

藍千琊帶荀玉卿來到了一個街角轉彎口的一家麵攤，賣面的是一對老夫婦，老人家在和面，而老婦人在煮麵。麵攤只有幾張桌椅，坐了幾個人，還有許多空著的位子，藍千琊便帶著他坐了下來。

他們要了一碗春麵，還有一碗蹄花面。

蹄花面是藍千琊的，春麵是荀玉卿的。

荀玉卿取了一雙筷子，攪了攪面，面很整齊，湯很清，小青菜也水。這家店的老夫妻曾經施捨過七歲的藍千琊一碗清水麵湯，後來藍千琊了教主，就在這家麵攤附近買了一間豪宅，偶爾想起來，就來照顧麵攤的生意。

天底下有千千萬家麵攤，但是藍千琊除了這家麵攤的面，其他的都不吃，反正這世上除了面還有很多食可以吃。他這個人很重，重的幾乎有點古怪，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

荀玉卿喝了一口湯，面的份量太多了，但也有可能是辛夷的太貴，他吃了大半碗，就有點飽了，但他仍然皺著眉頭，把那碗麵給吃完了。

畢竟是藍千琊請他吃麵，誰知道吃不完會不會回去被他一劍就把頭剁下來。

藍千琊等他吃完了面，才慢悠悠的說道：「如果吃不下，就不必吃了。」等人吃完了才說這句話，未免顯得不夠誠心，他看著荀玉卿皺起了眉頭，卻覺得十分愉悅。

他想：辛夷果然是個很有趣的人。

「我問你。」藍千琊用筷子剔著蹄花，皮與筋好似被刀刮過一樣，乾乾淨淨的從骨頭上落下來，看得荀玉卿心驚跳，他卻滿不在乎的問道，「你跟過那麼多人，怎麼偏偏只和我說這些話。」

荀玉卿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因為你不喜歡我。」

其實辛夷跟他的那些下之臣，說白了都是半斤八兩，兩邊各有所需，但是這時候為了洗白自己，黑鍋只能推到別人頭上去了。更何況，他本來就是清清白白的，黑的都是辛夷！

藍千琊微微笑了笑，道：「你錯了，我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