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琳達跟醫生談了一會才出來,接著助理就帶他們去參觀裡頭的療養院。無可挑剔的環境,無可挑剔的條件,一切都非常地好。許致佑的助理顯然事前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此時帶著他們轉來轉去,滔滔不絕介紹著這療養院的種種好。蔣濟聞心裡升起一不好的覺,接著就聽見琳達說:「蘭星一定會適應這裡,喜歡這裡的。」
聽不懂英文的蘭星正好奇地看著花園裡一株奇異的熱帶花卉。
蔣濟聞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許多話在他心裡翻來覆去,最後他說:「回去我跟許先生好好談一談。」
琳達跟助理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蔣濟聞的這個「談一談」是什麼意思。
他們經過有人散步、曬太的小花園,進居住區。帶路的工作人員為他們打開一扇門,讓他們參觀房間,依然是十分完十分舒適的條件。琳達微笑著看著星星,問他喜歡這裡嗎,一旁的助理翻譯了一遍,聽了這話的蘭星似乎終於察覺有點不對,回蔣濟聞後。
蔣濟聞掃了助理一眼,「先別跟他說這個。」
那一眼讓助理頭皮一,不敢問為什麼,也不敢再說話。
琳達開口:「蔣先生——」
蔣濟聞打斷的話,「回去我們再好好談一談。」
本來只是覺得好奇、好玩的蘭星因為那句問話,終於察覺不對。這裡的房間、花園、活大廳、走來走去的人,不是跟他生活過的療養院一模一樣嗎?
他知道療養院是什麼地方,他要整天待著的地方,不能出門,不能回家。
接下去蘭星一改興的模樣,有點蔫蔫的。
晚上回去,許致佑早早到家,熱地迎接他們,問他們怎麼樣。他是下了力氣尋找的地方,以為大家包括蘭星一定十分喜歡那療養院。
「那裡有最優秀的治療自閉癥的醫生,有最好的條件,怎麼樣?蔣先生,可以放心讓蘭星過來這裡的吧。」許致佑一邊說著,一邊看了蘭星一眼。
蘭星正待在蔣濟聞邊乖乖地看著繪本,剛剛他們要把他送回房間,緒有點焦慮的蘭星不肯獨自待在那裡,一定要跟著蔣濟聞。而這樣的談話又不能讓蘭星參與,於是他們全程用英文對話,剛好照顧了許太太。
琳達說:「蘭星真的很依賴你,我們看得出來。一時之間突然說要讓蘭星離開,到一個陌生的國家來,你也一定會捨不得。但蘭星的爸爸在這裡,我們也把蘭星當家人,雖然現在我們對自閉癥還一無所知,但我們會努力去瞭解蘭星、努力照顧好他。」
「你們打算讓蘭星住進療養院嗎?」蔣濟聞問,他的表是明顯的不讚同。
許致佑跟許太太對了一眼,顯然不明白問題怎麼會出在這裡。
「我們是諮詢過專家的。」許致佑說,接著說了一堆專家的見解。那些繁瑣的話語像風一樣一陣陣從蔣濟聞耳朵邊吹過,他心不在焉地聽著。他當然知道蘭星這樣一個沒有自立能力的年自閉癥患者,最後的、最好的去無非就是療養院。有很多的父母、家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現實的原因,無法再付出那麼多的心力照顧自閉兒,最後都把他們送到療養院去。
「這不意味著我們會把他扔下不管,我們會去看他。」許致佑解釋著,「他也不會就此封閉起來,我已經幫他找到了老師,他可以繼續畫畫。」
琳達在旁邊也說著已有兩個小孩,所以沒有那麼多的心力再照顧第三個,把他送去療養院是最好的。
蘭星聽不懂英文,但他時不時能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這些人的口中,他茫然地抬頭看著他們,心中惶恐,拉了拉蔣濟聞的袖子。
他要回房間了。
蔣濟聞起來,只說蘭星累了,陪他回房間,此外沒再說什麼。
他們走後,許致佑夫婦在客廳竊竊私語了一陣,都覺得把蘭星接到這裡是百分百確定的事,畢竟許致佑是蘭星最後的親人了。他們只覺得那個蔣濟聞,什麼話也不說,意見卻很多,是個難相的人。
「那樣的人,真想不到他會有耐心照顧這樣的一個孩子。」許太太最後嘆。
這天晚上蘭星一反常態,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按時睡。蔣濟聞坐在床邊,蘭星拉著他手,不讓他離開。最後蔣濟聞躺下,抱著蘭星睡覺。到半夜,蘭星仍在他懷裡不安。蔣濟聞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蘭星的不安。
可他不知道的是,蘭星的不安,是因為要離開他,還是因為要離開一個悉的環境。
蘭星終於忍不住問:「什麼時候,回家?」
蔣濟聞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親了親蘭星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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