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歲
小白花還真是送上門找不自在的。
電話接通,乾地寒暄了一句,毫無過度,就問延有沒有什麼賺快錢的辦法。
延都替他尷尬,「太真是打西邊出來了,你不是鄙視咱們鑽空子撈外快嗎?」
小白花結結地說:「我也是沒辦法……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趟家嗎?我媽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躺著,那邊催費已經催了好幾回了,急。」
「多錢?」
「……這」
「不說我掛了。」
「三四萬吧。」
瞧,落魄爺也是爺,什麼都沒了還覺著幾萬塊錢「小數目」說出來丟人。
延替他想不通,「你爬了老聶的床,現在缺這點急用,問他開個口他能不給你?」
小白花說:「不管你信不信,我跟老聶沒關係。」
明白了,這就是爬床了沒得金主的歡心。延為自己丟掉的角抱了會兒屈,「《大荒》是自己公司的戲,你就不能求人先預支點錢給你?」
「……咱們十八線算不上,我哪開得了這個口?」
牛大發了哥們兒,親媽躺在醫院等救命,還顧忌著自己那張臉吶。
延打心眼看不上這傻,呵地笑了聲,「那行啊,我給你介紹個有錢的姐姐,能幹就乾,不幹滾蛋!」
小白花聽起來氣得不輕,「你——」
話是這樣說,臨吃晚飯的時候,延還是把小白花帶到了夜店經理跟前,畢竟這廝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帶來智商上的優越,延就當給付報酬了。
剛好經理嫌跳塔臺的一個Dancer懶,說了幾句,同意小白花晚上試試。跳那個位置得整晚搞氣氛,舞跳得如何要求倒不高,力得跟得上才是重點。優點是,離客人近,小費不。
延這天約了兩家場子,九點鐘後才到這邊,臨走還給小白花待了幾句識相。誰知才過了幾個小時,他再回來,經理拉住他怨聲不迭,「你從哪找的這麼個玩意兒,人家客人也就是往他腰塞個錢,都沒人跟他手腳,他繃著個晚娘臉活像誰良為娼似的。明天他再這樣,看你面子也留不下他了。」
延自己氣不打一來,還得求人別生氣,趕著去後臺更,只得打著包票跟經理說,「再這樣我死他。」
見經理滿意了,延一口氣跑到後臺更室,同臺表演的幾位早換好服等著了。他駕輕就地邊跑邊,著上的上很快套上襯,接著把牛仔換演出服的面長。對著鏡子利落地按好暗扣,為了一下扯開襯的演出效果,只有最上面一顆是真的襯扣。
一行人走到舞臺邊的走廊,舞檯燈已經滅了。就著側邊著的微弱線找準自己的位置。
一聲震破耳的轟響,燈亮,舞臺熾熱的芒有如白晝。喧嚷人聲瞬時排山倒海似的幾乎掀開屋頂,一直到音樂聲起還久久不歇。
對延來說,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前提是,他還不知道前面等著他的是什麼。
對聶錚來說,這也是個頗為平常的夜晚。他好靜,但究竟是週末,幾個朋友他出來坐坐,他沒推。
一起出來的是兩個世家說得話的同輩,聶錚雖然人在國外長大,但秉承經商世家的訓誡,跟這邊顯赫幾家的也沒丟下。這些年國經濟大勢一路走高,做生意,眼得放長遠,人脈尤其重要。
雖然是出於利益的,但幾番大浪淘沙後,十來年過去仍能深的就不只是利益關係了,正如今晚邀請他的兩位。所以聶錚晚上出來,也完全是休閒。
地方是其中一位選的,聶錚坐在貴賓包間,從大面的落地玻璃見外頭大廳的群魔舞,只覺人太多,太吵。
他喝了口酒,味道倒沒差什麼,於是放下杯,胳膊搭上沙發扶手,嫌吵也沒說話。
對邊沙發坐著的冷臉男人比他直接,瞟一眼訂房間的那位,涼颼颼地說:「這就是你找的地兒?」
訂房間的不高興了,「你習慣給老賀捧場,我跟他又不。再說了,今天是請聶大哥,去GAY吧合適嗎?聶大哥跟我都不是彎的。」
冷臉男人難得有了笑意,眼朝聶錚掃過來,「哦?是嗎?」
聶錚神紋未,只瞧著訂房間的青年,嚴肅地說:「你已婚,喝酒還專找有人的去,這事兒得問你家趙太太怎麼看。」
訂房間的青年立刻慫了,「聶大哥,我可什麼都沒乾,咱們連個陪酒的都沒有。」
聶錚繼續揶揄,「世風日下。」
冷臉男人則嗤之以鼻,「沒出息。」
訂房的青年沒轍了,眼睛往玻璃外一掃,立刻轉移話題:「別說了,這兒還真有男。」
聶錚下意識地轉頭朝大廳去,舞臺上五個襯男,個個都坐在靠背椅上,隨著音樂的節奏,晃著腰,在椅背來回蹭,作直白得不忍直視。
他也真是無法直視,不悅地剛要收回眼,突然覺著中間那個領舞有些眼。
依著他這兒到舞臺的距離看不清臉,但僅是肢作,聶錚就無端覺得好像是那個人。
也真不怪他猜,延那個做再的作也著一子瀟灑,太有個人特。
此時,舞者們踩著節奏,站了起來。
那領舞揚起頭,手著前,蛇一樣向上游弋,在修長脖頸上異常曖昧地挲,接著,慢悠悠地解開襯最上頭的扣子,十足。
不錯,站起來材架子也差不多。
聶錚愣了,這真是幾個小時前才跟他分別的那個孩子?
驟然加快的鼓點中,領舞猛地拉開了襯前襟,整個實的膛一覽無余。
「嘖,看那打頭的,男人風起來真沒人什麼事兒,我瞧著都要彎了。」
聶錚心裡頭突然生出一難以名狀的惱怒,不不慢地起,「你們喝著,我馬上回來。」
延全然不知自己要被老闆抓現行,回了後臺,服都沒換就怒氣衝衝地奔著小白花去了。
這會兒舞臺表演,幾個塔臺上舞都停了,小白花自己窩在角落休息,一副世不容我、自憐自哀的樣兒。
延頓時覺著跟這人說也說不通,只不屑地笑了下,轉就走。
誰知小白花還著了他,「延,咱們在這演出的事兒不會給公司知道吧?」
延沒好氣地說:「你長長腦子。咱們公司那些人,尋常的,就算看見了也不會管你的死活,位置高點的誰認識你?」
一場舞下來口乾舌燥,延想到調酒師那還備了杯冰水等著他,也沒多留,立刻就開門出去了。人剛晃到走廊轉角,腳立刻收了回來,人飛快地到墻後。
不是吧,這麼邪?剛才他好像看到了聶錚?
小心地探出一隻眼睛,果然,亮堂堂的走廊,聶先生已經走到一半,旁邊還跟著畢恭畢敬的經理。只是一瞥,延看見聶錚脣抿著,一笑意也沒有,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步子不快,但足夠鈍重堅定。
他又看了一眼,聶錚目不斜視地問跟在一邊的經理,「延常來這兒?」
經理剛好知道他真名,「是,經常。今天,還帶來個朋友。」
真他媽見了鬼了!居然真是來找他的,簡直現場打臉。
延這會兒真是嚇得心尖兒都發,不要命似的往回撤,轉瞬就竄回了更室,用力甩上了門。
這可怎麼辦才才才才好?抱大跪跪跪跪著爹?
剛好小白花蹭出來,「怎麼了?」
延著急上火,本不想說話。
但腦子轉了兩圈,上前一把拽住小白花的手,「你聽我說,聶先生來了,就在外邊,咱們今天都逃不掉,這黑鍋得找人背了。」
小白花頓時臉慘白,「什麼?」
延說:「你還記得老黃踢你的那腳嗎?」
片刻後,延撥頭髮坐櫃前長凳上,對小白花說,「去吧皮卡丘。」
小白花深吸了一口氣,拉開門,聶錚剛好到了門口。
不服不行,小白花賣慘是專業的,沒等聶錚說話就憋出了一把哭音,「聶先生,你救救我們。我們不想被著違約。」
聶錚默默打量他們一會兒,眉頭只是微皺,但眼冷得刺骨,「怎麼回事?」
「是黃叔,」延就被這眼迫著替了小白花的臺詞,「就是我們的經紀人,他著我們出來給他賺錢。」
之後的事就可想而知,延和小白花被聶錚帶到了另一個房間。
這是第一次,延知道在聶錚面前惶惶不安到如坐針氈是什麼滋味。他們說著事先套好的詞,如履薄冰。
而聶錚安靜聽著,高而平闊的額頭下雙眼影深邃,眼冷而犀利,覺像是隻孤絕的、安靜的、準備捕食的鷹。
延手肘撐著膝蓋,做出一副不太活得下去的樣子,不敢直視男人眼睛時只能佯裝頹喪地耷拉著頭。
一口黑鍋被他拖著小白花強行扣到了經紀人頭上,當然姓黃的作惡多端應該也沒多委屈。延倒不太擔心穿幫,他被發現違約撈私活兒,事後被查的可不止是他一個,他們一組人,每個屁都不幹淨,真盤問下去,想把自己撇清楚的何止他?萬一其他人不認,沒關係啊,只要他跟小白花咬死自己這份,那就是姓黃的只要挾過他倆。
他說完全部,聶錚的表依然沉,看不出信還是沒信,只是接著質問:「你們為什麼不舉報?」
不是你,是你們,完全公事公辦。
小白花磕磕地說:「我們……不知道跟誰說有用。」
延無話可說,這豬隊友。
聶錚依然不予置評,靜默中眼神把他倆篩了個。
話是對小白花一個人說的,「你先走。」
延:「……」額滴個神!不想加戲的時候偏遇上單獨加戲。
小白花愣愣應了聲好,猶猶豫豫地瞟一眼延,終究還是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金主大人又好半天默然不語,本來不算大的包間活像個被無限充氣的封罐子,直讓人覺得不過氣。
一會兒過去,延余瞟見聶錚終於起。
只是幾步,漆黑■亮的皮鞋踱他的視線中,延慢慢地抬頭,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兩個人面對面,他抬頭著聶錚,迫不得已地直視,心裡頭像踹了只貓似的鬧得慌。
這孤男寡男面面相覷的什麼都別問了,求你幹脆乾點什麼吧大佬。
可聶錚也不再是剛才那般鐵面無私的神,略微眸看著他,雖然依然沒什麼笑意,脣卻沒崩得那麼了。
開口時語氣也溫和得像是人間日常談,「那你呢?你為什麼沒早說?」
延被迫住的呼吸終於通暢了,就這事?
真還不如乾點嘛。
他張口就甩出了一早準備好的答案,「揭發過自己經紀人的藝人,以後,誰還敢接?」
聶錚沒說話,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眸非常平靜,就像是悠悠長夜無風無浪的海。
這夜,延睡得不怎麼安穩,他瞧不出聶錚到底把他的洗腦包吃下去沒有。他太明白,真要把姓黃的整垮,絕不是他三言兩語的事兒,這事兒不徹查不算完。延越想越不踏實,越想越覺得自己那番說辭到都是。
不得不承認聶錚雷厲風行,次日一早,他們一組人都被回了公司。
接手這事的藝人事業部的鄭總監,打著呵欠來的,但辦事不含糊,挨個親自找人談話,只是錯開了延和小白花。
延覺著這事兒要完,惴惴不安了整個上午。
可到中午,消息下來了,老黃違紀辭退,部門裡頭幾個跟他「」頗深的同事繼續接調查。
傳話的人用一句話作結:聶先生震怒。
延覺得整個世界都玄幻了……玄幻得簡直不講道理。
此時,他還不知道,他毀譽參半的壯闊人生由此開始,他的安穩日子,就在這天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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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體內湧動著骯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