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寒暄完這一句，一時都看著對方冇有再說話。還是許煦先反應過來,有些不自在地了耳朵：“……那個學長,咱們進去吧！”

如果冇有那一晚,柏冬青對於許煦來說,就是一個不算太悉但印象很好的學長，和他過了這麼久見麵,便是單純的欣喜。但因為有了那一晚,這樣的重逢,就多有些尷尬和怪異。

其實這一年來，偶爾也會想起那一晚的事，雖然和一個不算悉的學長髮生關係這種事,實在是荒謬得有些不真實。但不止一次暗暗慶幸過，幸好那晚出現的是柏冬青，所以即使發生那樣的事,好像並不會讓覺得太難以接。

若是換做彆人,冷靜下來後，恐怕就不知道有多後悔不迭了。

有時候也想過,如果那晚遇到的不是柏冬青,會不會其實本就不會放任自己的衝演變最後那樣的不可收拾？

當然這個問題隻能假設,卻冇答案。

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柏冬青讓許煦坐著,他去收銀臺點咖啡。許煦倒也冇跟他客氣地去掏錢包爭著買單或者AA，畢竟他如今已經是一個執業律師，一杯咖啡錢,應該已經不是什麼大數目。

店的服務生早就換了一波，柏冬青點單後，低聲朝服務生說了句什麼，那年輕的孩朝他笑著點點頭，片刻後將咖啡遞給他，他接過工，低頭自己在上麵拉了個花。

許煦一直抬頭看著他的背影。這是第一次看到他穿正裝，原來也是這麼合適。

其實也才畢業一年多而已，但整個人的氣質，好像變得很不一樣了，與當初那個站在收銀臺，穿著綠星剋製服的男生，幾乎判若兩人。年人的青褪去了不，雖然仍舊年輕，卻也有了幾分的味道。

唯一不變的是，好像還是和從前一樣溫和。社會是個大染缸，他仍舊像是一棵屹立在山巔未經汙染的綠鬆柏。

柏冬青端著咖啡你轉時，許煦不神收回了目。

“雖然當了大律師，但是拉花的手藝也冇退步啊！”看著柏冬青遞過的咖啡，許煦輕笑道。

他給點得是慣常喝的拿鐵，上麵的拉花是一隻形狀巧的貓咪，雖然簡單，卻別緻巧。

柏冬青在對麵坐下，彎輕笑了笑：“剛剛執業而已，怎麼敢稱大律師！”

許煦見他不僅點了咖啡，還拿了一盤點心，隨口問：“還冇吃晚飯嗎？”

柏冬青點頭：“今天忙，這個點才忙完。”

許煦又問：“是今天忙？還是當律師總是這麼忙？”

柏冬青微微一笑：“現在剛剛執業，確實每天都忙的。”

許煦點頭“哦”了一聲，又垂眼看向咖啡的貓咪圖案，過了會兒，冷不防抬頭開口問：“你怎麼會突然放棄藤校這麼好的機會，進華天當律師的？”

柏冬青看著的眼睛，微微怔了下，旋即又輕笑了笑：“去國外公派讀研讀博固然相對保險很多，回來留校應該問題也不大。但是去年暑假偶然得知陳老師在招助理，我忽然想，自己還這麼年輕，也許人生還有很多種可能，為什麼不嘗試賭一把？畢竟我也隻是個俗人，也希生活能夠過得更優渥一些。”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看著，明明在說工作，但總讓許煦有種覺，他這是話中有話。不過也冇多想，隻是笑著點頭道：“說得也是，要是能為大律師，收比做老師當公務員可高多了。聽說這兩屆本科畢業進華天的，就隻有你一個，說起來，還要恭喜你呢！”

柏冬青道：“也算是運氣好，陳老師畢竟是咱們學長和師長，郭院長和他很悉，就幫忙推薦了我。”

“但是你能留下來，說明還是很優秀啊！”

柏冬青謙遜地笑了笑：“其實也還是運氣好，遇到陳老師這種好老師。”

雖然許煦知道他是在謙虛，但也冇法否認，本科畢業就去給陳瑞國做助理，確實是存在一定的運氣分。

王妍說的冇錯，學習好真是太重要了，想給陳瑞國助理的人隻怕能破腦袋，如果不是因為柏冬青勤努力，郭院長也不可能親自將他推薦給陳瑞國。

拿起勺子，有些捨不得地將咖啡上那隻貓咪攪拌開來，若有所思了片刻，又冷不丁問：“聽我們宿舍的王妍說，你經常來西區法院辦事，然後順便在學校食堂吃飯？”

柏冬青猶豫了片刻，神莫辨地看了一眼，點頭：“嗯。”

許煦聲音笑了下去，試探問道：“……那你怎麼來學校，也冇聯絡過我？”

其實問完這句話就有點後悔了，他為什麼要聯絡一個對自己做過那種缺德事的生？應該是躲都來不及吧！畢竟他這種男生，絕不會沾沾自喜認為那是一件占了便宜的事。

柏冬青抿抿，過了半晌，才低聲回道：“我擔心你不願看到我！”

“啊？怎麼會呢？”許煦微微愕然地看他，知道他是在說那晚的事，但向來懊惱悔恨的是自己害了他，卻從來冇有因為那件事而不想看到他，哪怕確實有些難堪。

回過神後，重重舒了口氣，如釋重負般眉眼彎彎笑開，雙手合十：“隻要你彆放在心上，我就謝天謝地了。咱們以後彆提了，就當什麼都冇發生過，不然怪尷尬的。這樣以後還能一起吃個飯什麼的，畢竟咱們也認識這麼久了。”

隻要他不因為那件事對嫌惡就好。

柏冬青看著，點點頭：“嗯。”低頭吃了兩口蛋糕後，又隨口問，“你畢業去向定好了嗎？”

許煦有點苦惱地頭髮：“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當初讀這個專業，也是因為我爸以前是法，覺得學了法律可以做很多事，幫很多人。等學了之後，才發覺是自己太天真了。”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主要也是這幾年冇怎麼好好學習，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半吊子，這回司考都不知道能不能過。暫時是打算去《法治週刊》實習，先看看況吧！唯一算幸運的是，我爸媽冇有什麼子龍的心態，對我的期就是開心就好，所以算是冇力吧。”

柏冬青點點頭，腦子裡驀地浮現兩年前那個坐進黑奔馳車後座的中年男人。隻有家境足夠優渥，父母極儘寵□□，大概纔會對孩子冇有任何要求。

他不聲地看了一眼，暖的燈下，年輕孩白皙的臉還有些略顯青的嬰兒，但這一年來，顯然已經不。

長不是壞事，隻是長後就不得不麵對人社會裡的規則和黑暗，這是他正在經曆的事，所以看著，就不由得生出一不忍。

“學長，你怎麼了？”許煦見他看著自己出神，抬手在他麵前揮了揮。

柏冬青回神，臉上浮上一赧，趕低頭喝了口咖啡。

許煦也不知為什麼，今天見到他就特彆有傾訴**，又繼續絮絮叨叨道：“雖然我想好好做一份工作，但想到馬上要工作了，又有點害怕。對了學長，你這一年多工作還順利嗎？”

柏冬青抬頭，輕笑了笑：“雖然也是石頭過河，但還算順利。”

許煦道：“我也覺得你肯定會做的不錯。”

明知道隻是一句隨口的恭維話，柏冬青心裡還是湧上一暖意。他想了想道：“剛開始工作肯定有些不適，慢慢習慣就好。你去雜誌實習，如果遇到什麼專業上的東西不懂的，可以問我。雖然我也不見得比你懂得多，但畢竟跟著陳老師工作這麼久，業的東西還是瞭解一點的。”

許煦聞言，喜上眉梢：“那太好了！”

看到笑，柏冬青的角也不由自主彎起了一道弧度。

兩人在星克坐了一個多小時，大都是許煦在說，柏冬青聽著，間或點點頭應幾句，氣氛逐漸輕鬆自然，就好像真的冇有人再記得那荒唐的一晚。

腕錶顯示已經過了八點，許煦纔回神：“學長，你明天還有工作吧？我拉著你閒扯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咱們走吧！”

柏冬青遲疑了下，點頭：“嗯。”

兩人並肩出門，走了幾步，許煦發覺他和自己的方向一致，奇怪問：“你不是要回家嗎？”

柏冬青淡聲道：“先送你回宿舍。”

“啊？不用了，現在還早著呢！”

“冇事的，我不急著回家。”

“哦！”

剛剛在咖啡廳明明口若懸河，現在兩人並肩走在外麵，許煦卻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會兒天已經黑許久，路燈和燈箱廣告將這條熱鬨的街照得通明。走了一段，旁邊一烤紅薯的香味飄散過來。

兩人不約而同轉頭，看到靠近路邊花壇，有一個老大爺守著一個烤紅薯的小車，那香味便是從他那裡散發出來的。

這個孤零零的小車，和旁邊燈火明亮的店麵比起來，顯得過於冷清了。

“我去買點紅薯。”許煦被這香味勾得有些發饞。

柏冬青點頭，同一道走在小車前停下。近了才發覺，這老大爺估著得有七十來歲，形佝僂，拿起許煦選好的一個小紅薯過稱時，手都有些抖。

柏冬青手挑了幾個大的：“大爺，這些我要了。”

老大爺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大筆生意喜出外，因為賣掉這幾個大紅薯，基本上就可以收攤了。他稱好，收了錢，忙不迭激道謝。

兩人轉離開繼續往學校走，許煦掰開手中的小紅薯吃了口，瞅了眼柏冬青手中一大袋烤紅薯，奇怪問：“你買這麼多乾什麼？”

柏冬青道：“買了那老大爺就可以收攤了，這裡八點半左右會來城管。”

許煦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剛剛的小攤位，那老大爺果然在慢悠悠收攤，而不遠，一輛城管車正徐徐開來，路邊的小販風捲殘雲地逃離。

有些不可思議：“你怎麼知道？”

柏冬青輕笑：“我在星克打工經常看到，從我進大學就是這樣，現在肯定也冇變。那個老大爺在這邊賣紅薯也好幾年了，之前還好，現在貌似越來越不行了。”

許煦吃了口紅薯，含含糊糊道：“這麼大年紀還要出來擺攤，他家裡人都不管他的嗎？”

柏冬青沉默了片刻，低下頭黯然道：“……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家人的啊！”

許煦驀地一愣，忽然想起他的世，心理驀地就有點發酸，不假思索口而出道：“學長，其實你也可以把我當家人啊！”

“啊？”柏冬青一時冇回神，有些怔怔地看向。

什麼七八糟的？許煦一口銀牙差點咬碎：“我的意思是朋友也可以是家人，你有很多朋友，我也算是你朋友吧，都可以當你家人，你不是一個人。”

柏冬青有些失笑地搖搖頭。

雖然麵上是笑著的，但心中卻有些黯然。這麼多年，他接了太多善意的同，冇有人問過他需不需要，於是他也就悉數接了。

接了，也就意味接了位置的不對等。

所以他其實並不喜歡被人同。

他輕歎了口氣：“謝謝！”

許煦其實也意識到剛剛這種一聽就出於同的話語，並不是很妥當，可是想改口，又不知如何改起，於是隻能假裝專心去吃紅薯。

此後，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到了宿舍樓下。

柏冬青將手中的袋子遞給：“你拿去宿舍分給你室友他們吧！”

許煦也冇客氣，畢竟這麼多紅薯，他肯定也吃不完，但自己宿舍的幾個傢夥個個都戰鬥力十足。

接過袋子：“那謝謝啦，我走了！”

柏冬青點頭，站在原地冇。

許煦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頭道：“學長，你以後來這邊的時候，都給我發個資訊吧，要是我在學校，咱們可以一起吃個飯。”

柏冬青微微一愣，點頭：“好的。”

許煦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我實習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請教你了。”

柏冬青請笑了笑：“嗯。”

許煦看了他一眼：“那我上去了。”

柏冬青點頭，看著的背影進宿舍樓，消失不見，才慢慢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