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慢慢地說：“我昨天和今天，都沒有別的意思。”

祁念不知道顧颯明相不相信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他從側面看去，看見顧颯明凌厲的眉峰和眼眶，高的鼻梁，以及抿上的。還看見顧颯明后窗外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不喜歡，那就不喜歡，他以后不再喊就是了。

祁念很輕易地將自己說服。

只是車冷氣開得有點足，哪怕是夏日，在這樣的清早都有些太冷了。

祁念弓了弓背，往座椅里蜷了蜷。他心想，至今天他們說了這麼多句話，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在走——盡管是份他覺得十分模糊和潦草的計劃，不像他得心應手、掌握自如的數理推導題。

第十七章

徐礫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五列的最后一個。

原本祁念那個位置是徐礫的，只是他之前請假了一周，那天祁文至的書將理1教室的唯一一張空座位，默認了給祁念小爺準備的。好在徐礫對此毫無異議，在超哥面前欣然點頭。

祁念照舊晚一步，不過走進教室時早讀還沒開始。徐礫右手撐著腦袋，側著子目迎祁念過來。

祁念對自己右邊新添了“鄰居”也沒什麼異議，他坐下后把書包掛在椅子背上，今天的書包里面裝了點沉甸甸的東西——幾本數理參考書。

何瑜這些年唯一沒怎麼手的，就是祁念的學業，反正不缺錢，該請老師就請老師，除了“德智勞全面發展”和“不務正業”的“第二課堂”。

那些想都不要想。

徐礫嬉皮笑臉地跟他打招呼：“小漂亮，別那麼冷漠嘛，昨天我們不是就認識了嗎。”

“你昨天沒睡好？怎麼一天看著比一天憔悴？”

祁念跟沒聽見一樣做著自己的事，把書包里的書放進屜里。

剛好前桌的生下了座位，和善地跟前面幾個同學說：“我等會要做值日怕來不及，你們能作業的都先給我吧。”

從前面一個個收了過來，最后還剩一個祁念，生稍顯拘謹地笑了笑，說：“同學，你做了作業嗎？”

祁念昨天走得太急，并沒有帶任何東西回去，轉從書包里拿出昨晚做的兩份只用寫在紙上的作業，淡淡地將它們遞了過去。

徐礫在一邊不甘寂寞地話：“何佳彥，也收一下我的唄。”

被做何佳彥的這個生聞言，臉上明顯出了一驚訝和慌張，沒想到自己會被徐礫搭話。何佳彥拿過祁念薄薄的作業后，一時間進退兩難。

徐礫里說要作業，可人卻癱在桌上一不。他缺課了一周，能出作業就稀奇了，偏偏一時興起就是要為難別人。

教室里陸續來了同學，有幾個注意到靜，朝這邊看來。

祁念終于看了徐礫一眼：“你想干嘛？”

徐礫邊綻起笑容，朝何佳彥揮手：“我沒作業，不了。”轉而湊向祁念，低聲說：“看在小漂亮的面子上。”

何佳彥如死里逃生般回到了自己位子。周圍有零零碎碎的議論聲，祁念默了默，問：“他們為什麼都怕你？”

徐礫笑容慢慢收住，片刻又恢復了那副不正經的模樣，朝他那邊揚揚下，道：“他們就不怕我啊。”

祁念跟著看過去，跟顧颯明恰好轉過來的臉撞了個正著。他的結上下了，耳邊是徐礫的聲音：“別以為這是市重點的重點班就都是只會讀死書的書呆子，小漂亮，你先看看你自己是嗎？這里什麼樣的人都有。”

確實不是。他來到這兒，坐在這張椅子上，就是不懷好意。

顧颯明是為了拿書早讀的，祁念也移開單向的目。

“但——”徐礫低了低眼睫，勾起角，他其實長得很清秀，“只要我想，我能讓每一個人都怕我。”

只是臉上的表把冷與明雜糅在一起，將底子里的清秀詮釋得吊詭，散發出難以形容的覺。

祁念對徐礫的這個印象一直到后來后來，很久以后，都沒變過。

徐礫又補充：“不過，小漂亮你不會怕我的，因為……我們是同類。”他最后五個字是用飄忽的氣音說完的。

祁念瞇了瞇眼，給了他一個正式的直視，說：“我祁念。”

徐礫“嘖”了一聲：“沒意思。”

恰好早讀鈴響起，今天超哥是踩點進來的，所有人開始各歸各位。

祁念也擺出語文書，翻到文言文那一部分，雖然眼里布滿了古人圣賢的“之乎者也”，但腦海里都是徐礫剛剛跟他說過的話。無疑，不管徐礫是一個怎樣的人，徐礫都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主來與祁念產生集的人。

祁念能覺到，徐礫對他好像沒有別的惡意，很熱，哪怕這種熱里可能會摻進些他現在還無法預料的東西。哪怕這樣的接近說是費盡心思、心積慮都可以。

他知道自己不僅不討厭徐礫，甚至還生出了點惺惺相惜的覺。

這個星期一來的頭兩天就是月考，連著九門考下來到最后的放學之際，大家反而不覺得疲憊了，一個個有說有笑，不人都在熱火朝天地對著答案。

施澤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書包后朝教室外追去：“等等我啊！颯颯！”

顧颯明沒好氣地轉道：“你他媽能別這麼gay麼，整棟樓都能聽見你的聲音。”

“那好啊，我一個人就能讓全校生斷了念想，”施澤跑上來勾過他的肩膀，嘖嘖搖頭，“他們的夢中男神竟然是個gay……”

“啊！”話還沒說完，施澤就嚎了一嗓子把顧颯明一把推開，“你……你你你！”他著自己的腰，環顧四周后低聲嘟囔：“老子腰都要被你掐青了。”

顧颯明理了理上的校服，不咸不淡地往前走：“要搞基出了校門左拐兩條街，我就不奉陪了。”

到了一樓，施澤要去學校停車場拿自行車，轉著手里的鑰匙圈說道：“我要去提個車，等等我啊。”

顧颯明嗤笑一聲，邁著步子跟他一起往停車場去，故意調侃道：“還提車，您是提東啊還是本田啊？”

“老子提自行車！不行嗎！”施澤瞪眼吼道。

顧颯明站在邊上一陣樂。

施澤推著車出來，兩手兜的顧大爺不知道又在睥睨著地上的哪只小螞蟻，他隨口問道：“誒，顧颯明，你那新家離學校很遠嗎？”

“還行。”

“那怎麼不騎自行車了，咱倆放學后還能跟以前一樣去兜兜風。”施澤拿子挨了挨他，又開始不正經。

他其實也就只敢這麼耍耍賤。在別人看來顧颯明是高嶺之花，別說/玩焉，連靠近都心理力巨大，施澤覺得那些人覺得完全沒錯。

因為顧颯明這個人，是真他媽的有點傲，即使是笑著一張臉，渾也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老子沒空理你”的氣息。

但從云城市一中初中部一路讀上來的施澤，高一剛開學跟“初來乍到”、一臉欠揍模樣的顧颯明杠上過一次后，就徹底被收服。

顧颯明上還真有點東西，讓人不得不服。

顧颯明踢了一腳斜坡路上的小石子，看著它不得不滾了下去，漫不經心地說：“有人接送方便得很，懶得騎了。”

第十八章

施澤頭往后一頓，覺得這不會是顧颯明能說出來的話：“那你每天都跟祁念坐同一輛車，一起上下學啊？”

顧颯明沒說話，算是默認。

施澤看他那樣子還以為是被不得已，聳了聳肩，咋舌說：“兄弟你是真慘，要換了我，我肯定把你現在那家的屋頂都給掀了。”

顧颯明已經跟他走到了路口，停下腳步后笑道：“你先悠著點別被超哥給掀個底朝天吧。”

“誰他媽能接自己憑空突然換了個家，連人也給換了，”施澤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憤憤不平，顯得正兒八經的，“祁念要是我弟弟，我肯定揍他一頓清醒的，全班除了他，還有誰跟徐礫多說一句話的？兩個神經病。”

顧颯明聽著聽著皺起了眉，他不愿多說，手撥了一把施澤自行車的車鈴，“叮叮叮”一通響后說：“快走吧，難怪超哥說你中看不中用，上話還多，再不走安排徐礫跟你共度余生了啊。”

施澤嫌惡著臉上自行車：“呸呸！顧颯明從你里就沒一句好話，超哥居然還怕我帶壞你？真是天理難容！”

他朝顧颯明比了個中指，騎著自行車一溜煙就走了。

顧颯明轉頭過馬路，這周開始等在路邊接送的車換了稍顯低調的奧迪，司機也變了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雖然還不至于到施澤說的要拆家那一步，但顧颯明的確很不喜歡祁家給人的覺，無論是空有其表、又大又冷清的別墅，還是哪怕有意回避也依然能時不時看見的劉媽，以及每天早晚都負責接送的私家車。

顧颯明也在盡量試著去、理解他的親生母親，只是依舊困難與隔閡重重。

除了當初讓顧母心臟病發的事，還比如，何瑜唯獨對他太溫太關心，這讓顧颯明對的認知產生了沖突與矛盾。

祁念明明跟他是親兄弟，都是的兒子，為什麼何瑜會如此的厚此薄彼？哪怕得到那個“厚”的人是他。

顧颯明只能想到何瑜也許是為了補償自己這牽強的一點。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他現在才會心復雜地坐在這里。

祁念對他的敵意、別有意圖又演技拙劣的接近，似乎都有了很好的解釋，甚至連祁念本的“異于常人”都約有了猜測思路。

顧颯明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可以開門見山、滿不在乎地撇開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