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祁念沒見過的，徐礫真正的模樣——是真的行事低調了。

之前每天在祁念面前笑靨如花，手舞足蹈，熱似火的徐礫，原來才是一反常態的，也是短暫的。

除了每次考試時堪稱優秀的績，徐礫渾上下沒有一點“良好”的跡象倒是一不變。

但他們之間關系的維系，一直依靠的便是徐礫拿著“熱臉”來“冷屁”。

如今“熱臉”去把冰涼的課桌面都回溫了，祁念了真正的獨來獨往。

他也說不清楚，有沒有逢迎顧颯明的想法在。不過他原本就不與人主說話的。

“同流合污”的兩人就此割裂，還順理章。

而祁念今天的神還行。

他昨晚穿著顧颯明給他新買的校服回去，沒有出毫破綻，原本中午那頓就難得的吃得滿足，祁念草草結束掉晚餐就上了樓。

他的房門是沒有鎖的，但如今可以把心安放進肚子里。

不會再有人來開他的門——無論是會先敲門的家庭教師，還是二話不說隨時都能沖撞進來的劉媽。

祁念把作業做完后就去隔壁帽間拿了睡，回房自己給自己了個澡——顧颯明嚴令止他的傷口水，說不然發炎染，會很嚴重。

雖然回來后兩人各回各房，誰也管不著誰，他也能忍痛，但到底還是怕痛的。

祁念換好睡出來，將在診所開的未開封的藥膏拿在手里，看了一會兒，順手放在了書桌桌面上。接著祁念便去整理書包，在弄完一切之后，他過那管藥膏，糾結著放進書桌屜里，才爬到床上。

這一晚祁念趴在床上，睡得很早，也睡得很混。一個接一個怪陸離的夢做過去，卻不再是驚悚或絕。

祁念依稀記得最后一個，他只是踩在覆著薄薄一層冰殼的孤寂的湖面，也不會掉下去，天上沒有太，卻有瑰麗奇幻的白晝景展開在眼前。

不變的是，他總做這樣沒有別人，了無生氣的夢。

只是在醒前的那一刻，隨著一聲湖面碎裂的嘩啦聲，萬籟俱寂被打破，清澈的湖藍的水將下墜的祁念裹住，它們著他的心臟，管，和大腦，將他溺死在夢里。

祁念甘之如飴，沒有掙扎。

“咚咚咚。”門口響起輕微的叩門聲。

顧颯明從作業里分出些心神，但沒，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再有靜，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他借著站起，有些疲憊地了胳膊。

顧颯明從旁邊的落地窗往外眺出去。這里雖然不像輒幾十層的電梯居民樓那麼高樓層，但因為在地勢較高的丘陵半山腰，視野很好。

錯落有致的深綠樹叢里夾雜著遠方明明滅滅的萬家燈火，即使很晚了，暮大網下仍舊多的是通宵達旦的狂歡或獨自神傷。

高樓林立里，由喧囂車輛和集鄰里出來的水深火熱的都市，在這里就是隔岸觀火。哪怕住在這里的人并不見得快樂到哪去，時不時也會有種被剝離于“凡塵俗世”的飄然錯覺。

顧颯明不喜歡這種覺。

影視劇里常有主人公因為突如其來的一筆可繼承的財產，而時來運轉。如今從天上掉到顧颯明頭上的餡餅，在別人眼里也是求之不得的。

可如果能夠按照顧颯明的意愿來決定一切，他不會要這些。

他是個不喜歡依賴別人，不熾烈的人，從到顧家后，有牢固記憶的小時候起。

顧颯明是對什麼——無論對人或或各種/念的都不熾烈，自然對錢財也不例外。

他的里流淌著理智和比別人淡幾分的“覺”，只能靠慢慢培養，培養出堅實但不熱烈的。

在他人眼里，能被稱之為有所例外的，是他一直以來對顧颯清的手足之。

“咚咚咚。”門又響了，這一次變得清晰不。

顧颯明猜到深更半夜會是誰來敲他的門，并敲得如此詭異。

但也疑。

顧颯明不不慢踱著步子走過去，擰下無聲的門把。

祁念穿著不變的半舊小熊睡，手里拿著那管被冷落了幾天的藥膏，眼睛眨也不眨地站在門邊，有些懵懂的樣子，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長在這塊地板上了一樣。

祁念剛剛赤著腳，從最偏僻的一頭走到這里，為了避免被不遠另一間主臥里的何瑜發現，他輕輕敲完第一次門后，便和自己的呼吸一起靜靜待在這兒。

上逐漸燥熱，但祁念的腳趾挨著門，里頭的冷氣一出來，繞上他的小指頭，像的小勾子勾扯撥著他。

祁念就大膽又敲了一次。

顧颯明看見是他，像是有點意外：“怎麼了？”

意外占據的比例其實不多，而是祁念實在備參演鬼片的潛質，他與黑夜有著渾然天般的相融。

顧颯明的影把他整個籠罩，將開門后兩人沉默相對的短暫時間里的每一點變化，都無限放大。

甚至在冷氣決堤般彌漫而來時，祁念覺到了顧颯明上溫熱的氣息。

祁念了，怯生生朝前挪的腳丫比聲音先一步行，他還是磕了一下：“不是得涂藥麼，我自己涂不到。”

顧颯明對他的小作又好笑又無言以對，像是生怕自己會把他關在門外一樣。不過顧颯明開始確實想拒絕來著，祁念說要涂藥應該是假，不知道有什麼別的企圖。

顧颯明手搭在門把上，最后側了點，讓他進來。

室的燈終于照在祁念白凈冷淡的臉上，祁念沒有猶豫，不快不慢地踩在涼涼的木質地板上，踏進了這間屋子。

他走了幾步路，然后不了。

顧颯明將門關好，只說：“十二點多了，明天還要上課。”

祁念從恍惚間回神：“不要很久的。”

“那過來，早點弄完早點睡了，”顧颯明拿他沒辦法，站在床邊他。

總不好這時候不同意，把人轟出房門。

祁念不再看落地窗，轉走到顧颯明旁邊的床邊坐下，祁念坐得很輕，床鋪沒有下陷多，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

坐下后，顧颯明卻離開了，祁念豎起耳朵，發覺顧颯明進了浴室，水龍頭被打開。

祁念這才繼續用眼睛及著顧颯明房間的角角落落——灰白簡約的主調，東西不多，很干凈整潔，書桌上擺著數學書和凌的草稿。

“藥呢？”顧颯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來，他洗了手，還拿了一盒棉簽放在桌上。

祁念仰頭看顧颯明，把手里的東西遞過去，也不待顧颯明繼續指揮他，祁念就轉過去，把自己的小熊睡了起來。

顧颯明坐過去，對他的乖巧不置可否，低頭用棉簽沾取好白的藥膏。

祁念等著顧颯明手替他藥，上的被調著變得敏，他頭一次覺得室的冷氣吹得他有些麻。

顧颯明手停在半空，皺眉問道：“怎麼還沒好？”

祁念背對著他緩緩眨了眨眼，從容道：“我也不知道。”

顧颯明盯著他茸茸的后腦勺，半晌，顧颯明用聽不出意味的語氣說：“你自己是不是沒按醫囑涂過藥？”

祁念背脊僵了僵，他在來之前連藥膏都提前開過封的，他暗忖是繼續瞎說八道騙過去好，還是及時地如實示弱更好。

祁念垂下頭，小聲囁喏：“我自己看不到后面。”

凌晨的顧颯明的主臥房間里，祁念的后背在不太亮的散燈下，渡上一層輕薄的澤，尤其一節節脊椎骨突出的部分，凹顯出上帝造人時軀的。

就是瘦了點，以及那塊仍未完全愈合好的傷口有些礙眼。

顧颯明再也沒說過話，祁念便也不敢，以馴服的姿態讓那棉簽上自己脆弱紅腫的傷口。

顧颯明換了一棉簽，打算在沒涂勻的地方再涂一遍。

忽而一道聲音隔著實木門劃破深夜的寂靜：“洺洺，早點睡了，還在學習嗎？”

祁念在聽見何瑜聲音的瞬間猛然一抖，將還沒愈合的地方撞在棉簽頭上，祁念像貓般“嘶”了一聲，栗著子向前傾，把頭埋進被褥里，捂住聲音。

顧颯明沒想到他能驚這樣。

因為何瑜不會擅自推門進來。

顧颯明扭頭，平靜地應了一聲：“就睡了。”

“嗯......有什麼明天白天再做，”何瑜半夜睡醒了起夜，鬼使神差地開門看見顧颯明房間還亮著燈，不免來問，“熬夜傷傷眼睛。”

顧颯明沒再回答，何瑜卻似乎還站在了門外，顧颯明便俯過去把屋子里的燈關了。

第三十一章 （下）

祁念意識到何瑜應該走了以后，趴在的被子上突然覺得很困，想就這麼閉上眼睡覺。

他半耷拉著眼，看著眼前的一片黑黢和落地窗外浸進來的淺淺暈，那邊地上鋪著厚厚的羊地毯，祁念盯著其中一撮發呆。

鼻間充斥著那好聞的味道，是他之前在顧颯明上聞見過的。不多時，后背的痛緩和下來，祁念打算起來。

“還好嗎？”

祁念小小一團黑影蜷在顧颯明的床上，顧颯明不確定地上他的背，不想到剛剛那一下得重：“又不會推門進來，這麼怕還敢跑過來。”

顧颯明的手像是烙在祁念的皮上，不糙也不細膩，讓祁念說不出話。祁念拿臉蹭著被子面料搖頭，終于還是爬了起來，轉看向顧颯明。

他也不在意顧颯明是不是知道，他是有意的，放任傷口不管而半夜找來這間主臥。

至他此刻得逞了，哪怕痛一點也沒關系。

顧颯明重新把燈打開。

這一下顧颯明離得祁念很近，看清了祁念眼角邊依稀沾著的淚，這樣的祁念即使還是面無表，也浸潤著可憐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