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得很近，悶熱悶熱的，難得很。

他說：“哥，爸媽說你去同學家住，我就覺得不對勁。”

他了上來，說話的時候下在我肩上蹭：“哥，你怎麼騙我啊？不是說這個地方拆遷了嗎？”

我被他吵得很煩，起去別的地方躺著。

他像個尾，我甩不掉，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

我進了臥室，既然他不睡床，就去哪兒睡去哪兒睡，我自己躺在了床上。

結果他又了過來，破舊的單人床躺了兩個人，我們不得不著對方。

我穿著一件欄背心，平躺在那里煙，煙灰直接就掉在了我上。

晏側躺著，用力吹走我上的煙灰，他說：“你不回家我也不回家了。”

他頭靠在我肩膀上：“我喜歡這兒，我要留在這兒陪你。”

第13章

不可能有人喜歡這個地方。

晏說他喜歡，我是不信的，就像我始終不信他跟他媽全心全意對我好。

有時候夜深人靜自己琢磨這些事兒的時候會恍惚間分裂出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嘲諷我：“你真不識好歹。”

我不知道晏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當我小心翼翼地從床上下來，他正睡得。

確實還是沒心沒肺的小孩子，這種地方也能睡。

深夜了，外面還很嘈雜，有人在打架，互相咒罵，這是這個地方的常態，夜晚比白天更熱鬧。

我關上了窗戶，把風扇挪了個地方，讓晏吹得到風，卻不至于被風直吹。

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多，我出了臥室，坐在糟糟的客廳煙。

煩的，我不想見晏。

盡管不想承認，但在他面前我永遠自慚形穢。

黏糊糊的夏日夜晚，黏糊糊的思緒，我手指夾著煙，用力著發疼的太。

晏推門出來，小聲說：“哥，你怎麼不睡覺？”

估著我剛才把他吵醒了。

“睡你的。”我沒好氣，“別煩我。”

晏抿了抿，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我們也算是相識多年，朝夕相，他高興不高興，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背墻站著，像罰站一樣。

我本來心氣兒就不順，看他那樣，突然起了壞心眼。

“晏，過來。”

他聽見我他，笑了，小跑著過來坐到了我旁邊。

晏上帶著熱氣，讓本來就黏糊糊的晚上更難。

這房子哪兒哪兒都臟，他才來了沒多久，白短袖已經蹭得臟了好幾。

我說：“煙嗎？”

他愣了一下。

我使壞，夾著煙的手遞到他面前：“試試。”

如果我爸或者他媽知道我干這種事兒，應該會把我掃地出門。

晏猶豫了一下，握住我的手，湊過去真的了一口。

他嗆到了，趴在我懷里瘋狂地咳嗽，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欺負完他，我心好了不，任由他抓著我，心滿意足地笑著繼續我的煙。

他問我：“哥，這東西好嗆，你為什麼喜歡啊？”

“你長大就知道了。”我這句話說得像是故作高深的大人，但那會兒我確實已經年，跟15歲的他比起來，可不就是大人麼。

不過我沒告訴他的是，很多事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因為過得太幸福了。

我指了指旁邊的窗戶：“我媽就是從那兒跳下去的。”

晏抱著我的胳膊，轉過去看那扇窗戶。

“當時我沒在家，也不知道跳的時候腦子是不是清醒的。”究竟是故意自殺還是不小心失足，誰也不知道，這個疑問已經被帶進了墳墓里。

我說：“以后我不想活了，就也從這兒跳下去，你到時候記得來看。”

“不行！”晏轉過來，皺著眉，他又用指甲摳我，直接給我抓出了。

我笑他：“關你屁事。”

“就是不行！”晏難得在我面前這麼表現得強。

說完這話，他又近乎懇求地看我，到我肩膀上，委屈得不像話。

“我又沒說現在就要去死。”我了口煙，推開他，“熱，離我遠點。”

晏自己坐在那里，我起去接水喝。

我端著水回來的時候，晏抱著膝蓋坐著，面朝著那扇窗發呆。

“想什麼呢？”我說，“試試從這兒跳下去？”

“不要。”他湊過來搶我的水喝。

后來那個晚上我們誰都沒回到那張床上去睡覺，我靠在墻邊坐著，晏枕著我的睡著了。

再后來，我放棄復讀，在晏止不住的眼淚里踏上火車去遠方讀書了。

我走那天，晏在站臺哭得不行，我隔著火車的窗戶看他，覺得煩。

火車開出沒多遠，我收到晏發來的短信，他說：哥，你等我放假去看你。

我沒回，不想理他。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沒等放假他就跑來找我了。

那年冬天，年底的那幾天我這邊冷得很，臨近期末，整天泡在圖書館里。

我這所學校其實也還不錯，就像我爸說的，盡管我高考發揮失常，但再怎麼失常最后也還是來了一所重點大學。

從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我接到我爸的電話，說晏剛辦完份證就跑去買了車票，自己坐火車來找我了。

聽著我爸的語氣，我都能想象得到他此刻有多著急。

他的寶貝，他的小兒子，竟然為了見我這個他可有可無的兒子跑了出來。

這讓我忍不住笑。

“我知道了。”我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第14章

晏下火車的時候，我已經在外面等著他，那會兒還能買站臺票，我問好了他在第幾節車廂，然后火車一進站就在車廂外候著了。

晏沒來過這麼冷的地方，一下車就冷得聳了聳肩。

他看見我，皺著鼻子過來，抱怨說：“我本來想給你驚喜的！”

“這是驚嚇。”快零下三十度了，他就穿著個薄呢大，我把特意帶過來的羽絨服給他，又摘掉自己的線圍巾給他系在了脖子上。

“哥，爸跟你說什麼了？”

晏還是有點害怕的。

“能說什麼？說等你回去就打斷你的。”

我背著他的書包，他摟著我胳膊，我們倆親得讓周圍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看我們。

“他不會的。”晏說，“我給爸媽留了紙條。”

“你留哪兒了？”

“米箱里，他們做飯的時候肯定看得見。”

也就他想得出這種留言的方式。

晏來的那天，白天剛下過雪，我們倆站在冷風中等公車，然后坐著公晃晃地往我學校的方向去。

他一直摟著我，雙手圈著我的胳膊，像是生怕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跟我走散。

我原本還在想，我離開的這半年晏會不會忘了我是誰，跟他那些不知道究竟是真的親近還是只瞎胡鬧的同學們徹底混到一起。

我還在擔心，確實擔心我不再是他唯一無條件付出的人。

盡管離那個家很遠，但我心里的算盤還在劈啪作響，我沒那麼輕易就放過他們。

晏似乎坐車坐累了，在公上靠著我睡了過去。

我有時候看著晏也會覺得心里有氣，也很矛盾，一方面覺得他是無辜的，一方面又覺得既然他也是那個家的一員他就一點兒都不無辜。

我爸打來電話，晏嚇了一跳，醒了。

我接起來，果不其然是來關心他小兒子的。

“到了，我們在一起，放心，我知道。”

晏是招呼都不打就跑來的，學校的課也說不去就不去了，單從這點來看，簡直就是典型的叛逆年。

不過這樣也好，我就喜歡看他把那個家折騰得飛狗跳的樣子。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掛了電話，晏問：“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