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崢故意探出舌尖了角，眼神滾燙又曖昧，斯屹被這記眼神勾得心頭發，再也顧不得電話那端的人是誰，又說了些什麼，匆匆斷了線，抱著池崢摔在被子里。他翻騎在池崢腰上，吻著池崢的慢慢廝磨，念橫流。

窗外正好，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這麼一折騰，早飯是不用吃了，直接吃午飯就行。斯屹抱著盤櫻桃癱在沙發上看電視，讓池崢一個人在廚房忙活。

除了在床上愣了點，有時候收不住勁，弄出滿印子，其他方面，池崢是個非常好的高配伴，有樣貌有材有格有責任，還會疼人，食住行方方面面，更多的時候，斯屹是被照顧的那一個。

池崢做飯時不喜歡穿上，赤著上到轉悠，變相秀材。

午飯是蒜蓉西蘭花、花雕醉和西紅柿蛋湯，池崢將生蛋磕在玻璃碗中，用打蛋打散，火映著淺古銅的皮，有汗水流過的痕跡。

斯屹看完一集電視劇到廚房蹭吃的，池崢洗了個蘋果，切小塊，用碟子裝著，遞給他。

斯屹連嬰似的膩在池崢后，不幫忙，凈添，池崢也不嫌棄他，偶爾回頭看他一眼，笑容和眼神都很。

吃了飯出門逛超市，從蔬菜區到生活用品區，池崢推著車，一樣一樣，挑得認真且仔細，斯屹嚼著口香糖跟在他后。時似乎倒流了回去，回到很小的時候，斯屹還沒上小學，也是這樣跟在池崢后，細的手指牽著池崢的擺，著鼻子小聲說，哥，我想吃糖。

那時候池崢也沒錢，但他會想辦法，撿鐵賣瓶子，一塊兩塊的攢起來，給斯屹買糖，買牛干，別家的孩子吃什麼，他就讓斯屹吃什麼，絕不虧著他弟，哪怕他自己還著肚子。

想到這里，斯屹出手，像小時候那樣拽住池崢的擺，小聲道：“哥，我想吃糖。”

池崢看他一眼，邊勾起一點笑，三分了然七分溫，從貨架上拿了一堆棒棒糖巧克力什麼的，統統扔進購車里。

逛到生鮮區時，遠遠看見冷柜前圍了一堆人，像是起了爭執。斯屹聽見兩個阿姨咬耳朵，說那的東西，讓導購抓住了還不承認，臟話張口就來，罵得那一個難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打扮得像個妖，也不知道家里都是些什麼人。

斯屹多看了一眼，過人與人間的隙，一眼就看到了斯小茹，悉的大濃妝，卷發紅和厲渾濁的眼神。

斯屹突然打了個哆嗦，橙子手，掉在了地上。

池崢彎腰撿起來，放回去，道：“怎麼了？”

斯屹的臉一寸寸白下去，他握住池崢的手，掌心冰涼，啞聲道：“哥，快走。”

池崢轉看了一眼，看見斯小茹被一群中年婦圍著，正“舌戰群儒”。池崢收回目，斯屹的頭發，道：“不怕，哥在呢。”

收銀臺排隊的人不多，斯屹連小票都沒要，拽著池崢的手腕轉就走，走了兩步恍惚聽見后有人他：“小屹，小屹。”

斯屹頭皮一炸索撒開跑，直到氣吁吁才停下來，小超市的影子已經徹底看不到了。

斯屹還是不放心，哆嗦著：“要離遠一點，不然會被看見的，會被看見。”

池崢將購袋擱在腳邊，張開手臂抱住斯屹，溫暖的和悉的味道一點點包裹上來，斯屹才慢慢安靜，小心翼翼地吐出半口氣。

兩個人隨便找了間甜品店，池崢點了兩杯熱茶和兩塊小蛋糕，據說甜的東西能讓人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將熱茶推到斯屹面前，道：“我不在的那幾年里，是不是經常找你？”

“應該說沒錢的時候，會來找我。”斯屹低著頭，茶冒出的熱氣熏得他眼眶發紅，慢慢地道：“大學的時候，打了很多通電話，我都沒接，就到學校來堵我，在教學樓前把我攔住。那時候剛下課，周圍都是人，滿地打滾，作、鬧，罵我不孝，還有很多很難聽的話，我完全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離開的。有些事一旦傳出去，即便渾是也解釋不清。從那以后，我再沒拿到過獎學金，績再好也沒用，老師說我綜合評價不過關，跟同學的關系也不好，大家都不樂意靠近我。直到現在我依然害怕看見，總覺得會把我拽回去，回到以前那種日子里……”

眼圈越來越紅，斯屹飛快地眨了眨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池崢把凳子挪過去，抬手搭在斯屹背上，輕輕拍了拍，斯屹出紙巾按在眼睛上，過了好半天，才道：“哥，我們回家吧，我想哭。”

池崢握著他的手說，好，我們回家。

還沒進家門，斯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眼睛里霧蒙蒙的，全是委屈和無措。池崢張開懷抱將他抱住，讓他靠著自己的肩膀。池崢的懷抱很暖，暖得讓那些積攢了很多年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房間很靜，能聽見呼吸時細微的聲音，和抑在嚨里的哽咽低泣。

池崢攬著他的肩膀，輕聲道：“想哭就哭吧，哭出來也就都過去了。”

房間里有一瞬的寂靜，然后哭聲響起來，那是一種介于崩潰和放下之間的宣泄，聲音低弱，卻用盡了全力氣。

斯屹哭得渾抖，斷斷續續地說起那六年，他一個人，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極致的孤獨，極致的冷與苦，他夾在過去與現實之間，走不出去，也忘不掉，只能自我封閉。

關上了心門也就不會再傷，沒有期待也就不會再失。

池崢一直抱著斯屹，的，最后，在斯屹的哭聲里，他也慢慢紅了眼睛。

池崢是個不愿回頭的人，他喜歡往前看，更不喜歡后悔，可是這一刻，他突然無比自責。

如果當初不用那麼極端的方式去解決問題，如果他能多想想斯屹，就像張齊說的，要是沒有那六年，他跟小屹，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那六年，被判刑的不止一個池崢，還有斯屹，他們在不同的地方，著同樣的苦，誰都沒有得到解。

“對不起，”池崢閉上眼睛，眼底是般的紅，他喃喃著：“對不起……”

（12）

痛快哭過一場，斯屹的嗓子算是報銷了，啞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養了三天才好。

池崢煮了冰糖雪梨湯，一點點地喂給斯屹，養小孩似的。臥室里亮著盞小夜燈，芒很暖，斯屹穿著淺的針織衫，頭發和表都是的，看起來很乖。

池崢盛起一勺湯水，吹涼喂給他，斯屹抿了抿，越過勺子吻在池崢的角上，笑著：“還是這個比較甜，比雪梨好吃。”

池崢握著他的脖子，額頭過去，與他撞了撞，兩個人的眼底都映著繁星似的溫。

斯屹嗅著池崢頸間的味道，閉上眼睛，輕聲道：“活著真好……”

生而為人真是一件好的事，可以遇見你，可以和你相。

池崢陪斯屹去專業的心理醫生那里做了系統檢查，結果顯示，輕度雙相障礙。抗抑郁類藥有著明顯的副作用，醫生建議暫時不要進行藥治療，以心理疏導為主，適量運，調節心。

池崢在邊，斯屹突然不再害怕，他握著池崢的手，語速緩慢地向醫生說起他的年，那些日夜折磨他的過去和夢魘。

那些以為早已忘的東西，其實一直無比鮮明地存放在記憶里，蒙著灰塵，蘊著影，變心魔般的存在。

診療室里很靜，斯屹只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他喝了口紙杯里的水，笑著道：“曾經，我最大的心魔是求而不得，現在不會了，想得到的我都有了，知足了。”

一邊說著一邊握池崢的手。

心理醫生是個容貌干凈的年輕男人，三十歲左右，帶著無框眼鏡，氣質清冷，他盯著斯屹看了好一會，笑著道：“認識你大半年了，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麼放松，這是個好兆頭。沒有過不去的坎，要相信，生活終是好的。”

臨走時，醫生給了斯屹一張名片，他說上面是我的私人聯系方式，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希你早日康復。

斯屹看了眼卡片上的名字，阮疆，很見的姓氏。

池崢主和阮疆握了握手，真誠道：“謝謝。”

阮疆拍了拍池崢的肩膀，意有所指：“現下確實艱難一些，只要希還在，就值得努力。”

離開醫院兩個人沒打車，踩著街燈的芒慢慢走著，聊些瑣碎的小事。

晚飯吃什麼，冰箱里是不是沒有酸了，明年天氣暖一些，我們換個大點的房子吧，有書房和書柜，臺上還能種點花花草草。

斯屹說，我想養貓，的一只大胖橘。

池崢笑著好。

他在斯屹面前一貫是沒脾氣的。

街邊有家甜品店，櫥窗里擺著一對丑萌丑萌的杯，店員說是贈品，消費達到一定數額免費贈送。

斯屹不知道撞了哪門子邪，買了一堆蛋撻泡芙小面包，把那對杯換到了手。

回家之后池崢進廚房弄吃的，斯屹把兩只杯洗干凈，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越看越喜歡，一手拿起一個，分別親一口。池崢從廚房里走出來，正看見這一幕，笑著罵他沒出息。

養好了嗓子斯屹回學校去銷假，池崢在電話里絮絮地叮囑著，多喝水，別煙。見不聽話的熊孩子也別置氣，更別吊著嗓子吼，就你那嗓子，最多吼兩聲，也就廢了。

斯屹抱著電話一個勁兒的笑，見辦公室里沒人，低聲音調笑了一句：“管家婆，你更年期了吧，怎麼這麼啰嗦！”

池崢笑罵：“兔崽子！”

正說著鄭一捧著一摞作業從外面走進來，一看斯屹滿面春的樣子就知道他在同誰打電話，嘆了口氣：“這都冬天了，你們的荷爾蒙怎麼還沒散退，不覺得燒得慌嗎？”

斯屹索放開了不要臉：“我們一年四季天天熱！”

一邊說著一邊下大擱在椅背上，行間一張名片掉出來，正落在鄭一腳邊。

鄭一隨手撿起來，名片黑底金字，像是哪個大酒店的高級會員卡，正中間印著力道遒勁的兩個字——阮疆。

斯屹隨口道：“我的心理醫生，人不錯。”

鄭一拿著名片愣了一會，突然道：“他是不是戴眼鏡？發偏淺，左撇子。”

斯屹驚奇：“你們認識？”

鄭一把名片隔在斯屹手邊，指尖在“阮疆”兩個字上輕輕一敲，猶豫半晌，低聲道：“前男友，在一起兩年，分手七個月。”

斯屹張大了，鄭一將他險些砸在腳面上的下托回去，道：“保哦，不然殺你滅口，先啥再殺！”

斯屹笑著：“早說啊，我就追你了，才不要池崢那個木頭！”

鄭一癱坐在椅子上，仗著主任不在，把兩條長翹上了桌面：“現在也來得及，反正我單。三二一，預備，追！”

斯屹從兩張桌子間的隔板上探出腦袋：“說說吧，怎麼認識的，阮醫生那樣子，看起來可不太好惹。”

“他是我暗對象的明對象，”鄭一鼻子：“結果我們倆搞上了床。那兩年的日子，真是，飛狗跳，哪天要是不吵架，就等于過年了。”

斯屹忍不住下流了一句：“脾氣大的人力好……”

“是啊，”鄭一咬牙切齒：“吵不過就從床上找，大夏天的我穿高領服上班，一辦公室的人都以為我瘋了。”

斯屹想起阮疆白服裹清冷的樣子，突然覺得三觀有點疼。

人不可貌相啊。

冬了，天氣越來越冷，斯屹買了兩件一模一樣的雙排扣大，當裝。池崢的個子比斯屹高些，穿上大，更顯材，長背直，肩膀的線條尤其好看。

池崢的頭發長了一些，略略擋住眉，眉骨下一雙荒原般深遠遼闊的眼睛。有些男人像酒，須得歷經些年份才能顯出味道，池崢便是這樣。年歲越長越，他歷經的故事與苦難全沉在那雙眼睛里，不顯郁，只覺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