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瞄了一眼,沒太看清,問了一句,是小狗嗎?
斯屹道:“是貓,兩個月。”
司機道:“我今天拉的第一個乘客居然是招財貓,好兆頭啊。”
斯屹笑了,說今年您一定發大財。
小喵是母的,還是個串串,大概有點曼赤肯的統,極短,醫都忍不住笑,著小喵的腦袋逗它:“這兩厘米的大長,我都找不到地方下針頭。”
醫問斯屹小貓什麼名字,總不會咪咪吧,觀察室的籠子里睡著九只咪咪呢,各種花各種型。
醫這麼一問,斯屹倒是愣了愣,他還真沒想起來給貓取名字,這幾天都它阿喵,池崢說這名字約等于沒有。
斯屹想了想,臨時取了一個,道:“它烏。”
醫笑了:“這名好,長壽。”
于是,舊小區的出租房里,除了池崢和斯屹,又多了一只烏的貓。斯屹拎起小貓的兩只前爪,了它的墊,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年年有魚,多多關照。”
烏綿綿的喵了一聲,斯屹轉頭看向池崢,笑著:“多多關照啊男朋友。”
池崢站在有的地方,眼睛里是溫的神。
斯屹的生日在除夕夜的前一天,大年二十九。池崢在gay里也算是比較直男的那一種,沒什麼浪漫細胞,也不會準備驚喜,他都是直接問,問斯屹想要什麼。
就要過年了,街邊的超市里放著喜慶吉利的音樂,恭喜你發財,恭喜你彩。
池崢和斯屹穿著一模一樣的外套并肩走在一起,斯屹說,哥,我不想過生日了,以后的都不過了。
池崢看他一眼,斯屹笑了笑,繼續道:“那個會整夜做噩夢,脾氣暴躁,沖易怒的斯屹已經死了。跟你在一起的,是全新的我,自然不能再過舊時的生日。”
池崢握著斯屹的手,放進口袋里,朝著有的地方走著,邊走邊道:“好,以后只過年。我們兩個就像現在這樣牽著手,走過一個又一個新年和冬天。”
一直走啊走,走到老去,走到白頭。
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喝茶聊天,遛鳥盤串兒,變兩個幸福的小老頭。
大年初一,張齊的川菜館子歇業,約了池崢斯屹和那只烏的貓來家里涮火鍋。斯屹看了朋友圈才知道,鄭一沒回老家,孤家寡人的,到蹭飯組局。
斯屹問張齊能不能約上鄭一一起,張齊跟鄭一一起玩過小蜂,對那家伙印象好,說沒問題啊,都來都來,人多熱鬧。
在飯桌上坐下來,斯屹才知道,鄭一之所以不回家是因為被催婚催怕了。鄭一一拍大,學著他老娘的語氣道:“我媽說了,甭管是貓是狗,是男是,你倒是帶回來一個啊!可找對象又不是配種,發就行!”
張齊一口啤酒險些噴進鍋底里,嗆咳著:“鄭老師,你真的是老師嗎?說話比我還糙!”
鄭一大咧咧地一揮手:“什麼老師不老師的,吃飯的時候不要聊這麼倒胃口的話題。”
池崢一邊笑一邊湊到斯屹耳邊,小聲道:“他是不是又被你們主任罵了?”
斯屹點點頭:“嗯,別的班都在復習,他帶著學生唱黃梅戲,《駙馬》那段,說沾沾金榜學霸的考運,大家考個好績,過個好年。”
池崢無奈,心道,這位鄭老師,真是人間一絕。
老式銅鍋里煮著新鮮的羊、、白菜、茼蒿和蘑菇,鄭一說我會調獨家麻醬,味道絕佳,看小爺給你們一手。
蘸料調好,斯屹用筷子頭沾了一點,嘗一嘗,豎起拇指:“不錯,好吃。”
鄭一眉飛舞,不一會又沉默下來,斯屹撞了撞他的肩膀,問他怎麼了。鄭一指著蘸料碟子,笑著道:“這招還是跟阮疆那混蛋學的。”
斯屹向來不太會安人,在鄭一肩膀上拍了拍。銅鍋里蒸起白的熱氣,鄭一點了煙,慢慢地道:“先心的人是他,到最后,走不出來的人是我。”
斯屹端起杯子:“我提一杯,新的一年,祝大家掙錢發財,倍兒棒,不開心的事全都滾遠點!”
池崢跟他了杯,笑著:“祝有人終眷屬。”
張齊湊熱鬧:“祝單狗早日單。”
鄭一憋了半天:“祝混蛋阮疆吃方便面只有調料包!”
斯屹攬著鄭一的肩膀笑了好半天。
四個人四只杯子,在一起。
窗外傳來竹的聲音和煙花盛放的芒,新的一年了。
斯屹在斑斕的芒下吻著池崢的額頭:“親的,新年快樂。”
池崢喝了酒,興致和心都很好,顧不得還有兩個電燈泡在圍觀,箍著斯屹的脖子,在他的上了:“新年快樂。”
這是我們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年,往后,還會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
元宵節那天斯屹窩在被子里跟池崢起膩,鄭一突然打電話來說,朋友有個商鋪要出售,問他倆有沒有興趣做點小生意。
斯屹當然有興趣,膩也不起了,把池崢從被子里挖出來,一道去看鋪面。
鄭一朋友的商鋪是個超市,有營業區、倉庫、員工休息室和一個很小的辦公室。位置不錯,裝修也好,店主將鋪面和倉庫里的貨都算在,報個了價格,不高,可也不低,兩個人的積蓄遠遠不夠,得貸款。
提到錢就免不了想起放馬營的老房子,池崢正要解釋,斯屹突然握住他的手,擱在上上,輕聲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放馬營的老房子是池遠軍和斯小茹的,不是我們的,我不要。我們兩個,就憑自己的本事,誰也不靠,慢慢來,吃苦也沒關系。”
只要別再跟過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扯上關系,只要我們還在一起,苦一點累一點,都沒關系,我不怕。
烏跳上斯屹的膝蓋,在兩個人中間,喵喵著。池崢將他的人和他的貓,一并抱在懷里,溫熱的讓他眼眶微微發酸。
這世上不僅有人他,還愿和他一道吃苦,將他的喜怒哀樂掛在心頭,時刻惦念著他,所謂夫復何求,不過如此。
張齊知道兄弟倆要盤鋪子,很高興,一大早送來十萬塊錢,現金,一摞摞的,堆在客廳的茶幾上。斯屹嚇了一跳,連忙把烏關進臥室,怕貓把錢當衛生紙給撕了。
張齊黑高壯,塔似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笑出滿臉憨厚,道:“這些錢你們先用,算我也好,借你們的也好,都行。不夠的話跟我說,我想辦法湊。當年在放馬營,要是沒有池哥帶著我,我早被人打死了。救命之恩,一輩子都還不清的,我永遠是池哥的兄弟。”
旁人聽了池崢的故事,都會慨一句不幸,時無依,青年無靠,一個人帶著弟弟,掙扎著長大。池崢卻覺得命運其實并沒有虧待他什麼,他有張齊這樣的兄弟,有斯屹這樣的人,已經足夠幸運。
三月初,學校開學了,斯屹把盤鋪子的事給池崢。池崢書雖然讀得不多,但是人很聰明,氣勢又足,后跟著高將近兩米的張齊,不像是做小生意的,更像是混混來收保護費。
鄭一的朋友都被嚇了一跳,笑著道:“要不是有鄭老師當中間人,我都不敢跟你們打道,看起來就不好惹。”
池崢提前一個月跟汽修店的老板胖叔說要辭職,胖叔也是個爽快人,結清了工資,不拖不欠。辭職那天池崢請胖叔還有幾個同事吃了頓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以后難免到,不了要互相照顧。
幾個同事對池崢依然是又敬又怕,還有點好奇,幾杯酒下肚才略略放開了些,有人大著膽子問池崢以前是干什麼的,是不是混過,他上有匪氣,即便不不說話,坐在汽修店外的椅子上曬太,也讓人不敢隨便招惹。
池崢笑了笑說,我書讀的不太好,早早出來跑生活,哪有什麼混不混,討口飯吃而已。
另一個同事順接了一句:“我聽說池哥坐過牢……”
胖叔一腳踹過去:“飯都堵不上你的!”
池崢倒是無所謂,點點頭:“得不了,趁天黑搶了個包,判了六年。所以啊,有工作的時候就要好好干,肚子和坐牢的滋味都不好。”
幾個小男孩紛紛點頭,說記住了。
池崢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在放馬營里做所謂老大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一群十八九歲的小男孩圍在他邊,他池哥,看向他時眼神里有敬重也有畏懼。
他帶著他們走在黑暗里,走在看不見的地方。
他一度以為自己會在放馬營里沉下去,就像死去的魚沉在骯臟的水底,閉著眼睛,腐爛著,變塵土。
命運給了他一記巨大的耳之后又給了他拯救,讓斯屹握著他的手,讓他們互相救贖。
斯屹。
池崢在心里輕輕念著這個名字,突然覺得好想他。
那頓飯吃到最后,池崢必然醉了,同事說要送他回去,斯屹不放心,打車來接。
池崢酒品好,不作不鬧,安安靜靜的,皺著眉讓他給太,說頭疼。
斯屹把池崢扔在床上,去廚房泡了杯蜂水,吹涼了,喂到池崢邊。
喂著喂著也不知是誰先吻住了誰,兩個人糾纏著倒在被子里,襟散開,出漂亮的線條。
床單上皺起漣漪似的痕跡,池崢打開音響,找出他和斯屹共同喜歡的那首歌,極致旖旎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唱——
世上萬向心公轉,陪我為你沉淀。
逾越了理超過自然,瞞住了上帝讓你到邊。
即使你到你變碎片,仍有我接應你落地上天。
如你化作了末,誰還要健全。
……
來擁抱著我形漩渦,卷起那熱吻背后萬尺風波。
將你連同人間浸沒,我你仍是那麼多。
來擁抱著我從我腳尖親我
……
斯屹仰起頭,任由池崢親吻他的結和脖頸,他有預,這將是個格外漫長的夜晚。
漫長得能要他的命。
(15)
貸款流程慢,還有一些手續,只能一點一點跑。
斯屹總覺得池崢又長高了,形變得更加拔,旗桿一樣,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坐地鐵時,有小姑娘用手機拍,結果閃燈忘了關,周遭的乘客都笑了,小姑娘臉紅得像是要暈過去。
斯屹坐在池崢邊,笑瞇瞇地對小姑娘道:“我哥帥吧?我也覺得他特別帥,眼好的人都這麼想。”
池崢他的腦袋,眼神里全是寵和縱容的味道。
斯屹跟池崢開玩笑說,你是不是二次發育了?本來就比我高,現在我跟你一比,像是差了一個輩分。
池崢看他一眼,語氣認真:“發育?你說上面還是下面?”
斯屹一愣,接著漲紅了臉,踹他一腳,罵他流氓。
清明節的時候下起了雨,學校放假,斯屹早早就起床了,他站在窗前點了煙,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輕聲道:“哥,我們去看看池遠軍吧。”
終是父子一場,那些恩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能折磨活著的人,晚一天放下,就多一份心魔。
池崢自后抱住他,吻了吻他頸后的皮,像是要渡給他力量和勇氣。
兩個人的積蓄全拿去籌備店鋪了,勻不出閑錢來買車,斯屹問鄭一借了一輛,香檳的本田,后視鏡的外殼上著蜘蛛俠和蝙蝠俠的卡通紙。斯屹笑話他,你還真是年年三歲,只長個頭,不長智商。
鄭一飛過來一句眼,笑著道,這年。
斯屹在街角的小花店里買了束花,天堂鳥,店主說天堂鳥的花語是自由,永恒的自由。
斯屹轉頭看向池崢,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自由了,也就代表解了吧?”
池崢笑了笑,很溫地看著他:“當然。”
解了,他是,我們也是。
都過去了。
天上下著小雨,有點冷。車停在墓園的口,下車時,池崢下外套披在斯屹上,掌心搭在斯屹的肩膀上用力握了握。溫熱的隔著服暖燙皮,斯屹定定的看著池崢兩秒,低聲道:“如果那些苦難是為了換回你,那麼它們都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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