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徐琰
李楊驍察覺到自己剛剛一連串的緒變化都落到了旁邊這人眼裡,他覺得相當尷尬,想找個地鑽進去。偏偏這人還不肯挪腳,站在他旁邊又點了煙起來。於是李楊驍只好自己站起來,走到小夏利旁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宋昶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睡著了,臉上因為醉酒泛著酡紅。李楊驍盯著他看了半晌,垂眼嘆了口氣。
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這時趕過來了,正對著被撞車輛拍照。李楊驍下了車跟上去看了幾眼,然後走到路邊招手了輛出租車。
「宋昶,」李楊驍打開車門,俯拍拍宋昶的臉,「宋昶,我給你打了輛車,你先回去吧。」
「嗯?」紅酒後勁夠大,宋昶看起來醉得不輕,他費力睜著一雙迷離的醉眼,「還得多久理好啊?」
「警還沒過來呢,路上堵車,估計還得一會兒,你先回家吧。醉這樣,可別冒了。」
「沒事,沒事,」宋昶僵地擺兩下手,「我陪你等會兒。」
「車我都給你好了,司機就在路邊等著呢,沒多大事兒,你趕回家吧。」
李楊驍好說歹說,總算把宋昶勸走了。
怕他冒是一個理由,還有就是,李楊驍現在不想看見他——他有點難過。宋昶是他的高中同桌,是他初開的竇,當年如果不是宋昶在旁邊支持他鼓勵他,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放棄了當演員這條路——雖然現在走得也不怎麼順利。
這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有太多無法宣之於口的堵在口不斷發酵,最終還未來得及見到天日就煙消雲散了。
李楊驍看著緩緩駛離的出租車,在心裡上演了一出激烈的離別戲。
在他的大腦裡,此刻天空突降鵝大雪,他在漫天雪花中追著出租車一邊奔跑一邊吶喊,與自己的青春和暗進行了一場深訣別。
可惜天公並不作,西北風把空氣吹得格外乾燥,別說鵝大雪,連一丁點小雪沫都見不著。馬路上也堵得一塌糊塗——由於這場連環追尾事故,旁邊的兩個車道此時變得更堵了,已經五分鐘過去了,宋昶坐的那輛出租車才走出了不到十米。
於是李楊驍被自己的心戲逗樂了。
李楊驍腦子裡經常上演奇奇怪怪的心戲,畢業後的這一年尤其變本加厲——也虧得他會自娛自樂,不然被憋出抑鬱癥也說不好。
遲明堯已經在後面看了他好一會兒了,剛剛李楊驍站起來的時候他就在想,這人看臉不顯個兒,沒想到長得還高,符合他那幾個朋友經常念叨的「盤兒亮條兒順」,就是不知道到底和他哪個朋友睡過。
下一秒,遲明堯就看到了剛剛還一臉深的李楊驍,在毫無預兆的況下笑了出來——是被逗樂的那種笑法。
「神經病。」遲明堯腦子裡立刻冒出了這三個字,然後就轉頭看向別了。
李楊驍站在車邊,百無聊賴地等警過來。但他一閃眼,居然看到了一張非常眼的面孔。
那人是跟警一起過來的,下了車就朝著遲明堯打了聲招呼,遲明堯走過去,兩人站在卡宴旁邊,俯看了兩眼傷,又直起腰討論什麼。
——看來是卡宴車的正牌車主。
李楊驍沒敢再像剛剛那樣直直盯著人看,但他忍不住朝那邊掃了好幾眼——十分眼,好像是他的某個高中同學。
程……不對,呂……不對,楊……也不對,徐……徐琰!對了!
名字一想起來,高中的記憶稍稍在腦子裡一搗鼓,迅速咕嘟出來了。
李楊驍徹底想起來了,這人在高中還追過他一段時間!這段記憶一冒出來,李楊驍立刻打開小夏利的車門,迅速坐了進去。
高中那會兒,李楊驍被整個學校的小姑娘們捧得相當不知天高地厚,除了宋昶,他就沒正眼看過誰。W市一中的吧首頁,李楊驍的名字佔據了大半頁面,但凡有點姿的生,全都和他傳過緋聞——沒人懷疑李楊驍是個gay,小姑娘們都以為他是清高,而帥哥是有資本清高的。
而徐琰,要不是他追過李楊驍——而且是有些瘋狂地追過——李楊驍就不會注意到他。或者說,他記住的本就不是徐琰這個人,而是徐琰上和他同類的gay的份。
不過,當年被捧得有多高,現在的李楊驍就跌得有多慘——前幾天的同學聚會,他愣是沒好意思去參加,藉口說有工作在無法出席深憾云云。
李楊驍正盯著前面的擋風玻璃追憶往事,左邊的車窗被敲了兩下,是警。他不想下車,就搖下車玻璃問道:「什麼事?」
「能出來一下嗎?瞭解一下況。」警說完,朝車廂裡嗅了嗅,「怎麼車裡有酒味啊?喝酒了嗎?」
「沒……我朋友喝了,他剛剛已經走了,車是我開的。」李楊驍解釋道。
「下來先查一下酒駕吧。」警說。
李楊驍沒辦法,只能推開車門,跟著警往徐琰的方向走過去。
進行呼吸測試的時候,李楊驍特意側過子對著徐琰——他不想被認出來。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但這人偏偏是追過他的徐琰,而且還開了一輛卡宴。
但老天顯然不想遂他的意,就在他把酒檢測儀還給警,準備轉回車裡的那一刻,徐琰在他不遠開了口:「哎?這不是李楊驍嘛!」
李楊驍想像中的自己,應該是緩緩轉過脖子,面無表地扔上一句:「不是,認錯人了。」然後邁著從容的步子留給徐琰一個無的背影。
但想歸想,李楊驍還是在翻了一個白眼後迅速換上了非常標準的八顆牙笑容,轉過的同時說道:「哎?!徐琰啊!好久不見!」
然後兩個人熱絡地握了一下手,還上下晃了一晃。
「真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你,前幾天的同學聚會你沒去,大家還說起你呢!」
李楊驍回以一個非常憾的笑容:「唉,對啊,沒趕上,昨天才回來。」
「宋昶說你要留在北京工作,做什麼啊這麼忙?」
李楊驍依舊微笑:「嗨!什麼工作啊,就是個跑龍套的。」
「謙虛!」徐琰拍了一下李楊驍的肩膀,「怎麼,前面那輛車是你的?」
「我爸的。」李楊驍笑著說。在這一刻,他深刻會到了剛剛那男生說的那句話:「還不如撞死呢。」
——還能和宋昶當一對亡命鴛鴦。
徐琰顯然看到了窩在卡宴前面的那輛小夏利,但他給面子,沒再提車的事。旁邊站著的小男孩哭得梨花帶雨聲嘶力竭,李楊驍同地看了他一眼。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是他自己,現在他該考慮賣了。
「哭頂什麼用啊?你爸媽呢?」徐琰被他哭得不耐煩,走過去問。
男孩只顧著搖頭,哭得打起了嗝。
「今天沒時間管你這碼事,你先回去想辦法吧,等我再聯繫你,先給我留個電話。」徐琰記了電話號碼,轉過又過來攬李楊驍的肩膀,笑道:「好不容易遇到了,一起吃個飯吧。對了,還沒給你介紹呢,這位是遲明堯,遲,明泰集團的副董。楊驍你是混娛樂圈的,應該認識遲吧?」
李楊驍還沒混進娛樂這個圈,他本就沒聽說過遲明堯,但聽徐琰的語氣,此人似乎是個有頭有臉的人,於是他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哦……遲啊,久仰久仰!」
遲明堯看著李楊驍笑了一下,是有點不屑的那種笑法——他看出李楊驍本就是裝的。
徐琰又接著介紹了李楊驍,然後一邊攬著一個,說什麼也要一起吃頓飯。
徐琰勸人的方法非常接地氣:「楊驍你給不給面子?遲你給不給面子?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
所以遲明堯非常不耐煩他,原因和當年李楊驍拒絕徐琰的理由一模一樣——此人土得太過明顯。但沒辦法,他剛剛把徐琰的卡宴給撞了,雖然責任完全在後面那個男孩上,不關他什麼事兒,但這個面子他不得不給。
於是三個人都坐上了那輛卡宴。小夏利被徐琰托一個小警開去修了。李楊驍可算是看出來了,徐琰現在似乎是W市地頭蛇一般的人。
坐在車上,徐琰開始追憶青春:「當年楊驍可是W市唯一一個考上中戲的學生,幾年才出一個,風得很啊!」然後又轉過頭,毫不避嫌地對李楊驍說,「哎楊驍,當年我還追過你呢,記得嗎?」
李楊驍忍住吼他閉的慾,艱難地維持著風度,笑著點點頭。
說了好一會兒,徐琰終於消停下來。李楊驍和遲明堯都坐在後排,他覺得有點不自在——遲明堯氣太低,氣場太強,有點侵犯到李楊驍的舒適領域了。
李楊驍轉過頭看著窗外。他忽然回憶起當年拒絕徐琰的場景了。
徐琰那時候給他買了99朵玫瑰花,外面還包裹著一層淡紫的包裝紙,堵在李楊驍回家的小路上,結結地跟他表白。
李楊驍當時皺著眉說:「這麼一大束花,你想讓我爸打死我啊?」
徐琰又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李楊驍,讓他回家再拆。李楊驍當場掏出水筆,在信封背面寫了句:「You are not my cup of tea.」遞給他就走了。
在李楊驍的知識系裡,他非常文藝地把這句話直譯「你不是我的那杯茶」。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覺這次拒絕得十分高明。他覺得這句話很委婉,很文藝,很李楊驍。
但他顯然沒想到,英語從未及格過的徐琰,當晚回去百度了一下,得到的翻譯結果是:「你不是我的菜!」後面還帶了一個嘆號。
——可真傲啊。徐琰當時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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