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飯局

飯桌上，徐琰了一瓶82年拉菲，熱地起倒酒，笑瞇瞇地問李楊驍：「大明星都演了什麼電影啊？」

李楊驍最怕被問到這個問題，過年回家這幾天他一直日出而出日落而歸，就是為了躲避七姑六婆的追問。已經大年初三了，李楊驍本以為自己這次完閃避，沒想到因為一次追尾事故，居然栽到了徐琰手裡！

李楊驍笑得很勉強：「都是些不流的小文藝片，沒上過院線。」

「喲，獨立電影啊，楊驍你還是那麼有品位。」徐琰坐下，抿了一口酒，「怪不得我們家電影院裡從來沒上過你的片子，也是，這些爛片不拍也罷。」

李楊驍呵呵乾笑兩聲，沒搭腔，心道當年的小混混徐琰居然智商見長，學了好一出明褒暗諷，還順便傳遞了他現在開了家電影院的信息。

見李楊驍不再說話，徐琰又去討遲明堯的人，他遞了煙給遲明堯，慇勤地湊上去給他點火：「剛剛那小孩兒看樣子還是學生吧，回去和他爸媽一說這事兒，不得被揍斷啊？」

遲明堯了口煙，瞇眼道：「修車的錢我先墊付吧，這事回頭我找人理就行，你別管了。」

「那怎麼行啊？這事說來也是我的錯，當時是我非臭顯擺，要把卡宴借給遲開，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我覺臉都沒擱了！」

遲明堯很輕地笑了一下，徐琰的厚臉皮程度他聞所未聞，這個人看來不是那麼容易還的。

李楊驍這時說話了：「徐琰，你打算怎麼理這事啊？要是那男孩還不起怎麼辦？」

「還不起？」徐琰吐了口煙說，「那就法院解決唄。」

「沒別的辦法了？比如讓他到你那裡打打工？或者限定個期限慢慢還？」李楊驍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是真覺得那個男孩可憐，「我想了想這事如果發生在我上……」李楊驍抬手了鼻子，沒接著說下去。

「哎喲……你個大明星還為這點錢發愁啊？楊驍我看你是文藝片演多了，過於多愁善了……」

李楊驍笑笑，沒再多話，徐琰一口一個大明星，得他心裡不太舒服。

「再說了，你現在不是認識遲了嗎？遲手裡什麼娛樂資源沒有？」徐琰看向遲明堯，笑道，「是吧遲？」

遲明堯了角，象徵地笑了一下。

「來來來，加個微信好友，楊驍你以後在北京如果遇到什麼事，找遲解決就行。不過可千萬得是大事啊，畢竟遲地位在這擺著呢！」

遲明堯彈了彈煙灰，抬眼看了看徐琰，他有點想摔桌子走人了。

遲明堯之所以還坐在這，當然不止因為一輛被撞的卡宴，還因為徐琰他們家在W市的幾所影院經營得不錯，明泰集團這兩年想要在電影發行和院線業務上發力，如果能和徐家達業務合作，那W市的院線就基本能夠被明泰壟斷。明泰的電影業務之前一直由遲明堯他哥遲明愷負責，但遲明愷今年過年去國外探丈母娘了，於是把這個重任付給了遲明堯。

所以遲明堯暫時還得繼續坐在這看徐琰耍猴。

李楊驍明顯看出遲明堯臉上的不悅，他知道徐琰這是想通過展示他和遲明堯之間的關係，借此證明他現在混得多麼風生水起。李楊驍的尷尬恐懼癥都犯了，心道這二傻子到底是怎麼開的電影院，而且還開上了卡宴？！

在徐琰的張羅下，李楊驍到底和遲明堯加上了好友。兩人一頓飯沒說上幾句話，全靠徐琰一張撐起了整個飯局。

李楊驍這頓飯吃得相當憋屈，也虧得他畢業這兩年年多來的忍者神功練得不錯，否則照他在學校那會兒的子，早就拍拍屁走人了。

一頓飯吃完，遲明堯藉口有事先走一步。徐琰說什麼也要把李楊驍送回去，他打電話來了司機，和李楊驍一起坐在後排。

車子行至半路，徐琰頭靠著車後座，大著舌頭和李楊驍說話：「李楊驍啊，你記不記得你高中那會兒……眼珠子都是長在頭頂上的，你說實話，當年你是不是特看不上我？」

李楊驍看出他喝高了，沒說話。

「你現在……現在大明星了，怎麼眼珠子倒長回來了，啊？」徐琰直起上，把臉湊近李楊驍說。

李楊驍忽然覺得有點悲哀，他不明白當年那個結結跟他表白的男孩，怎麼會明知他混得落魄，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言語來辱他。李楊驍回想當年，那時他的確傲氣了一點，但他上的孤高很大程度上是用來掩飾心的恐懼的——為gay的那種與周圍人格格不的恐懼。況且在知道徐琰也是gay之後，他自問對徐琰其實也沒那麼冷淡。

唉，何至於此呢？李楊驍嘆了口氣。

徐琰一直湊近地看著他，想他說點什麼。

「徐琰，」李楊驍抬頭看著他，車廂裡昏暗仄，徐琰的眼珠顯得格外亮，「我不是什麼大明星，連小明星都算不上。我不演那些爛片不是因為我不想演，是能上院線的片子都看不上我。不過我眼珠子長回來也不是因為我混得落魄，是因為我現在明白每個人都不容易，誰也沒必要看不上誰。」

李楊驍忽然認真，倒讓徐琰愣了一下。他又靠回了車後座，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李楊驍下了徐琰的車，在家門口溜躂了幾圈，他不想回家——小夏利被撞散架了，雖然沒他一丁點責任，但肯定不了挨他爹一頓罵。

今天早上，之前通知他過了試鏡的導演忽然通知他找到更合適的人選了，

今天中午，暗了八年的人紅著臉告訴他要向別人求婚了，

今天下午，在路上遵規守紀的開著一輛小夏利卻被人連環追尾了，

今天晚上，高中追過他的人開上了卡宴還一口一個「大明星」辱他，

——這人一倒霉啊，真是連喝涼水都塞牙。李楊驍算是深刻領悟了這句話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