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遲明堯

第二天一早，李楊驍拖著拉桿箱出門了——他年前接的一個網絡微電影要開拍了。李楊驍很久沒有演過正經片子了，沒戲的時候，他就靠演微電影和當平面模特來賺錢——對於一個演員來說簡直收微薄。

李楊驍剛一踏出小區門口，正好見一輛寶馬停在路邊，徐琰推開車門朝他走過來。

李楊驍視若無睹，逕直走到路邊打車。

「哎，楊驍，要回北京啊這是？」徐琰跟過來，還是那副自來的模樣，「這麼早啊？」

李楊驍沒作聲，他掏出手機想個車。

徐琰手擋住他的手機屏幕：「去機場？我送你吧。」

李楊驍語氣不善：「火車站。」

「哦……都一樣都一樣，」徐琰拉著李楊驍的胳膊朝寶馬的方向走，「我開了車，送你一程。」

李楊驍被他拉著走了幾步，胳膊使勁一甩，把徐琰的手甩開了。他退了一步，直視著徐琰說：「咱倆不吧？」

「哎，楊驍，昨天是我說話不好聽，我那是喝大了，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徐琰難得出訕訕的表，「這不，我特地起了個大早給你賠禮道歉來了。」他說完，給李楊驍鞠了好大一個躬，「李楊驍，對不起。」然後就一直維持著這個鞠躬的姿勢，不起了。

李楊驍著急趕火車，沒心和他在這東拉西扯，便擺擺手說：「算了算了，我接道歉，但是徐琰，我真的要走了，沒時間和你開玩笑。」

「我知道我知道，」徐琰終於直起，走過來接過李楊驍的行李箱，「說了我送你，不開玩笑。」

李楊驍拗不過徐琰，被他拉上了車。車上，徐琰表現得真誠：「沒事兒楊驍，當演員都是要看運氣的，運氣一來，就你這條件，保準就火了。你放心，遇到我，就說明你運氣來了。」

李楊驍扭頭看著窗外，不走心地回了句：「是嗎，那就托您吉言了。」

「雖然我不在北京混，但我在北京還是認識幾個朋友的，等我找找人，讓他們給你介紹介紹資源。」徐琰一邊開車，一邊頻頻轉頭看李楊驍，「等你這電影一上映啊，W市的所有電影院都只上你的片子，排片率百分百，保證把票房刷得高高兒的，傲視群雄。」

李楊驍忍不住被逗笑了，徐琰還是高中時候那個二貨，小混混氣也還保留著，悉的。

徐琰見李楊驍終於不繃著臉了，這才放心大膽地問道：「哎楊驍，要說你這外在條件也不比那些當紅演員差啊，而且還是專業出，怎麼會連院線電影都拍不了啊？」

李楊驍一說起這個就有點難過，他嘆了口氣：「說來話長啊。」

「說來聽聽嘛，還有半個小時才到火車站呢。」

徐琰這人是有點二傻子氣，但跟他說話的時候，戒備心會很容易放下來，於是李楊驍開口了：「我還沒畢業那會兒，有個電視劇找我演男二來著，就是那種大眾意義上的『狗爛片』，我當時心高氣傲，一心想有個拿得出手的作，想都沒想就給拒了。之後又去試鏡了一個我想演的電影，本來被選上了，培訓了兩個月之後，被一個空降演員給出去了。再後來，運氣可能都被我折騰沒了吧，就這樣了……」

「唉，我就說呢，你不至於混這麼慘啊！沒事兒，你之前是運氣太好，老天想讓你收收心，現在運氣差了，不就正好遇到我了嘛！昨兒晚上和咱們一起吃飯的那個，」徐琰打了把方向盤，轉了個彎，「遲明堯，他哥就是負責明泰集團娛樂業務的，等我跟他打個招呼，托他幫你留意點資源。」

李楊驍笑了一下，真誠地說了聲：「謝謝你啊徐琰。」

李楊驍上了高鐵，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一時慨萬千。

剛剛他和徐琰說話的時候，其實還瞞了一個細節。除了他說的兩個機遇之外，一年前他還有一次登上大螢幕的機會。

那是他非常焦慮的一段時間，他通過一個朋友認識了一位京城豪貴，那人對李楊驍非常滿意，提出了優厚條件想要包養他。李楊驍當時腦袋一熱，答應了。

不過，就在他坐在床邊忐忑不安之時，宋昶恰巧來了個電話問他近況，他聽著浴室裡那人嘩嘩洗澡的聲音，頓時覺得自己骯髒不堪，打電話的時候險些落淚。宋昶可能聽出李楊驍緒不對，他對李楊驍說：「楊驍，你別著急，慢慢來。當演員就是一個等待和驗的過程，你所有的等待和經歷都會是一筆財富，沒有一段經歷是被浪費的。」他還打趣道：「等你以後大明星了，讓你演個鬱鬱不得志的小演員，那還不手到擒來啊？」

李楊驍當時就哭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但他忍著不讓宋昶聽出來，他說：「那我等不起了怎麼辦？宋昶，我大半年沒接戲了，我要被死了……」

「你擔心這個幹嘛啊？還當不當我是兄弟了？我跟你說啊，你兄弟我現在月掙一萬五，16薪！還有年終獎，那說也是好幾萬呢！你儘管來蹭飯，就你那飯量，吃不窮我。我就當在大明星上投資了，以後發達了別忘了我就。」

李楊驍哭得稀里嘩啦，掛了電話之後，他盯著浴室玻璃上約約出的人影看了半晌，心一橫，抓著手機跑路了。

回家以後，他還給「金主」發了短信，誠意十足地道了歉，金主倒也沒說什麼，只回了個「沒關係」，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

遲明堯在W市又待了幾天，總算和徐家的連鎖影院簽好了業務合作協議。要說這徐琰也是臉皮厚得明正大，天天開著被撞的卡宴接送遲明堯，就是不肯去送修。遲明堯幾次提出他來理，都被徐琰一句「多大點事兒啊」給迴避過去了。

就因為這點人，徐琰在這份協議上沾的都夠買一輛新卡宴了。

這還不夠，就在遲明堯回到北京幾天之後，徐琰打過來電話，說他已經把卡宴修好了。

遲明堯覺得莫名其妙，這點兒破事也需要專門打個電話和他說明？！果不其然，說完卡宴的事，徐琰接著就提起了李楊驍：「遲啊，那天晚上和我坐一起的我那兄弟你也看見了，外形不錯，而且是科班出，就是運氣不大好，你看能不能稍微提點提點，撥個小資源給他？」

當時在W市，徐琰就不止一次和遲明堯提過這事。掛了電話，遲明堯盯著手機，心十分不高興：在協議上沾了也就罷了，還得讓我給一個小演員介紹資源？一輛卡宴被撞而已，你徐琰到底要討多人？

關鍵是，當時這輛卡宴還是徐琰非得塞過來讓他開的。遲明堯現在簡直懷疑就是徐琰找人追了他的尾。而且，當時在飯桌上，遲明堯就看出來，雖然徐琰對李楊驍暗諷不斷，但明顯就是對當年不太甘心，想要重新睡到李楊驍。

遲明堯點了煙，吞雲吐霧中產生了一個想法：徐琰希讓他給李楊驍介紹資源，不就是想借這個人睡到李楊驍嗎？那他偏偏要既還了這個人，又讓徐琰睡不到李楊驍。

遲明堯拖過煙灰缸磕磕煙灰，拿起手機把李楊驍的微信翻出來，給他發了個消息：「明天我有朋友要搞個聚會，會有不娛樂行業的大腕兒過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順便認識幾個人？」

遲明堯看著發出去的信息，咬著煙笑了一下。

他打算讓李楊驍自己去找個金主，這樣，結局就皆大歡喜了：李楊驍拿到了資源，他還了徐琰的人，徐琰還睡不到李楊驍。

既出了這口氣，又怪不到他頭上，讓徐琰吃個悶虧。

李楊驍下午健完，滿頭大汗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驚呆了：遲明堯居然真的答應了徐琰？！

說實話，雖然徐琰不止一次誇下海口，說要給他介紹資源。但李楊驍並沒有太當回事，就算徐琰現在混了W市一霸，可天高皇帝遠，徐琰和娛樂圈的核心資源之間，顯然差了不止一百個遲明堯。而遲明堯，那晚在飯桌上李楊驍就看出來了，他其實不耐煩徐琰的。

但這條信息讓李楊驍對徐琰刮目相看：原來徐琰竟是個通厚黑學的高手，他李楊驍才是個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