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李楊驍愣了一下，一瞬間從心底漫上來一種很複雜的緒。他拿起那瓶噴霧劑，拆了包裝，咬著煙朝腳踝噴了幾下。

噴過藥的地方泛起冰涼的覺，疼痛消退得很明顯。他合上蓋子，這才想起還沒道謝。

「好多了，很有效，謝謝啊……」謝的話怎麼說都覺詞不達意。

但李楊驍不得不承認，他有點，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迴避別人的好意了。被人喜歡、接別人的好意，有時候會是一種負擔，因為回報不起。

但遲明堯很不一樣，他們倆不是追求與被追求的關係，也不是示好與接的關係，甚至都不是單純的易關係，李楊驍看著窗外，覺得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和遲明堯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遲明堯大概是很好的，雖然有時候跋扈專橫了一點，但爺嘛，佔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從小到大著無與倫比的優越，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做朋友的話，應該會是能為朋友兩肋刀的那種，如果做男朋友的話……

李楊驍想到這裡，立刻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一路想到這裡，大概是想起宋昶也做過類似的事——當年他打籃球崴腳的時候，宋昶翹課去醫務室給他買了噴霧，事後還為此罰抄了十遍《岳樓記》。

這些他都記著。

盤山路並不好走，狹窄只能容得下一輛車的寬度，李楊驍看著車窗外，覺得有種隨時會喪命懸崖的危險。但遲明堯車技嫻，幾道彎轉得流暢漂亮，好像開在寬闊馬路上一樣神如常，偶爾還能一支煙醒醒神，倒是後排的李楊驍覺得心驚跳。

車子開到顛簸，劇烈得抖了一下，從車裡看好像快栽出去，李楊驍倒吸一口氣，手抓出了車窗上面的把手。

遲明堯聽到聲響，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說：「害怕啊？」

「有點……」李楊驍握著扶手，頭上沁出了冷汗。

「我還以為，總是擺鬥眼的人不會怕死。」

李楊驍「啊？」了一聲，然後意識到遲明堯在說他朋友圈的照片，他沒想到遲明堯會去翻自己的朋友圈。他訕笑道：「沒有，其實我怕死的。」

「他們還想晚上在這條路上飆車呢，就你這心理素質，」遲明堯說，「還不得嚇出心臟病啊？」

李楊驍說：「呃……曹燁說去山上就是要飆車？」

「不然呢？」遲明堯打著方向盤，又轉了個彎，「群P啊？」

李楊驍沒好意思說，自己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還真是這個。

車子開至分岔路口，遲明堯說：「帶你繞個路吧，太早上去，他們還沒到，乾等著沒勁。」

李楊驍點頭說：「我都可以。」

遲明堯拐到其中一條岔路，開了一會兒，路果然開闊了不。他打開車載廣播，梁思□的那條新聞正在播報，看來是今天備關注的頭條。主持人添油加醋地還原了昨晚酒吧裡的一幕，又回顧了梁思□自出道以來數次引起轟的桃新聞。

「梁思□自16歲出道以來，曾前後和胡雨斯、劉奕、齊心禾等知名星傳出緋聞，在金環獎獲封影帝之夜更是與頒獎嘉賓柳璟當晚開房共度良宵，讓無數大呼心碎。十多年來，梁思□坐實娛樂圈'百人斬'名號，儘管被曝多次，但毫未見收斂。我臺記者嘗試聯繫梁思□經紀人許雲初，但一直提示手機關機，不知這位金牌經紀人又在策劃怎樣的公關良策……」

遲明堯關了廣播，說：「你偶像可真會搞事。」

李楊驍沉默了幾秒鐘，說：「其實我羨慕他的。」

遲明堯笑笑說：「羨慕他？羨慕他可以睡那麼多明星啊？」

「不是……他看起來過得很自在，從來不用理會怎麼報導。有天賦，運氣也很好……」

遲明堯打斷他說：「那是因為你不是他而已。」

李楊驍並不介意被打斷，他看著窗外，低聲說：「當然每個人都有不順意的地方，但作為一個演員，我就是很羨慕他。」

遲明堯笑笑，沒再說話。

路況變得平穩，車子顛顛簸簸地開在路上，李楊驍聽著車裡的音樂，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李楊驍眼睛，發現外面黃昏的氣息已經很濃了，遲明堯並不在車裡，李楊驍四顧找了找，發現他正站在不遠靠著一棵樹煙。

李楊驍在車裡窩了半天，覺得都快萎了，他打開車門，也走了出去。

遲明堯見他走過來，轉頭說：「醒了？」

李楊驍點點頭，站在離他半步的地方停下來，說：「你在看落日嗎？」

遲明堯看著遠說：「嗯，的。」

李楊驍看了一會兒說：「像一幅畫。」

「我曾經，開著車一路到山頂，然後發現，從這個角度看落日是最的。」遲明堯出手對著那清晰的落日比劃了一下，說，「我還畫過這裡，就是在這個位置，那天的天氣比今天還要好，那種金黃要更純粹一點。畫完之後，我在這種了一棵樹，就是這一棵。」遲明堯說著，手敲了敲自己後倚著的那棵樹。

李楊驍轉頭看了看，這棵樹已經長得很高了，時值初春，樹枝上冒出了零星的芽。他有點吃驚地問：「這棵樹是你種的？」

遲明堯點頭道：「對啊，種了之後就很怕它會死，所以有段時間總是過來。」

李楊驍抬頭看了看說：「已經長這麼高了，種這棵樹的時候你多大啊？」

「十六歲吧，剛上高中的時候。」

「……那也有十年了吧，你現在多大？」

「二十六。整整十年，那時候種這棵樹的時候也是春天。」遲明堯把一隻手放在樹幹上。

李楊驍暗自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遲明堯居然和他一樣大——他還以為遲明堯起碼大他一兩歲。倒不是長相問題，而是，遲明堯上那種氣勢，以及他所的位置，讓李楊驍沒辦法相信他們居然是同齡。

「你多大啊？」遲明堯偏過頭問他。

「呃，和你一樣。」

遲明堯笑笑，又問：「幾月份生日？」

李楊驍誠實道：「十月。」

遲明堯又笑了，笑得好看的說：「有意思的，你居然比我還大兩個月。」

李楊驍覺得這兩句對話實在太破壞現在的氛圍了，他簡直要暴走了——遲明堯，明泰家居的副董事，居然比他還小兩個月？這個事實簡直太傷人了。

兩個人坐回車裡，李楊驍看遲明堯的眼神都要變了——他開始莫名覺得遲明堯就是個擺臭臉的小屁孩而已，他簡直想擺大哥哥的架子，告訴遲明堯要待人友好，多笑笑才對，但想到這樣做的話大概後果會很嚴重，便忍住了這種衝。

遲明堯開著車，帶著李楊驍繞回了紮營的地方，然後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搬出了一頂帳篷，打量了一下說：「，真夠小的。」

李楊驍走過去，也看了看，說：「對不起啊。」

遲明堯看了他一眼，問：「你腳怎麼樣了？」

「好多了，差不多消腫了。」

「那過來一起搭帳篷吧，會麼？」

李楊驍看著遲明堯練地打開帳篷，搖搖頭誠實道：「不會。」

遲明堯朝旁邊一指，不耐煩道：「那在那邊站著吧，別過來添了。」

李楊驍又想擺大哥哥架子了，想跟他說對待長輩要態度友好一點，但直覺遲明堯不會有做弟弟的自覺，便識相地沒說出口。

帳篷搭得差不多，曹燁和梁思□終於到了，他們走過來圍觀了遲明堯搭好的小帳篷——其實本沒那麼小，只是比其他三頂小一些罷了——笑道：「好好，晚上低溫，一暖和。」

遲明堯一邊躬搭著帳篷，一邊說：「梁思□，你過來。」

曹燁拉住梁思□說：「別過去。」

梁思□看起來比上午時的心好了不，他站在原地沒，笑著說：「我不過去，我不想被過肩摔。」

遲明堯直起說：「不過肩摔，你過來幫我點煙。」

梁思□剛要說什麼，後面林彥也到了，大聲說：「梁思□，會玩兒啊，今天又佔娛樂版頭條了。」

梁思□和曹燁同時說：「什麼？」

「沒看新聞啊你們？」林彥走近了，遞過手機說，「夜會模，徹夜調，照片好幾張呢，我仔細認了一下，雖然模糊吧，但還真是你。」

曹燁接過手機，看了一眼標題，快速瀏覽了容，皺眉道：「，梁思□，你新電影要上了知不知道？這個時候被拍，你又想被全民抵制了是吧？」

梁思□也湊過來看了兩眼，臉明顯變得不悅，說：「我也沒想被拍啊，前天晚上有點喝多了……」

「那這新聞提的柳璟呢？胡雨斯呢？齊心禾呢？那個不是事實啊？別忘了，你那電影的投資出品方可是我，我不想因為這事賠得本無歸……」

梁思□擺擺手說：「能別再提你投的那些錢了行嗎？我這就打電話給許雲初，開發佈會，做澄清，全民道歉，保證你的票房一點不損，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