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厚的烏雲在頭頂上,沉沉地移著,好似將垮的堤壩。
雲真人走在最前方,步履如飄,道袍在狂風中極節奏地起伏著。
紀落與王二關走在一起。
小禾則邁著小步子跟在林守溪的邊,牽著他的袖,乖順可人。
林守溪悄然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依舊是古老半朽的庭落,向右看去是無垠乾涸的湖泊,其間常有濃霧瀰漫,黑鳥盤旋,向上看去則是高聳的峭壁懸崖,風壁而嘯,似撞牆痛哭的鬼魂,嗚咽個不停。
“這幾日修道可還順遂?”雲真人忽然發問。
“順利的。”
最先回答的是紀落,他說:“弟子已然凝丸功,真人所授心法亦倒背如流,刻在院牆上的三道法雖艱難學,但‘驅寒’之也已被弟子習。”
“不錯。”雲真人點了點頭,“你的天賦已算極佳。”
他這樣稱讚著紀落,紀落剛想謙虛一番,下一刻,雲真人便鬼魅般停在他的前,他未止住腳步,一下子撞到了他的上。
紀落心頭一驚,下意識地運轉真氣,去取背後的木劍向前刺去,手卻抓了個空。
木劍已被雲真人拿在手中。
“誰許你佩劍的?”雲真人冰冷開口,左目出。
“我……弟子仰慕真人風采,故而……”
哢——
木劍上綻開裂紋無數,一整柄木劍頃刻化作了木屑。
雲真人一指點在了紀落的心口,年哼了一聲,跪倒在地,神痛苦。
“劍乃尊貴之,未修劍道不準佩劍,這是規矩!”
雲真人冷冷嗬斥,手一揚,木屑飛懸崖,轉眼消失不見。
“弟子……知道了。”
紀落掙紮著起,低著頭,神在影裡。
王二關想要幸災樂禍一番,卻見林守溪走上前,去將紀落扶起。
王二關連忙收斂了笑容,也跟著去人。
“繼續。”雲真人說。
下一個彙報修行進展的是王二關。
他不僅凝丸功,真人留下的三個小法更是學了兩樣,這確實是足以自傲的績。
“隻可惜弟子才疏學淺,第三個法‘樹敵’始終未能學,實在憾。”王二關還自謙了一番。
“樹敵本就是其中最難學的,尋常修道者一年半載才能修煉功,你已算極為難得的天才了。”雲真人說。
過去的十幾年,王二關從未想過‘極為難得的天才’這幾個字,竟然能用來評價自己。
十天之前,他可還是一個平庸的小胖子啊,而改變這一切的是……
“都是鎮守大人的功勞!”王二關識趣地大喊,“鎮守大人的神通廣大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大人雖於垂危之際為歹毒之徒所害,但王某定然一生信奉鎮守大人,竭儘所能剷除真兇!”
雲真人冇說什麼。
但王二關忽然覺得冷了下來,他心頭一,耳畔也響起了雲真人冰冷的話語:
“巫祝湖為鎮守大人最後棲居之,也是逝世之,我們所行所過之地,皆是鎮守大人的墓,你便是穿這樣的裳,行走在神墓之間?”
王二關嚇得不輕,他不敢猶豫,啪得跪在地上,手忙腳地將上爺的裳下,他用靈氣催戒指,戒指噴出火焰點燃裳,王二關著一角一甩,將其扔飛出去。
名貴的料燎著火,飛旋著墜下山崖,彷彿正豔的花猝然凋零。
“你呢?”雲真人瞥了一眼林守溪和小禾。
“弟子的傷已好了一半,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修行了。”林守溪再次說了謊。
就在昨夜,他的傷勢基本痊癒,真氣在流轉已不阻遏,但他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境界。
他還冇有嘗試的機會。
“冇問你。”雲真人說。
在他眼中,林守溪哪怕天資再好也已冇用,因為鎮守之神的繼承大典即將開始,神侍裡已冇有他的位置了。
“真人所授心法要訣,小禾已修習完備。”小禾回答道。
“那三個法呢?”
“小禾天資愚鈍,並未修習。”
“嗯。”
雲真人已走到懸崖邊,前方是一片濃濃的霧,他拂袖一揮,霧竟聽話地散開,出了一條從未見過的神道。
雲真人走上了神道。
原本跟得最的王二關看到這極窄的石徑,看著石徑下大霧遮蔽的巨湖深淵,雙嚇得打擺,一時不敢前。
倒是林守溪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他踩上了那石徑,腳步走得平穩,小禾跟在他的後麵,一手扶著一側的石壁,一手抓著他的後襟。
“裝什麼裝……”
王二關深吸口氣,真氣自口的氣丸噴薄出來,給足了力量,在紀落踏上去後,他也跟了上去。
崖的石徑上,寒霧拂麵,明明是盛夏,照進的卻也無法讓人到溫度。
便在這危險的環境裡,雲真人真正給他們講起了修行。
“為真正的仙人有三個步驟:開脈、凝丸、見神。尋常人做完前兩步需要數年,而你們隻花了十日,這哪怕放在三座神山,亦是難得一見的。”
“凝丸之丸為氣丸,氣丸位於靈脈彙的中心點,宛若旋渦,自靈脈中汲取真氣彙聚於一點,也可逆轉旋渦,將這一點凝實至極的真氣噴薄而出,供給所有的靈脈,換而言之,這是修道者獨有的第二顆心臟。”
“這顆氣丸會伴隨你們一生,氣丸強大與否決定了你們可以汲取多真氣,氣丸凝聚的真氣越多,那真氣噴湧的一剎那也就越恐怖。”
“如今你們已初步凝丸,下一個大關隘便是見神。”
沿著神道行走,風越來越寒冷,迎麵宛若刀割,年們一邊聽著雲真人說話,一邊如履薄冰地挪步著。
“敢問真人,何為見神?”紀落順勢發問。
雲真人自顧自地停下了腳步,後麵的人被迫跟著一停。
隻見雲真人單手指天,話語悠悠:
“蒼穹之上是一片墳墓。”
“墳墓,天上怎麼會有墳墓?”王二關有些害怕,“天不會塌下來吧?”
“那是太古舊神的墳墓,它們的骨早已腐朽,神魄化作了不計其數的死靈,困囚於高天之上,不得往生人間。”
雲真人的語調著滄桑:“我們無法穿越高寒的層霄抵達真正的蒼穹,但我們的神識可以。”
“我們於人間坐忘,以神識抵達真正的天空,一位死去了無數年的神靈之魂,將其從蒼穹拔下,種自己的軀。此為見神!”
雲真人話語忽厲,似神魄應聲而醒,他的左目泛起了聖潔的金。
“見得神明,我們纔可自稱——仙人。”
狂風攪寒霧,眾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
林守溪不由自主地向著天空中看了一眼。
這裡和天空和他過去世界的並無太大差彆,一樣無邊無垠高遠難抵,一樣有風**雪驅馳其間,有日月星辰懸掛其上。
但這看似尋常的天幕後,竟飄滿了黑的靈魂,它們不知沉寂了多歲月,意識早已泯滅,為了純粹的神,無我無他地存在著,等待著人們去企及。
“這……這怎麼可能得到?”紀落無力地搖頭,“凝丸之後,便要去蒼穹麼?”
“不,見神離你們還早,凝丸與見神之間尚隔著五個小境,那是氣丸的五種階次,每向前進一階,氣丸便會改變一次,分彆為白、綠、紫、金、赤。”
“修得赤丸便是人間罕見的半仙,之後攜赤丸見神,若,便是見神境的仙人。”
仙人……
這個詞無比遙遠,以至於一鑽王二關的耳朵,便讓他臃腫的子不住地哆嗦。
他想起了自己聽舅舅與其他修仙者流時說的一些詞語,其中便有虛白、蒼碧、玄紫、渾金、元赤之類的詞,他當時不明所以,覺得玄之又玄,便默默將它們記下。
直到今日,王二關才知道原來這是凝丸與見神之間的五境。
王家已是不小的家族,族中的至強者也不過是玄紫境的修士,距離傳說中的仙人還有極其遙遠的距離。
他覺得大道漫漫之餘,心中也生出了狂熱之。
這條過去他想都不敢想的天梯,如今卻已近在遲尺,他隻要再挪挪子,便可走上那條通天之路!
“敢問真人,見神境之上還有境界麼?”林守溪的問話打斷了王二關的思緒。
王二關愣了一下,隨即心頭燃起無名的怒意,若非真人在場,他便要譏諷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不需知道。”雲真人同樣懶得解釋。
王二關心裡舒暢了些。
花白的霧從下方大團大團地湧了上來,其間約有冰霰飛卷,愈發寒冷。
他們終於知道雲真人為何留下‘驅寒’的法了。
“巫祝湖是鎮守大人的神域,哪怕死了同樣如此,季節在這裡冇有意義,極寒與酷熱隨時都有可能替,一些皆憑神明心意。”
雲真人忽地邁出了一大步,霧氣驟散,前方的道路霍然開闊,他們來到巫家。
宛若厲鬼盤踞的冥府邸。
那是一大片依托山勢的黑青建築,四周皆是碑亭塔樓,居中高有一大殿,大殿四角攢尖,屋麵平緩曲折,重簷歇山頂上瓦片整齊如鱗,承重的木柱上盤踞著細瘦螭龍,鴟吻是兩隻鬼鷲,那並非雕刻的裝飾,而是活!
巫家本臨湖而建,此刻湖水蒸去,它反倒像是位於崇山斷崖之巔,好似骨骼嶙峋的巨。
積雨雲從山一般的屋脊後漫來。
無形的迫大風般橫掃過仰視著的人們。
年們屏氣凝神,誰也冇有說話,他們跟著雲真人的步伐,自中間的臺階向上走去,那座黑青的古殿便在道路的儘頭。
石階斑駁碎裂,道路兩側滿是高聳的鐵樹,黑地遮蔽了半片天空,其間還有這不趺一樣的東西,隻是那石碑之下著的不是,而是八爪魚一般怪。
雲真人領著他們走到了石階上頭,幾名穿著灰道的年恰好經過,紛紛給真人行禮。
雲真人徑直向前走去。
“我要帶你們去的地方孽池。”雲真人介紹道:“太古的神戰中,鎮守大人曾殺死過妖邪無數,妖邪死後的怨念聚攏而來,於巫祝湖邊彙孽池,為此,巫家立了一個‘殺妖院’,負責清理孽池每月生出的妖濁。”
“殺妖院中養著不人,他們境界或許不高,卻皆是不錯的殺手。”
“殺妖院的院長是我。”
一扇扇大門自然而然地打開,他們從正殿一路來到了後殿。
路上遇見的人們皆以古怪的目盯著他們,彷彿在看稀奇之。
大殿之後有一片很高的白石牆,兩道城門般厚重的石門閉合著。
林守溪嗅到了一肅穆莊重之,這一眼不到頭的高牆是一道隔閡,牆裡牆外應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雲真人冇有直接帶他們進石牆。
石牆外有一個規模不小的院子,院子門口寫著“殺妖斬孽”四字。
一個侏儒老者迎了上來。
他打量了一番林守溪四人,問:“他們便是神選之人?”
雲真人點了點頭,說:“在鎮守大人繼承大典開始之前,他們是殺妖院的弟子,記得將規矩告訴他們。”
“老奴知道了。”侏儒老者躬行禮。
眨眼之間,雲真人再度消失不見。
侏儒老者領著四人進殺妖院中,院中有不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年,他們或抱劍或佩劍,在不遠冷冷地盯著來人。
王二關起初覺得這殺妖院與他們所住之並無太大差彆,但進屋中,王二關細瞧了那承重柱後,差點嚇得出聲來。
那撐著屋子房梁的不是木柱,竟是一頭又一頭纏鎖鏈的活妖!
……
(等會還有一章四千的~作者不是不想定時更新,實在是每天改草稿改半天,難以明確時間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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