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他媽不了北京的酷暑，住了一個多禮拜，回東北去了。

這一個禮拜，為了不惹生氣，可把在家茹素的王超給憋壞了，媽一走，立刻準備去撒個歡兒，又覺得獨自去玩兒很沒勁，就想找個伴兒一起。

他很喜歡的那個新朋友就好。

謝竹星一邊刷球鞋，一邊聽閆佳佳數落。

“我出門五六天，你就只跑了兩個工，賺這幾千塊夠干什麼？想換個帶烘干的全自洗機都得摳算好幾天。”

“這回在香港見了一的，以前也是做平面模特的，就因為找了個有錢人，現在就在家里養養狗、學學花，沒事兒打個飛的去香港日本shopping，以前和這次一起的姐妹兒共過事，在海港城Tiffany專柜著了，就送了我們每人一條項鏈，臭顯擺，一直說‘人家老公對人家可好了’，嗲不死。”

“我說你，馬上就又七夕了，去年我那幾個姐妹的老公要麼是帶人去國外旅游，要麼就讓去隨便提輛新車，再差也送個像樣的包，你可好，送我一過季打折的包，我都沒臉往朋友圈里曬，今年你可長點心吧。”

他就聽著，一聲不吭，他覺得說的都對，全都對。

手機響起來，他丟下鞋刷子和球鞋，在牛仔上蹭了蹭手，看了來電人，才接起來。

王超笑嘻嘻的問：“干啥呢？”

謝竹星道：“在家刷鞋。”

王超說：“你住哪兒啊？我找你玩兒去。”

謝竹星道：“我馬上刷完了，去找你吧。”

王超特別高興，說了工附近一個酒吧的地址，又說：“你可快點啊，我就自己一個人，沒勁死了。”

謝竹星道：“好。”

他直接把球鞋放在水管底下沖了沖，包了層衛生紙晾在臺曬不著的角落里。

閆佳佳問他：“誰找你？去哪兒？”

他說：“新認識的朋友，找我玩兒。”

閆佳佳道：“在哪兒認識的？”

他不想說那麼多，道：“演出的時候認識的。”他和王超也的確是在他演出的會所衛生間里認識的。

閆佳佳撇了撇，說：“我都懶得說你，整天就和你那些還沒你混得好的人玩兒吧，看能玩兒出什麼花兒來。”

謝竹星沒再接的茬，換了件干凈T恤，就出了門。

其實除了演出，他很去酒吧，一是手頭始終拮據，二是不喜歡吵鬧，他閑下來就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待著。

他也沒多喜歡王超。

放在平時王超他去酒吧玩，他多半是要找理由拒絕的。

可今天他答應的這麼爽快，實在是半點都不想繼續待在家里了。

到了王超說的地方，天快黑了，那酒吧很著名，好找得很。

王超也好找得很，就在最吵最鬧的豪華卡座里，他坐在中央，半圓沙發左右兩側坐了七八個年輕孩，一水兒全是山奇高歐式大雙眼皮，下尖尖圍最有D。

看桌上堆的酒瓶，這群人已經喝了不。王超正和左邊那孩兒咬耳朵，不知道說了啥，那孩兒用小拳打他，聲氣的：“你太壞啊，不行，要罰酒的。”

謝竹星有點后悔來，上次吃完火鍋，他對王超的印象和最初是有點不同的，從滿肚子壞水的富二代，進階到了沒心沒肺還有點傻的富二代。所以他以為王超今天找他玩兒，就是要泡吧喝點酒，聊天吹吹牛，最多順手把個妹。眼前的局，是他最不喜歡參加的局。

王超嬉皮笑臉的喝了孩手里的酒，轉眼看見他，高興的招手他：“小謝，快來！我等你好久了！”

謝竹星只好過去了，想既然來了，就略坐一下，再找理由走。

他剛在半圓沙發最外邊坐下，王超卻推開喂他酒的孩兒，說：“你起開起開，給小謝讓個地兒。”然后謝竹星，“坐那麼遠干嘛？過來挨著我坐。”

謝竹星沒，說：“就坐這兒吧。”

王超不高興道：“你要不過來，我就過去了。”

一圈的都盯著謝竹星看。

他只好起從桌子和一溜大中間過去，坐在王超邊。

王超眉開眼笑，拉著他的手臂，對孩們說：“這是小謝，人長得帥吧？跳舞可牛了！他是專業的，跟你們那種摟著鋼管瞎扭，不是一個檔次的。”

孩兒們舉著酒敬謝竹星，一口一個“小謝哥”得又甜又膩。

謝竹星敷衍著喝了口啤酒。

王超看他好像沒興趣，到他耳朵邊兒說：“我等你等得沒勁死了，正好來了個假臉團，你是不是不喜歡？要不我就打發們走，咱再等幾個好的。”

謝竹星：“……不用。”

王超放心了，以為他可能是剛來還有點害，等會兒喝上了頭就能放得開了，便用自己手里的酒瓶和他的酒瓶了下，勸酒道：“來來來，咱倆還是頭一回一塊兒喝酒，我也不多說了，先走半打！”

旁邊孩們十分有眼力的把一打啤酒擺在兩人面前，一起起哄：“走起來！走起來！走起來！”

王超已經走起來了，一口氣一瓶酒，轉眼就下去兩瓶。

謝竹星只好也跟著走起來。

王超是個夜店金腰帶，酒量完全沒底，除非他想醉。

謝竹星自然是不如王超的，酒量雖然也還過得去，但半打這樣猛灌下去，多有點上頭。他本來就不是好逞強的人，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喝，之后就把酒瓶拿在手里，王超來勸，他就喝一口，王超和孩們玩鬧，他就只拿著裝樣子。剛開始坐他旁邊的孩還想和他聊天勸酒，看他太冷淡，也不自討沒趣，越過他找王超搭話。

王超已經玩嗨了，不知怎麼說一個大孩“你墊硅膠了吧”，那孩不承認，他從錢包里了一沓現金丟在桌上，壞笑道：“那你讓我驗一驗，沒墊這錢就都給你，要是墊了，就得罰你不說實話，就罰你……用夾著這瓶酒繞場一圈，酒只要沒灑出來，這錢就都給你，怎麼樣？玩不玩？”

謝竹星本以為那孩不會答應，誰知那孩坐到王超邊來，大方的起傲人圍，道：“你來啊。”

王超兩手上去握了握，笑道：“還他媽想蒙我！這是沒墊？”

那孩面不改，拿了酒瓶塞進低里，起繞著酒吧轉了一圈，口哨聲此起彼伏。等回來，彎著腰湊到王超面前，王超笑嘻嘻的把酒瓶拿出來，再把那沓錢卷卷塞進去。孩笑著親他臉一下。

謝竹星全程撲克臉。

他想起閆佳佳有一次說“我們孩兒只要能豁得出去，來錢比你們男的可快多了。”

王超大概玩夠了，想歇會兒，一只手搭著謝竹星的肩，靠在他上，笑嘻嘻的炫耀說：“不是我吹牛，是真還是硅膠，我都不用，看一眼就知道，甭想蒙我。”

謝竹星沒理他。

王超看了看他的臉，覺得他還是不怎麼高興，想了想，又著他耳朵小聲說：“你別這麼拘束，放開了玩兒，想喝什麼點什麼，看上哪個就帶哪個走，全算我的，別心錢的事兒。”

謝竹星：“……我得回去了。”

王超一愣，道：“這才幾點啊，急著回去干啥？”

謝竹星道：“我朋友從外地回來了。”

王超不以為意道：“回來回來唄，還得你回去哄睡啊？”

他一想，下擱在謝竹星的肩上，臉上又掛上賤兮兮的笑，拉長音道：“哦——小別勝新婚，我懂我懂，難怪你這一直心不在焉的。”

謝竹星就默認了。

王超說：“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再找你玩兒。”

謝竹星離開酒吧，就近找了家小面館，吃了一碗面，然后乘地鐵回了家。

一居室的臥室里亮著燈，聽聲音，閆佳佳好像在里面和的閨聊微信。應該也聽到他回來了，但沒有理會。

他沖了個澡，在外面沙發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出去跑步，然后買了兩份早飯回來，發現閆佳佳已經出去了。

他獨自把飯吃了，多余的那份放進小冰箱里。

去臺上收服，看到角落里的球鞋干了，撕掉衛生紙，沒刷干凈。

他又拿到衛生間水槽里刷了一遍，刷到一半沒拿穩，鞋刷子掉下去，剛好把馬桶邊的紙簍砸歪了，他彎腰撿鞋刷，順手收拾紙簍，發現歪倒的紙簍里有個溫計一樣的東西，他起來看了看，上面兩道紅杠。

他：“！！！”

只吃驚了幾秒，他立刻便高興了起來。

他想，他要當爸爸了！

得先結婚，今天就求婚。

他飛奔出去，把還沒到期的定期存款提前取了出來，然后去買了鉆戒，一克拉的，他覺得很大很閃很漂亮，閆佳佳一定會喜歡。

然后他買了一大束玫瑰花。

回家以后，他換了正式的服，就等閆佳佳回來。

一直到下午，沒等到閆佳佳，等來了閆佳佳的電話。

說：“小謝，我們分手吧。”

他愣了一會兒，輕聲道：“佳佳，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以后都改，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聽你的。”

閆佳佳沉默片刻，道：“我上午做了人流手。”

謝竹星心一沉。

閆佳佳在那邊哭了起來，說：“對不起。”

謝竹星道：“你別這樣，反正我們還年輕，以后還有很多機會。”

閆佳佳哭泣道：“小謝，我們不會有機會了。”

謝竹星：“……什麼意思？”

閆佳佳哭了一會兒，慢慢平復下來，才道：“是我對不起你，我和我上部戲的導演好上了。”

“他很有錢，也能帶我上戲。剛才你都說了，我還年輕，孩子一共也就這幾年水靈勁兒，浪費過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對不起，我只是想過好一點的生活，我夠沒錢的日子了。”

“家里的東西我都不要了，你看看沒用的就扔了吧。你送我的那個打折包，我沒用過，就掛在柜里，還是新的，你當二手賣了吧，怎麼也能賣個兩三千塊。”

“以前我不愿意當你面說，想當歌手哪有那麼容易，你認清現實，踏踏實實當個舞蹈老師，比現在這樣做夢強。我這是為了你好。”

謝竹星道：“祝你幸福。”

他掛了電話，拿著那個鉆戒看了很久，真的很大很閃很漂亮……七萬多呢，能退嗎？

他拿起那束玫瑰花，反手丟了出去，堪堪砸在臺玻璃門上，花瓣碎落了一地。

外面耀眼，刺得他眼睛發酸，眼淚在眼眶里打了個轉，又被他忍了回去。

手機又響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按了接聽鍵，道：“你好。”

那邊一個聲說：“你好，是謝竹星嗎？”

他說：“我是，您是哪位？”

那人道：“我是段一坤先生的助理，很高興通知你，你通過了上周的面試。”

謝竹星沒控制住自己，一下站了起來，道：“您是說……”

助理聲音里都是笑意，說：“你們的組合名已經定下來了，下周一公司會正式和你簽約，歡迎你加輝星娛樂的最新偶像男團，Iced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