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朝外頭傳什麼話的活計，一向是青溪去做，這回公主竟讓去，自己都有些反應不及。

林悠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不拘什麼話，莫讓他再在太底下站著就行了。”

眠柳領了命，急急往崇元門走去。

一路上都在想，怎麼才能像公主說的，讓那位將軍趕離開，可真到了崇元門跟前，瞧見那站在太底下的人影，竟也於心不忍了。

們這幾個丫頭都是從小跟著公主殿下的，自然也是親眼看著燕將軍與皇子公主們一道長大。

小時候冇一起玩鬨，一下子好像長大了，哪能那麼簡單就撇開呢？

眠柳歎了口氣，整了整心，走上前去。

“見過燕將軍。”

燕遠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心裡火燎了似的，眼見著要正午了，他午後還得迴天風營一趟，倘若林悠午後纔來，豈不讓撲了空？

猛地聽見有人喊他，他還當是林悠來了，一下抬起頭來。

眠柳就見那位將軍眼裡的芒，在看見一個人的時候，一瞬熄滅了下去。

“悠兒是不得空嗎？”他語氣有些猶疑，一點都看不出是天風營裡的副將。

眠柳著頭皮道：“公主讓將軍先行回去吧，今兒就不見了。”

“為什麼？”燕遠心裡咯噔一下，抱著懷裡糕點的手了。

“公主說，說既已及笄了，總不好像過去一般，是以，還請將軍回吧，日後，日後也不必來了。”眠柳到這時候才明白公主為什麼讓自己來，自認鐵石心腸，瞧見將軍忽然暗淡的目，也有些開不了口，若青溪來了，一準說不出。

燕遠捧著糕點的手僵了僵：“，真是這麼說的？”

眠柳點了點頭，就當是應了。

“我們從小一長大，也要避諱這些？”

他幾乎是冇過腦子就將這一句問了出來，問出來了，自己才覺出不對來，他這問題問的，不就是一句廢話嗎？

眠柳不敢再看那位將軍的樣子，垂眸道：“將軍在天風營，想必不常見到姑娘，這天底下的孩，總要守著禮節的，公主份又不同，我們這些宮婢尚且不得自由，更何況公主殿下呢？”

那一番話，倒像是一下把燕遠點醒了似的，他終於反應過來了些什麼，又好像是悵然若失，半晌，才終於從懷裡拿出一份紙包著的糕點來。

“這是外頭畫香齋買的，悠……公主從前喜歡，煩請眠柳姑娘帶回去。”

眠柳知道若公主在這，定然不會讓接的，可到底心了。

那將軍一向是飛揚灑，何曾如現在這般，滿頭大汗瞧著還有點狼狽？

將糕點接過來，手指的一瞬，驚訝地瞪了一下眼睛。

那糕點竟真的還是溫熱的，也不知那小將軍是多嗬護著在這等呢。

燕遠目送眠柳過了崇元門，沿著那長長的宮道往宮走去，第一次覺得那兩邊宮牆竟是那麼高，像是要將這一條小路得更窄了似的。

他心裡悶得厲害，一轉，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沐芳宮，二皇子林謙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將崇元門和定寧宮兩的奇怪見聞朝自己的母妃講了一遍。

賢妃司空瑛正親自給自己兒子打著扇子，耐心地將這好長一個故事聽完，輕輕笑了出來。

“母妃笑什麼？可是這裡頭真有什麼門道？若是燕遠欺負了悠兒妹妹，便是他與我算得上好兄弟，我也決不饒他！”

“你急什麼？依母妃看，隻怕不是誰欺負了誰，倒是他們自己還冇想明白。”

“冇想明白？”林謙從自己母妃手中接過扇子，一邊搖一邊問道。

司空瑛笑道：“昨日你父皇設宴，難得與眾臣子開玩笑，更是多次說起了那位燕小將軍，聖心難測，可謙兒覺得，這玩笑，會平白開出來嗎？”

林謙又一次思量昨日的事，尤其認真回想了與燕遠相關的，而後忽然瞪大了眼睛。

“父皇說若燕遠要親，父皇為他作主！”

司空瑛點點頭：“謙兒還記得，燕遠是怎麼答的嗎？”

說起這個，林謙那可太了。

“他那個傢夥，從小就一心在軍營裡，什麼事都能拐到沙場練兵，本冇什麼好意外……”說到這，林謙自己忽然停住了。

他看著自己母妃似笑非笑的目，又想起今日見到林悠時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麼就開了竅，忽然想通了。

“莫不是，莫不是……”

“噓。”司空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咱們莫要隨意揣度聖意，你明白了就好。”

“可他們，他們這是誤會呀。悠兒妹妹單純，定以為燕遠說的是實話，可燕遠那小子，他就是個呆子，他說那麼多，到頭來，還不是地去崇元門等著了？”

司空瑛聽兒子這麼說，一時笑了出來：“燕遠呆不呆，母妃倒不知，不過這件事，可不是他們兩個這麼簡單。”

林謙還想著怎麼撮合一下妹妹和的心上人呢，聞言一下收了笑容：“不簡單？”

司空瑛抬頭看向窗外，外麵綠樹蔭，又是一年的夏日了。

“燕家忠烈滿門，燕遠又深得聖上稱讚，所謂‘木秀於林’，他也到了馬上及冠的年歲，總不能永遠像從前在奉賢殿時那樣，當個孩子吧。”

*

燕遠跪在祠堂之中，朝那一應的排位拜了三拜，盯著正前方那塊印看了良久，這才站了起來。

那塊印，是他祖父的私印。

四年前，月關一役，他的祖父、父親、兄長皆埋骨北方邊境，母親也在當年冬天就重病而亡。他的至親永遠留在了大乾邊關，唯有這方私印，隨著捷報被帶回京城。

他每每心思煩的時候，便會來祠堂裡跪著，看見這方私印，就好像回到了那年冬天。

他不斷提醒自己，月關當時究竟如何，為何鎮北軍大勝，主將卻亡，他要查清的事還有很多，絕不能被眼前瑣事所誤，更不能在太平盛世裡，耽於樂。

“遠兒。”一個有些蒼老但卻神十足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

燕遠回頭，見果然是祖母走了進來，連忙起去扶。

燕老夫人薑氏已是滿頭華髮，可卻是目清明，拄著一柄足可作棒用的柺杖，步履堅定地走了進來。

“冇去天風營，反而到這來跪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薑氏看著燕遠，緩緩問道。

4.艱難他若不做駙馬，能以什麼份護著……

燕遠不知該怎麼回答祖母的問題，他垂眸猶豫了一下，到底也冇想好如何開口。

薑氏奉了三支香，而後領著燕遠從祠堂中走了出來。

“昨日宮，回來就聽展墨那小子說你獨自到屋裡歇著了，可是宮宴上發生了什麼事？”

燕遠自己也知道這事隻怕瞞不過祖母。

昨日宮宴上，商沐風提醒他那幾句話猶在耳畔，他本是有心向祖母請教，又怕真有什麼問題，反而惹祖母擔心，輾轉糾結了一個晚上也冇有定論。

隻是還是逃不過今日，祖母都提及了，他自然也隻好開口了。

扶著祖母回臥房的一路，燕遠便將昨日席間聖上所說，他自己的回答，並商沐風的幾句提醒，一道詳細說了明白。

等都說完了，忽又想起今日崇元門前的事，頓了一下，到底是心裡的疑更甚，也一併都朝祖母代了。

薑氏誥命在，與燕遠的祖父曆經邊疆戰，京城沉浮，那些事燕遠想不明白，卻聽過了，便已知其中癥結。

祖孫兩個在榻邊坐下，薑氏方拉著孫兒的手道：“遠兒呀，你還隻當這是兩件事呢，這前後，不過都是同一件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