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宅並非普通賣的勾欄,它與琳瑯苑是潁州府最出名的兩風月場所,那春字與琳瑯苑取自‘音韻鏘琳瑯’一般,乃是‘春滿園關不住’之意,這兩家的行首們一以音律聞名,一以得意,清伶居多,算是潁州府最人追捧的,說起來算不分伯仲。①
可風月之所,那些行首娘子們自然也不是完全冇有幕之賓,有纔有財者皆有可能得綺帳。
自這二傳出來的,甭管是助興之,還是穿著打扮,總是能引領潁州不風,這‘好貨’便是文人商賈們而不宣的心頭好。
陸鄭氏隻拿回來拇指肚大小的一丟丟,就花了二十兩白銀出去,若不是自己生的兒,是真捨不得。
瞧見陸有福眼神不住往上頭瞟,陸鄭氏瞪他:“你個老不修,胡思想什麼呢?”
陸有福瞅著娘子因薄怒更顯風韻的臉蛋兒,即便心頭還有輕愁,也冇忍住嘿嘿笑了出來,趕忙岔開話題:“既然是好東西,不若今晚就給大郎用上?他那子骨該是不用補。”
陸鄭氏翻個白眼,白皙臉頰卻更紅了些,跟上胭脂似的:“急什麼,兒媳明日不是要借用廚房?總是……總是要代一二的。”
陸鄭氏實在冇好意思說全,牽扯到兒媳婦,陸有福立刻想明白,也不好多說什麼,便略過不提,隻點頭:“很是,很是,就有勞娘子了。”
二人都是過來人,清楚初次敦倫正常對子來說都不算好承,更彆說用藥了,鬨不好是要出事兒的,前頭還是對不起林家,若出事兒那是要跟林家結仇了。
陸鄭氏臉上薄紅好半天下不去,哪怕年紀在這兒,可要跟兒媳婦仔細說那房中之事,也還是臊得慌。
“還是再看看他們兩個,若大郎真是牴得,難說到時候兒媳婦不會被遷怒,先食補試試,到時候即便大郎氣旺,也不會多想。”陸鄭氏想了想道。
陸有福隻有點頭的,左右小郎君多補補不是壞,到時候他還能跟著福,他看著自家娘子將那好貨仔細收起來的模樣,聰明的什麼都冇說。
第二日一大早,林蓉就稟了陸鄭氏,阿飛去常合作的菜農那裡買食材。
“魚蝦有新鮮的帶回來一些,還要幾塊豕小排,再買點青豆、蛋和紅糖,其他你看什麼新鮮便挑一些,買回來放到廚房就好。再勞你將我昨日拿回來的箱子放到廚房,下午廚房裡不必留人,我自己便可。”林蓉對著阿飛代。
阿鵬站在牆角聽,扭頭就去跟陸材說了。
陸材著下故作高冷地輕哼:“隻是這麼普通的東西,還搞得神神的,這牛皮都要上天了哩。”
他眼珠子轉了轉,不好意思自個兒去看,對著阿鵬招招手:“等阿飛把箱子搬到廚房後,你去看看箱子裡有什麼,到時候回來說與我聽。”
阿鵬不隻坦白從寬很練,也習慣了跟郎君狼狽為,聞言麻溜兒點頭:“郎君瞧好兒吧,過會兒奴就去廚房那邊貓著。”
陸家居住的院子還算是比較大的,與陸材和林蓉臥房正對著的那邊都是仆從們住的地方,大都是在前頭客棧忙活的仆從,還有幾個使婆子,日常漿洗客棧裡的東西。
陸有福夫婦和陸材並著林蓉這兩天吃飯,都是從客棧那邊大廚房由陸二和陸三做好了直接提過來的,陸家廚房這邊除了朝食,基本上隻做飯給仆從們吃。
林蓉也不耽誤阿飛和阿楊並著個使婆子做飯,歇過了晌兒才往廚房那邊去。
這時候阿鵬早就看清楚那箱子裡的東西了。
“果醬和清水?這我倒是能明白,可這樣式奇特的各種灰石頭和筆是用來乾嘛的?”陸材聽阿鵬說完更不著頭腦了,皺著眉問。
阿鵬了脖子:“郎君彆問奴啊,奴甚都不懂,連字兒都不認識幾個,怎麼會知道。”
不過說起來,做飯用灰石頭?這倒是奇怪的,也冇聽人說,誰家做飯是用石頭的啊。
陸材得不到答案,抓心撓肺的,午睡都冇睡好,零星做了幾個半截的夢,全是林蓉拿著封森衝他笑的場景。
這陸材起洗漱的時候白皙的俊臉難看極了,直到了正屋裡,他還冷著臉懨懨的不想說話。
“誰又惹你了這是?”陸有福瞧著兒臉不好,關切問道。
陸材輕哼:“還能有誰,當然是你們娶回來的好兒媳唄,神神叨叨的,還想著……”
“想著如何?”陸鄭氏瞪他。
陸材想起答應林蓉的話,他這人有個好,不想答應的事兒,誰說都冇用,可答應了的事兒便是一言九鼎,說了不提前告訴彆人,哪怕爹孃也不行,陸材冇大吆喝出來。
“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陸材哼哼著道,“你們的好兒媳準備給你們個驚喜呢。”
是驚喜還是空歡喜就不知道了。
太兒往西歪到了地平線上,漫天紅霞彷彿最熱的伶人揮灑著紅綢謝幕似的,火燒雲天空下,各家輕煙嫋嫋升起,暮合四合之時,在廚房裡呆了兩個半時辰的林蓉打開了廚房的門。
阿飛和阿楊早就聽陸材的吩咐,在外頭等著,阿鵬都來催過一遍了,見林蓉出來,聽吩咐,幾人端著早就準備好的紅漆托盤往正屋走。
一進門,陸材的眼神噌就落到了阿飛前,差點冇罵出聲兒來。
搞什麼,這都上菜了,還非得拿瓷碗蓋住托盤,怎麼的,吃的時候難道還要閉著眼吃不?
“阿婆,他們都先出去可好?今日我來伺候翁婆和相公用晚食。”林蓉不理會陸材抿著故作不在意的樣子,笑著對陸鄭氏道。
這點小事陸鄭氏自然不會不給麵子,揮揮手仆從們都出去,溫聲問林蓉:“這都是些什麼?怎的如此神?”
“翁婆和相公先坐,看見就知道啦。”林蓉笑著手請他們座。
陸材輕哼一聲,卻是最快座,陸有福和陸鄭氏對視一眼,心下好笑不已,也有些疑,這兒媳婦願意伺候翁婆用膳不是壞事兒,可這般神總人有點不踏實。
結果,林蓉剛打開第一道菜的蓋子,就陸家三口傻了眼。
陸家菜盤就是從窯買來的淺灰白瓷淺口盤,有點類似後世西餐盤的樣式,隻是冇有那個大,還帶著略顯糲的圓圈紋路,再普通不過的樣式。
可如今陸家三人覺得他們有點不認識自家的菜盤了,那淺灰白的底上邊緣畫著被風吹拂過的楊柳,風似是盤正中奔跑的馬兒帶來的,遠遠往盤上角的巍峨城池而去,城池中還約得見濃淡不一的,似是春花盛過了城牆,還有幾個花瓣往馬兒這邊飄著。
“這道菜名為‘登科及第’,取自唐代詩人孟郊《登科後》裡的‘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柳樹乃是青豆和葛做,白馬則是山藥點心,城池乃是紅糖漿,花瓣是用我提前醃製好的玫瑰醬做。”林蓉見陸家三人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帶著那麼點裝的氣場微笑淡定道,“此為開胃點心。”①
陸材:“……”他總覺得這小娘皮在涵他。
第二盤菜揭開後,清香撲鼻的蟹香味兒傳出來,瞧著像是蛋做的菜肴,可依舊是紅糖漿描畫出的宮殿巍峨,那淺黃的蛋如同一明月冉冉升起。
陸材看著那真的宮殿,若有所思,他大概知道那筆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這道菜名為‘重登科’,取自唐代杜牧同名詩裡的‘星漢離宮月出,滿街含笑綺羅春’,是用鹹鴨蛋及新鮮蛋做的。”林蓉曼聲介紹,實際上就是賽螃蟹的做法,加了中國畫的概念。①
第三盤菜倒是換了風格,掀開盤子後,盤子中央放著一個淺口的小碗,碗裡一潭碧水中,彷彿一朵荷花搖擺著矗立在中央,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隻是一隻倒放的蝦。
“這是‘小荷才尖尖角’,乃是青豆和蝦製作而。”
第四盤是幾塊嶙峋山石零星散落著,中間似是紅,卻撒上了一層藕,像是個老人孤單單一個人坐在那裡似的。
“這是‘獨釣寒江雪’,乃是豕小排做。”
第五盤打開後,陸家人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這是……幾朵花錯落在盤子裡?看著像是炸出來的,聞著有魚的鮮香和清甜味兒,周邊還真擺著幾朵迎春花和玉米粒,瞧著雅緻極了。
“這是‘滿城儘帶黃金甲’。”林蓉介紹到這兒,就還隻剩最後一盤冇有掀開了,“因為隻有咱們幾個吃,我冇做太多,剩下是一道湯品,名為——飛流直下三千尺。”①
說罷,掀開蓋子,出其中的盤子,盤中央放著個不大不小的海口碗,碗裡擺著一盅清淡如水的菌菇湯。
陸材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這算是哪門子的飛流——”
他話還冇說完,林蓉端起桌上的茶壺,輕輕將溫水沿著那湯盅外側海口碗邊緣倒了一圈,立時便有霧氣瀰漫著湧出,隨後滾滾而下,像極了瀑布呼嘯著的磅礴模樣,端得是仙氣縹緲,如夢似幻。
“隻應天上有……”陸材喃喃道,再說不出彆的話來。
這小娘皮……他娘子真的夢到過一個誰都冇聽說過的仙境?
陸材冇發現,自己漂亮的桃花眸子緩緩看向林蓉,就著已經開始搖曳的燭,熠熠生輝,彷彿在屋撒下了滿天星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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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渣陸暗地稱呼注意到了冇哈哈哈~突然腦子裡蹦出,兒子犯錯時是你兒子,兒子被誇時是我兒子的既視。
音韻鏘琳瑯:按照古詩詞釋義,大概是音律清脆如玉石的意思。
注:文中所有詩句都是查自百度詩詞資料,音韻鏘琳瑯是明詩人劉基的《懷二十四首》裡的一句,春滿園關不住是南宋葉紹翁的《遊園不值》,小荷才尖尖角來自南宋楊萬裡《小池》,獨釣寒江雪來自唐柳宗元《江雪》,滿城儘帶黃金甲來自唐黃巢《不第後賦》,飛流直下三千尺來自李白《廬山瀑布》。
本文架空,所以不考慮詩人的年代哈,勿考據。
至於菜肴則是百度的意境菜圖片,作者自己形容的,文筆有限寫的不是很好,但意境菜是真的非常漂亮,大家可以百度來看看。
怎麼做這樣的菜,作者也查了很多資料,下一章應該就解釋清楚了,很快要開始一邊馴夫一邊基建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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