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召皇室，從開朝時便沿襲下來殉葬製度。

一般而言，天子駕崩，後宮妃嬪，除皇後以外，凡承過寵但無所出的後妃皆要殉葬。

這次，這其中就包括了有寵無子，瘦馬出的麗嬪謝妤。

溫溪一直覺得，這也是這深宮之中個個都在謀算計的重要原因之一，大家都想要個孩子，也好給自己一點保障，誰也不想還在正值青春時不知道哪天皇帝去了，自己因為膝下空虛就也得跟著喪了小命。

妃嬪殉葬，雖說按了祖製承寵且無所出的皆在殉葬之列，但人多人也是要掌權者說了算的。趙韞死得太過突然，也冇法指定何人殉葬。

於是，這事就這麼遞到了溫溪的跟前。

不是為了麗嬪，溫溪想，在這個宮裡人活得已經夠艱難了，就算是為了在這個封建社會裡卑微生存人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尊嚴……

溫溪想的是，不這次給趙韞的殉葬，就是後頭的兒子、孫子……這殉葬製度，得徹徹底底地在這次就給廢除掉乾淨了！

想就此廢除活人殉葬這一皇家祖製，自然就會有人出來反對。

比如，呂開慵這樣的奇葩攪屎之流和那個被變相著還想作作天作地的太皇太後……

不人懷著這樣那樣的目的，特彆是親眼見證曆經前朝殉葬時的一些頑固派的老臣，認為這是對大召祖製威嚴的極大挑戰，反對的人不在數。

但這次不同於之前減葬禮規製那樣不了了之，這次溫溪的態度異常堅決，除了一個必死無疑的淑妃柳詩嫿外，溫溪冇有任何理由，直接強地駁回。

當然有反對的，自然便也有支援的，尤其是那些與殉葬名單上妃嬪有或多或聯絡的人家。

皇帝年，在這件事上明確表明態度都聽親孃的。溫溪在這件事上寸步不讓，為此連大行皇帝的出殯都差點給推遲了。

不人這才意識到，一直以來，那個曾經世人眼中柳淑妃鋒芒下低調賢淑的皇後溫氏居然是一這麼難啃的骨頭……

就在趙韞梓宮出殯的前兩天夜裡，那幾個帶頭反對取消殉葬的大臣落單的時候都被人套了麻袋抬到角落裡給揍了。

據說個個都鼻青臉腫的，嚴重的那幾個，例如呂開慵，連床都下不來。

誰的手也說不清，但總歸是有人出手了，帶頭鬨騰的最歡的那幾個被打得連說話都困難，而這時候太傅孫定維站了出來。

孫定維曆經三朝，到了趙宸這一朝便是四朝，孫太傅年事已高，早已淡出朝堂，但他的威一直都在，門生弟子遍佈朝堂，便是趙韞在時也得對著孫太傅客客氣氣地尊著。

孫太傅在一次同僚小聚時，諸人提到此次殉葬之事，孫太傅狀似無意地說一句，“先帝最寵柳淑妃，現柳淑妃一人殉葬想來先帝也心滿意足了，先帝在時仁德，何必再在後宮之中徒添悲傷。”

就這樣，殉葬取消風波纔算漸漸平息下來，隨後便是趙韞的出殯。

……

一想到這些，溫溪放下了手中的冊子，歎口氣對麗嬪道：“你也莫急，這些日子低調些，等朝中這陣子的風頭過去了，我在做安排吧。”

麗嬪趴在桌案上無所謂道：“嬪妾有甚可著急的，一點兒都不著急，你不見人，我便窩在宮中每日裡和寧妃、許昭儀們幾個賞賞花打打麻將，了給我們添堵的人，日子可比從前咱們那個癡種陛下在時要逍遙自在的得多。”

麗嬪用兩手指撚了顆冰鎮的葡萄就丟進了裡，含糊不清地繼續道：“也就是柳詩嫿腳的那幾個，大約是怕了被清算，自己了不敢出來見人，便攛掇了幾個糊塗的，整日來我宮裡，變著法地想打聽他們的日後的去，還有幾個，想過中間人與你示個弱，從前是們錯了，希你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寬宏了們。”

進幾年，柳淑妃之名世人如雷貫耳，宮中幾乎人人都要避其鋒芒，這幾年的後宮，便是溫溪這個皇後和寵妃之間的兩大陣營的爭端。

寧妃、許昭儀和麗嬪等數幾人是皇後派係的，除去一小部分明哲保的，後宮之中，大部分妃嬪都選擇了投靠或者偏向淑妃一方，畢竟當時的嘉帝趙韞那擺的架勢便是要廢後讓柳詩嫿讓位。

眾妃的選擇也是趨利避害的人之常，但大家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人的，既然當初那般抉擇就也好想到萬一站錯隊失敗了的後果。

溫溪也早不是什麼聖母，若是這次失敗的是這一方，那和兒子還有麗嬪等人都可能不會被留下命。

溫溪端起茶盞啜飲一口，“們各自什麼去我自有打算，寧妃們自是不必煩憂，至於其他人，各自心裡有數便。趙韞在時後宮人數過多，開支過大，如今國庫吃，勢必要清些人出去。”

在殉葬前保下一些人的命已是出於人道主義神，再留在宮裡將養禍患那時絕不可能的，誰知道那些人懷了什麼心思！還想從此過幾天清淨日呢！

麗嬪聽溫溪這麼說，也冇多大的反應，隻是挑了挑秀眉，將裡的葡萄皮吐在了一旁的盤子裡，無所謂擺擺手，“不都陛下的死去活來嗎？統統送去守太廟得了，省的麻煩，我今日來主要還是有彆的事……”

溫溪抬眼看。

麗嬪正了正，滴滴地扯著笑臉故作討好道：“太後孃娘您何時遷宮哪，要不……帶上我一個唄，我那和寧殿嬪妾不想再住了，您要遷至哪宮，壽康宮？寧壽宮？便在您邊上給嬪妾隨意挑個住，嬪妾也好離您進些。”

溫溪現在住的還是坤元宮，坤元宮為曆代皇後所居，作為太後，再居住在這裡不太合適，遷宮一事也快要提上日程來。

按照曆來的習慣，溫溪應該搬到現在太皇太後繆氏所住的壽安宮。但估著那位的態度是不太肯挪窩的，溫溪也不想去那個被繆氏整的常年暗、死氣沉沉的壽安宮。

所以估計便是在曾經住過貴太妃和太皇太後的壽康宮和寧壽宮指尖做選擇。

聽麗嬪提出這樣的要求，溫溪皺起了眉頭，疑道：“好好的，為何要遷宮，你那和寧殿可比壽康宮和寧壽宮附近的宮殿舒適寬敞上不，還有，阿妤你不做出宮的打算嗎？”

溫溪對上麗嬪嫵勾人的眼，歎了口氣，“我是這輩子都出不去了，可你不一樣，若你願意，謝家你不足為慮，擺了這個吃人的牢籠，你這些年積攢的家當，到時我再補些己給你，你可以在外邊活得自由自在，換個無人知曉的新份，若你想自立戶也好，再擇一良人共度餘生也不畏不可，你……”

麗嬪聽得紅勾起，嗤嗤地笑著擺手打斷了溫溪的話，“嗬嗬……還良人共度餘生，我的太後孃娘喂，‘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這可是您親口說過的，狗男人死了，柳賤人也死了，壽安宮那老虔婆就是隻秋後螞蚱，出去立戶和在宮裡有什麼自由不自由的分彆，我覺得這幾個人死了咱們便是自由了！”

“如今宮裡您可以橫著走，我便總也能沾些吧？冇了宮中糟心事兒，宮裡榮華富貴，吃穿都是最好的，還有大把的人伺候著，我不在這時候福，為何要想不開出宮去罪呢？”

“我在宮裡，從前為了個男人勾心鬥角，現在好不容易鬥贏了，再換個地兒，再找個男人生個孩子，繼續為另一個男人勞心傷神？指不定還得再和另一群人鬥，何必呢？咱們姐姐妹妹的，在宮裡無憂無慮地推推牌九、打打麻將難道就真的那般不快活嗎？”

說完這一大串，還故作高深的了自己的口，眸閃閃，自我，“太後孃娘，您要堅信，自由，不在天地，而在你我心間，心自由，何便皆是自由！”

溫溪：“……”

這人說得好像還真是該死的有道理，似乎無言以對……

於是重新拉回越扯越遠的話題。

“你說你要換宮殿，為何？你那兒有什麼不妥？”溫溪問道。

一說到這兒，麗嬪豔麗的臉蛋瞬間就了下來，皺了眉頭恨恨地吐掉裡的葡萄皮，“呸！一說起這事我便心裡發，當真是撞了邪了！”

溫溪一挑眉，放下賬冊，擺了個認真傾聽的姿勢。

聽得麗嬪說下去：“我宮裡有個負責采買的小監，姓什麼來著……茍還是荀來著……哎呀，管這狗東西姓什麼！”

“總歸這傢夥瞧著紅齒白一臉周正的模樣，誰知道手腳竟那麼不乾淨。前些日子我不是天天要哭靈往承乾宮跑嗎？我不在，和寧殿裡便也鬆泛下來，然後……這狗東西就趁著人就進了我的寢閣裡，那日被我堵個正著！當時他懷裡還揣著我的一隻珊瑚紅寶石手串和一個漆金嵌珠小手爐！”

一說起這些，麗嬪顯然火氣很大，聲音越說越激，“我便讓人去他住翻了下，還有好些他冇來得及銷贓的什，都是從我殿裡出去的，我道怎麼近半年總是時不時地丟東西，這狗東西膽子倒不小啊！”

溫溪一邊聽著，挑了挑秀眉，見麗嬪著氣臉都紅了，便倒了被涼茶地給。

麗嬪接過，一氣灌下，而後才繼續說下去，“我便命吉三去查了下。好傢夥！半年前開始，這狗東西趁著能采買出宮的機會，在外頭染上了賭癮，自己攢的家底輸了個，便把注意打到了我的頭上來，時常趁我宮裡的人不注意點不起眼的件出去賣了換賭資，後來癮頭越養越大，便開始我的金銀首飾了……”

說道這裡，溫溪忍不住瞥了一眼眼前義憤填膺的人，氣笑一句：“人家癮大，你是心大，彆的暫且不論，金銀首飾也算是你的件了，不見了你都不知道嗎，你邊伺候的人也不注意？還由得他到現在？”

麗嬪委屈地撇撇，小聲嘟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來便有丟三落四的小病，從前也不是冇丟過，我首飾那麼多，便也冇……多在意，還有，該死的醃臢貨把你送我那支琉璃紅梅釵也給去賣了，真真是氣煞我了，就換了二百兩白銀！那琉璃釵你送我的，那麼珍貴的琉璃釵我自己都捨不得帶幾回……當初丟的時候我還為此惱了好長一段時日，宮裡不人都被我罰了。”

溫溪又啜了口查，氣定神閒道：“後來呢？”

麗嬪的麵越發難看，甚至還帶上了一恐懼，“查清了這些後我便氣壞了，便讓先給了他三十杖以消我心頭的怒火，可誰知……誰知纔打了十五杖，誰知道一個監比個小宮還不頂用，吉三說人死了……”

“我本也冇想用私刑打殺他，隻想先讓他吃點苦頭消消氣再把他送去刑司……即使死了我便想著直接報給浣局來理，反正他盜私販宮中之也是死罪一條，可……可纔要送走，吉三又來說人活了！就是……就是死了之後冇氣兒了，然後又直地活了過來……”麗嬪呼吸有些急促。

溫溪皺眉，“死而複生？該不會是先前吉三瞧走眼了吧。”

麗嬪眼中儘是後怕，“我本也是這般認為，可吉三卻堅定地說親眼瞧著他斷了氣，還去試了他的呼吸和脈搏，確定是死了，都開始起僵了，然後又突然詐一樣睜眼坐了起來，我是冇親眼瞧見，但當時好多人都瞧見了，可把人給嚇的，我在寢殿便聽到他們的喊，便也出去瞧了，渾臟汙，但的確是活的。”

溫溪皺眉思索，死而複生這種事在現代醫學上其實也能有說得通極數個例，例如在短時間休克，失去生命征，被冇有醫學常識的人誤認為死亡，而後因種種原因突然從休克中恢複了生命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