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斂眼皮微抬，很是無語。他側頭看向池妄：“明明兩個人的視頻，你怎麼知道就不是暗你？”

　邏輯嚴，無懈可擊。

　“也有可能。”池妄抹了把臉，一時卡了殼。

　腦子轉，他組織措辭，艱難往回圓：“但人家又沒有惡意，你表別這麼兇。”

　原本就面無表的臉這會兒看上去氣沉沉，覺要是說出真相，下一秒就要濺食堂。

　“沒有人一開始就有惡意。”蘇斂扯了張紙巾，瞬間沒了胃口。

　他的確不太喜歡活在公眾注視里，眾目睽睽下一言一行都被放大研究，覺很是糟糕。

　之前學醫的時候，也有過大量曝，被貫之以“北大最帥醫學生”。伴隨著尖和喜歡，也夾雜著各種不懷好意的猜測。

　后來有人出他年紀輕輕還在讀博就了主治醫生，也曾議論不知道是靠技還是那張好看的臉。

　簡單幾句話抹殺掉努力，就的。

　現在舊事重演，關注越來越多，后續鐵定變味兒。

　“找到了，最初的源頭是芋泥波波小可這個ID發的，看名字還真是個妹子。”

　顧安久朝他亮了一下屏幕，低聲音問：“斂哥，你打算怎麼理？人家是個姑娘，你溫點兒啊，別殺生。”

　蘇斂解鎖手機，下載件，注冊賬號，搜索ID。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他一邊打字一邊輕聲回，“我去聯系刪掉視頻。”

　池妄眼皮一跳，心想果然孩子待遇就是好，要是被蘇斂知道源頭是他，估計會被半夜提刀暗殺。

　兩人關系好不容易稍微稔起來，他不想又搞得太僵，重回原點。

　屏幕閃了一下，一條私信發送過來。

　SU：【博主您好，我是視頻的當事人蘇斂。因為不想被太多人關注，所以冒昧打擾您，希能夠把那條視頻刪掉，麻煩了。】

　池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怎麼回呢。

　林衍一邊刷著熱門視頻，一邊揣道：“我覺得這視頻流量這麼大，人家可能還不樂意刪。這年頭，流量就是錢，誰跟錢過不去。”

　“其實吧，這事兒過兩天就翻篇了，也沒你們想得那麼嚴重。”顧安久撐著下，開口寬道，“頂多就是人看見，比較社死。”

　“全校做就夠丟人了，現在還丟臉到了熱門上。”蘇斂用胳膊了一下池妄，覺得這人有點兒平靜地不正常，“你作為當事人之一，怎麼這麼淡定。”

　池妄調低屏幕亮度，尷尬地直長，佯裝不在意：“我還行，我臉皮厚。”

　蘇斂挑眉，品了品：“忘了問你意見，或者你不想刪？想出名？”

　“那倒沒有，我本人名氣已經夠大了，不需要這種視頻推波助瀾。”池妄桿打諢把話打過去。

　蘇斂掃了眼屏幕，輕嘖了聲：“還沒回，要不你也去私信一下，說不定人家沖著你來的。”

　池妄心想，老子就這一個賬號，怎麼扮演自問自答的分？

　心一橫，他側過屏幕，快速打字回復。

　芋泥波波小可：【蘇斂學長你好QAQ，因為太喜歡你才發了那個視頻，沒想到給你和池妄學長都帶來這麼多困擾，我現在就刪掉TAT 對不起噢！再次抱歉抱歉抱歉！】

　垂著眼睫，忍著不適，把能想到的所有賣萌表全加了進去，極力跟自己撇清關系。

　旁邊蘇斂握著手機，輕輕笑了一聲：“好說話，答應刪了。”

　顧安久湊過去看完回復，一拍大，震驚道：“還真被妄爺說中了，是個暗你的萌妹！你要不問問哪個班的，說不定借著這事兒，順水推舟發展一段好姻緣，正好跟你的傻前任說拜拜。”

　“我覺得合理，問問。”林衍點頭附和。

　宋嘉詞重點極偏：“好、好看嗎？”

　顧安久語氣惋惜：“主頁沒照片，只有一個視頻，真是慘了我們蘇斂哥哥。”

　池妄：“……….”

　真想買十箱502封上這幾張叭叭叭的。

　蘇斂淡淡出聲：“不問，我沒有興趣。”

　SU：【好的，謝謝理解。】

　池妄瞥見回復，手指轉著手機點擊視頻刪除。心想，這事兒總算是悄無聲息解決了。

　偏偏顧安久來了一句：“你發過去，就沒回了？”

　蘇斂：“沒。”

　顧安久疑：“不對啊，喜歡人家一般不是會逮著機會可勁兒聊天拉近距離麼？難不，有其他的謀？”

　池妄一陣窒息：“………”

　就你這小胖子話最多。

　蘇斂蹙眉：“什麼謀？”

　“不知道，但如果沒后續信息，說喜歡你肯定就是個幌子。”顧安久來了勁，激展開謀，“比如，他是個男的，不敢暴自己，只能假裝是妹子來博取同。”

　池妄了眉心，全中，平時沒見這腦子這麼能轉。

　“如果是男的還錄兩個男生做，些許變態。”林衍了下，一臉很是嫌棄。

　宋嘉詞小啄米似的點頭：“很變態。”

　一群人當著當事人激開麥，越說越嗨，小可本人想給自己蓋上棺材板，再撒上一沓紙錢。

　池妄再度出手機，一臉無奈發送私信，繼續做戲做全套。

　芋泥波波小可：【不客氣噠！學長人好溫我好喜歡！視頻已刪，能留個微信嗎？】

　SU：【我不用微信。】

　視頻刪除，蘇斂攏了攏散開的外套：“算了別瞎猜了，到此為止。走吧，回去上晚自習。”

　“要微信了，祝你們聊出火花。”顧安久拍了拍他肩膀，祝福道，“萌妹不多，且行且珍惜。”

　池妄懶洋洋起，看著彈出來的回復沒忍住笑了一聲。

　小騙子，這幾天晚上微信上跟他激互懟的是誰？

　他盯著蘇斂的后腦勺，這人表面上面無表，背地里還正能一本正經的扯，真夠反差的。

　芋泥波波小可：【這年頭還有人不用微信嗎？你騙我叭！】

　SU：【嗯，先上課了，再見。】

　芋泥波波小可：【學長，回聊噢：D】

　池妄網上告了別，收了手機，大步上去勾住蘇斂脖頸：“跟萌妹聊天開心嗎？”

　逐漸習慣這人一言不合就上手，蘇斂沒太大反應，任憑人架著肩膀，只是微微彎了脖頸：“沒聊幾句。”

　池妄嘖了一聲，五指收攏，微微晃人：“你還想聊幾句？你不會真喜歡這款吧？”

　“不喜歡，講話太膩歪了。”蘇斂眉頭一擰，想到那一堆語氣詞就頭疼。

　池妄撇了撇，心想英雄所見略同。

　-

　上完自習，遵照之前約定，兩人相約午夜跑道，完周末背書失敗的三千米懲罰。

　夜漸暗，場上有零零散散的同學在夜跑，時不時有人側經過，對兩位校園紅人投去好奇的目。

　池妄往跑道上一站，浮夸地下前膝做跑前拉，腳上的熒跑鞋包得要命。

　他懶洋洋抱怨：“既然我們都得跑，不如互相放水，跑個八百得了。”

　“不行，沒得商量。”蘇斂完畢，原地彈跳了幾下，利落站到起點，“來吧，開始跑。”

　“你這人……嘖。”池妄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形容詞，索作罷。

　兩人并肩齊跑，夜風微燥，一很淡的桂花香席卷過來，連帶空氣都帶上了一子甜膩的香味兒。

　九月中的天氣已經不算太熱，池妄扯著領口敞了敞風，逐漸加快腳步，輕松領先了一截距離。

　五圈下來，蘇斂步伐緩緩慢了下來，撐著膝蓋彎腰氣：“歇會兒。”

　“克星，力不行啊。”池妄倒退著慢跑，慢悠悠說，“不是你說的跑三千？”

　你力好，侮辱誰呢。

　蘇斂語塞，上出了薄汗，臉頰微微泛紅：“我沒說不跑。”

　池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相當大度的放水：“算了，剩一千米，先存著。”

　“不，跑完。”蘇斂抬起下，倔強堅持。

　因為彎著腰，微微敞開的領口松松向下垂著，出修長的脖頸，泠冽的鎖骨和冷白的皮搭在一起，跟羊脂玉似的。

　池妄突然晃了神，怎麼會有人白這樣？

　“瞎看什麼？”蘇斂調勻了呼吸，聲音逐漸恢復正常，“繼續。”

　池妄閉了閉眼，手過他的手腕，慢吞吞說：“別著急，慢慢跑。”

　猛得一下，蘇斂覺手腕上傳來一溫熱，從池妄的指尖上持續渡過來溫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跑而溫過高。

　混合著汗水和熱氣，明明應該很，卻干燥得像是要出火。

　這人手腳的病還是沒改，鋼鐵直男，蘇斂輕嗤。

　被迫拉著跑完剩下的兩圈半，等平靜下來的時候，蘇斂連說話都沒了力氣，勉強站立。

　這同甘共苦的鍛煉，明明是想覺更像是自己的煉獄。

　“累壞了吧，走，我請你吃夜宵。”池妄稔地勾著他的肩膀，拖著他朝著校外走。

　蘇斂的肩膀在他的膛位置，結滾：“剛運完，不宜立刻吃東西。”

　“稍微吃點兒，我怕你晚上。”池妄輕咳了一聲，不自在說，“晚上因為那破視頻，我見你都沒怎麼吃。”

　這個鍋，算來算去都得自己接著。

　蘇斂輕輕眨了眨眼，這人總是猝不及防地溫一把，怪要命的。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拖到了學校附近的大排檔。被強行按在塑料凳上，蘇斂環顧嘈雜的四周，微微皺了眉。

　吵鬧喧囂的說話聲，椒香麻辣的鍋底味，擁不堪的桌椅板凳，構一副霧城的夜晚最常見的狀態。

　醫生的職業病上，他又出聲提醒：“吃路邊串串傷胃。”

　“這家很好吃的，別講究那麼多。”池妄扯了張紙干凈桌面，招手來服務員，洋洋灑灑點了一大堆。

　蘇斂垂眼捻了捻指尖，算了，偶爾一次，隨他去。

　兩人都有些累，對坐著癱在椅子里，沉默地等著湯底煮開。

　隔壁桌突然傳來兩個生的對話聲，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頻頻朝著旁邊看過去。

　“那是不是做的那兩個高中生啊？本人都好帥。”

　“好像是誒，這兩天我刷他們倆的視頻好多遍了，不知道能不能去要個合影。”

　對話落耳朵里，蘇斂有些煩躁地扣上校服里的衛帽子，帽子夠大，擋住大半張臉。

　隔壁又談了一會兒，同桌的花襯衫站起來，大步走到桌前，手指點了點蘇斂肩膀。

　“我朋友想跟你們倆合照，站過來拍一張。”

　“不好意思，不拍。”蘇斂皺眉拒絕。

　花襯衫嘿了一聲，有些不爽地提高嗓音：“就拍個照怎麼了？胳膊還是掉塊，把你能的。”

　池妄抬眼，微抿，看起來不大好惹：“我朋友說不拍，聽不見嗎？”

　“哎呀，算了算了。”生手拉住人，慌忙打著圓場，“人家不樂意就算了，坐回去。”

　被一口拒絕，花襯衫覺得有些丟面兒。袖子一卷，往桌子上猛地一拍：“瞧不起我們？我今天還非要你拍。小白臉，你給我起來。”

　池妄手指扣在桌面上，指尖泛白，著火氣：“我們沒有合照的義務。你再這樣，我報警了。”

　“報你媽的警，是不是討打？”花襯衫往后使了個眼，另外三個小弟齊刷刷站了起來。

　蘇斂淡定地手從餐盤里拿了幾串，旁若無人問：“先煮什麼？”

　“牛吧，得快。”池妄椅子往后退了一截兒，挪出一片空地，長蹬在桌角。

　“大哥，他們無視你，這還不上？”一寸頭脾氣暴，反手就往旁邊桌順了一個啤酒瓶，啪嗒往桌面上一砸，嘩地一聲，玻璃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