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家的小朋友出生的第一個月, 多數是在吃了睡睡了吃中度過的。

而笑笑小朋友的第一個月，卻是在吃、睡還有聽英語聽力中度過的。

在江敘生產前，鄭奇對兩人找的月嫂包念進行了考查, 也讓簽署了保協議, 在手結束後，鄭奇便親自把包念送來了郊區的住所。

包念話不多, 做事卻很周到, 無論是照顧笑笑還是給病人做恢複的飲食都很嫻。

於是從江敘出院之後，兩位醫生騰出手來, 就馬不停蹄地開始了籌備論文。

沈方煜每天除了帶孩子就是寫論文，電腦敲得啪啪響，寫完一段就給江敘念一段, 剛生產的人看螢幕久了傷眼, 江敘就閉著眼睛聽他念, 兩個人再逐字逐句地討論推敲修改。

好幾回笑笑剛睡醒, 包念把抱過來和兩個父親一起玩兒。

江敘的傷口和還在恢複期, 不敢抱孩子太久，多數時候都是抱在懷裡哄一會兒，沈方煜便接過去了。

小姑娘一雙眼睛大大的, 整個人又小又, 沈方煜一邊的小手玩, 一邊繼續給江敘念論文。

然而總是念不了多久，笑笑便像是撐不住似的, 眼睛閉了又睜, 睜了又閉, 最後徹底陷了昏睡。

江敘之前還擔心孩子太鬨騰不睡覺, 結果笑笑在哄睡這件事上就冇讓他們過什麼心。

這樣反覆了好幾次, 江敘忍不住從另一個方麵愁道：“怎麼一聽英語就困，要是以後也不願意學英語怎麼辦？”

沈方煜抱著孩子，低頭看睡得正香的小臉，笑道：“不學就不學唄，高興就行。”

江敘瞪了他一眼，沈方煜登時收了笑意，嚴肅道：“你說得對，是得學英語，不止要學英語，德法日韓意大利西班牙語都得學，一個也不能。”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危險，沈方煜話音落下，睡中的笑笑小朋友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警惕地看了沈方煜一眼，半晌，驀地發出了一聲石破天驚的哭喊。

剛出生不久的小孩子冇有眼淚，隻能乾嚎，然而這毫不影響笑笑宣泄委屈的力度，每一聲都哭得江敘心疼得要命。

“你看看怎麼了？”江敘著急從床上起，“是不是要換尿布了？”

沈方煜忙製止道：“你彆你彆，你好好躺著，我去弄。”

然而彆人家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完全是兩碼事。

饒是在哄孩子這件事上有天賦點的沈方煜，每回聽到自己的兒哭，還是忍不住方寸大、慌作一團。

他手忙腳地把笑笑放在嬰兒床上，著急去拿紙尿，結果小姑娘拉警報似的哭聲一聲比一聲急，鬨得沈方煜手一抖，把桌上堆的滿滿的嬰兒用品全給帶倒了。

江敘：“……”

好在包念耳朵靈，正衝著的牛也顧不上了，飛快衝進來，拯救了屋裡的一室混。

“包姐……您辛苦了。”沈方煜心虛地再次從手裡接過被哄好的孩子。

“冇事，都是我的工作。”包念表麵雲淡風輕，背地裡在心裡歎了口氣，把滾落一地的東西撿了起來。

新手家長總是這樣，不就因為孩子一點兒小靜一驚一乍的，這其實冇什麼，包念見多了，知道這也很正常。

但是孩子剛出生就讓天天聽著怎麼寫論文……

包念想，可能是不懂現在教育的流了，這真冇見過。

沈方煜的論文收尾準備投雜誌的時候，鄭奇又來拜訪了，這次他還帶了另一個男人，那人沈方煜認識，是國近期發展勢頭相當猛的一本刊的主要創辦人，曲教授。

回到家裡，沈方煜坐到江敘床邊，跟他轉述鄭奇的意思：“他想讓我們把文章投在國的雜誌社，一方麵能給我們開個後門，以最快的速度發表，防止西方雜誌社提前拿到訊息，在審稿期把訊息泄出去，讓我們國家的宣傳出於被。”

“另一方麵，從十年前，上麵花重金從把曲教授從m國的頂刊雜誌社挖回來，就一直想把國英文刊的國際化水平拉上去。”

“曲教授那個雜誌你也知道，國家一直在扶持，近年發展勢頭不錯，算是國最好的雜誌了，雖然影響因子跟我們預期想投的雜誌有差距，但這幾年也慢慢起來了。”

“咱們這篇文章引用量肯定高，要是能在我們國的雜誌投，就能再推它一把，說不定等明年影響因子還能升。”

“不過鄭奇也說了，如果我們想投西方那邊分數高的雜誌也沒關係，他隻是建議，並不會乾涉我們，”沈方煜說：“我冇直接給他回覆，是想回來聽聽你的意思。”

江敘沉默了一會兒，對他道：“你要想好，投國分數低……以後對你評職稱考覈之類的，含金量也會低。”

畢竟現在大多數的稽覈係都還是唯文章論，期刊的分數和分區在各種考覈中都被看得很重。

“我是想，咱們決定發這篇論文，本來也不是為了評職稱富履曆，就是想給咱們國家的醫療爭口氣。”

“這篇文章發在哪兒肯定都是高引用量，到時候大家都得來看我們國家的雜誌，分數低點就低點，我沒關係，但是這麼好的宣傳機會，錯過了就冇了。”

沈方煜這番話就差把他想投國期刊這幾個字寫臉上了。

他反問江敘：“要是換了是你，你投什麼？”

前一秒還在勸彆人的江敘乾脆利落道：“國。”

“我就知道咱倆在這件事上心是一樣的，”沈方煜笑了笑，“行，那我就投國了。”

他們論文寫得快，發表得也快，因為雜誌社的高效率，省去了不等待的時間。

文章見刊那天，z國方對國表麵上很淡定端莊，對國外則就差把喇叭放在邊嚎了，確保包括kenn在的絕大多數西方科學家都得知此事後，相關工作人員才安安穩穩地喝了兩口水。

kenn是在睡前收到助手的通知的，彼時他正在舒緩的音樂中醞釀睏意，聽到這個訊息，他直接一個鯉魚打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可能！”

他對助手咆哮完，在臥室裡來回踱步了好幾圈，連著罵了無數句臟話，最後又斬釘截鐵地重複了一遍：“這絕對不可能！”

事實上，不隻是kenn，還有無數西方都提出了質疑，紛紛找來專家解析這篇論文以及相關的數據資料。

kenn更是連夜把那篇文章下載下來，熬了個通宵，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甚至連幾個小時的手錄像都冇有錯過一分鐘。

他原本以為從他這裡離開的z國患者必然是去找了艾伯特，萬萬冇想到，竟然真的有z國醫生會做這臺手。

他起初抱著一種相當挑剔找茬的態度，認為這篇文章大概率是造假，畢竟造假在學舞臺上並不罕見，甚至為了佐證這一猜想，他找出了紙筆打算隨時記錄論文或者視頻中暴出的。

然而隨著他的，他的憤怒和難以置信卻在時間和夜一點一點的流逝中，變得平靜下來了。

筆記本上也一個字都冇有留下。

作為一名專業的醫生，當kenn看完全部的論文容後便知道，這一定是真的。

這個病例和他做的那臺病例很像很像，他悉得不能再悉了，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有冇有造假。

那位主刀醫生還特意在論文末尾寫了一句謝drkenn的鞭策與激勵，也不知道是謙遜，還是怪氣，雖然kenn認為，大概率是後者。

他坐在客廳的紅真皮沙發上，在熹微的天映照下了半盒煙，煙霧繚繞中，這位德高重的m國醫生神有些困頓。

他記得這個沈醫生。

他來問過很多次能不能和他流手細節，但kenn並不想在一個z國人上浪費時間，所以幾乎冇有認真理會過。

但他從冇想到過這樣一個路人甲，居然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儘管隻是對他的手方案進行了重複，但是做手不是做理論題，kenn很明白實踐永遠比看起來更難，而這臺手也不是那麼好重複的，就連他自己當初，都冇有絕對的把握敢再重複一遍。

能有勇氣嘗試，並最終完這臺手，也說明那位主刀醫生有著相當湛的技藝和足夠冷靜從容的心態。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一位中國的醫生。

kenn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z國工作的外國醫生，但很快，網上的資料就幫他否認了這一點。

那的確是一位z國本土的醫生，甚至都冇有來m國留過學。

kenn並不年輕了，他的記憶彷彿還停留在他二三十歲的時候，好像優秀的z國醫生都會來m國流、學習、留學，拚命為留在m國拿到綠卡而努力。

他們說z國冇有好的環境，也冇有頂尖的教育。

所以他理所應當地覺得本土的z國醫生用著最廉價的設備，做著最不值一提的手。

直到今天，他第一次反思了自己是否太過於刻板印象。

而同樣拿到訊息的還有艾伯特，他看完論文就給沈方煜去了電話，彼時沈方煜剛接完上麵安排的采訪，接到他的電話，他問：“你是來恭喜我的？”

“當然！”艾伯特的語氣很雀躍：“你做到了，沈！我一想到現在kenn的心，我就特彆高興，你簡直無法想象我有多想看到他的表。”

沈方煜不帶什麼地輕笑了一聲，冇有接艾伯特的話。

事實上，鄭奇告訴他，現在國外的專業人員正在加班加點地分析視頻和音頻是否有拚接、修改或者剪輯的痕跡，抱著蛋裡挑骨頭的心對他上傳上去的所有數據一個一個分析，而他們也在嚴陣以待，準備隨時應對西方潑過來的臟水。

其實歧視還是存在的。

同樣的論文，kenn發表時就是皆大歡喜，口稱頌，而他發表，就是質疑和挑刺。

國際上的雙標無不在。

不過總有一天，沈方煜想，就像郝教授說的那樣，z國人會有越來越多的話語權。

“但是沈……”艾伯特說：“有句話我或許不該說，但我還是為你到十分憾。”

“你這臺手的病例和kenn的太像了，你很幸運，手因此很順利，但你也很不幸。”

他說：“你幾乎完全沿用了kenn提出的手和治療方案，這會讓你的文章在kenn的首發麪前顯得平平無奇，在國際上的影響力也會大打折扣，他是drlucky，你就是隻會學習drlucky的drstudy，冇有特點，並不刺激，也冇有創新和突破。”

顯然被kenn搶了首發這件事，到現在都令艾伯特耿耿於懷，以至於沈方煜的論文一出，他想的就是這件事。

“drstudy？”沈方煜反問道：“這是你給我準備的通稿嗎？”

被穿的艾伯特頓了頓，“沈……”

“我知道‘drlucky’是你的手筆，也能猜到你想怎麼利用我的手去宣傳你自己。”

沈方煜臉上的笑意逐漸冇有了溫度，“沒關係，你要依靠這種方式去烘托你，是你的自由，但是艾伯特……”

他說：“我冇有不幸，無論是這一臺手，還是每一臺手，我都不希出現任何的突發況和難度來襯托我有多厲害，能有機會做drstudy，我很高興。”

“好吧，”艾伯特笑了笑，“不過其實……如果你想擴大你的影響力，我也可以幫你牽線，我有專業一流的宣傳團隊，雖然價格有些昂貴，但效果應該不會讓你失的。”

“很謝你在手前給我的指導，也很謝你第一時間來恭喜我，也謝你的好意，”沈方煜抿了抿，“不過我並不想當明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