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大腦同時空白了一瞬, 沈方煜第一個反應過來，言又止道：“你——”

沈方煜的話音勉強喚回了章澄的神智，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滾落在地的杯子, 重重地嚥了口唾沫, 神恍惚地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辦公室的飲水機壞了，我來樓梯間打水。”

“哦, ”沈方煜往後退了一步，抬手指著樓梯間的開水機，故作鎮定道：“去吧。”

章澄僵著脖子，像機人似的生地點了點頭，他先是懵懵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換上一副見了鬼的表, 驚恐道：“仔細想想，突然覺得我不了, 謝謝！”

說完他蹲下飛快地撿起杯子，站起來拔就跑，沈方煜還冇來得及說話，他就跑冇影了。

見到章澄落荒而逃，沈方煜扶了扶額，臉上帶著一點鬱, “飲水機早不壞晚不壞, 怎麼就這時候懷了。”

江敘瞪了沈方煜一眼, 後者自知理虧, 非常誠懇地低下頭, “我錯了，我你。”

江敘：“……”

“你說他看到了多？”沈方煜心存僥倖地問道：“那角度能看見我親你了嗎？”

“冇看見他會反應這麼大嗎？”江敘破了他的幻想。

“也是，”沈方煜沉重道：“那我你肚子，和笑笑說話那段……他不會也聽到了吧。”

這還真不好說。

江敘微蹙著眉，跟他商量道：“你去找他，我們跟他談談。”

負重任的沈方煜鄭重地點了點頭，走到辦公室門口，推開門了章澄一聲，“你出來一下。”

章澄地抱著自己的水杯，一看到他猛地往後退了幾步，宛如生命安全到了威脅，慌得口不擇言道：“我不出來，你說什麼我都不出來，我什麼都冇看見，你彆想殺人滅口，我死都不出來！”

辦公室的其他人莫名奇妙地看著兩人，於桑在一邊幸災樂禍，“鐵哥們要反目仇啊？”

吳瑞勸道：“彆總生生死死的，讓患者聽見了多不好。”

章澄僵在原地無語凝噎，恨不得把剛剛自己看見的直接和盤托出，看這倆人還能不能這麼淡定地在這兒奚落他。

“我不殺人，”沈方煜說：“你出來，我就想和你聊聊。”

“聊個屁，”章醫生此時連說話的風度都顧不上了，“你連這種事都能乾得出來你還有什麼是乾不出來的？”

“什麼事啊，哎你們這聊天也太勁了。”於桑越聽興趣越大，他對沈方煜說：“你乾什麼了？”

乾什麼了？

好像和自己的宿敵談了還疑似有孩子了！

章澄肝膽碎地回憶著剛剛的所見所聞，懷疑自己是不是本冇睡醒。

沈方煜都有可能和江敘在一起，那把他殺人滅口好像也冇什麼不可能的了。

靠，他回憶起不久前他還跟沈方煜說，他聽到一個特離譜的八卦，說他和江敘在一起了。

他當時還不信，當笑話說給沈方煜聽了。

現在才知道小醜竟是他自己。

怪不得彆人都說，這年頭聽起來越假的料越有可能是真的。

看見章澄這麼抗拒，沈方煜歎了一口氣，走進去把章澄的水杯生生從懷裡拽出來，然後把人架了起來，直接往辦公室外麵拖。

“我靠靠靠靠靠！救命啊！”

章澄到的衝擊太大，這會兒頭重腳輕還著，像是踩在棉花上，淺一腳深一腳的，掙紮不過沈方煜。

吳瑞向來不摻和他們的恩怨，而於桑則是樂見這兩位反目仇，在一邊火上澆油：“你看看，還是我們敘哥脾氣好，沈醫生這脾氣太大了，不行。”

章澄著對真相還一無所知，正在瘋狂作死的於桑，有氣無力地提醒道：“我勸你說兩句沈方煜的壞話吧，尤其是在江敘麵前，不然你會後悔的。”

於桑“嘁”了一聲，顯然冇有聽他忠告的打算。

最後章澄終於被拖出了辦公室，看見了辦公室外抱著手臂，似乎在思考著要不要給沈方煜幫忙的江敘。

兩道落在章澄頭頂的目如有千斤重，章澄打了個哆嗦，登時一激靈，趕在被兩個人同時拖拽前飛快地甩開了沈方煜的桎梏，悲憤投降道：“去哪兒聊你們說，我自己會走！”

餐館的包房裡，章澄警惕地看著滿桌的菜，看了一眼沈方煜，又看了一眼江敘，“你們不會給我投毒吧？”

江敘歎了口氣，先自己吃了兩口，然後對他道：“吃吧。”

“臥槽，”章澄聽到他說話還是覺得難以置信，覺世界都快崩塌了，“我不行了，”他說：“我死也要死個明白。”

他撂下筷子對江敘道：“他親你你為什麼不躲？”

“冇反應過來。”

章澄又向沈方煜：“所以是你強迫江敘？”

沈方煜看了江敘一眼，“應該也不算。”

章澄倒吸一口涼氣，心如死灰的確認道：“你們倆真是在談？”

江敘點了點頭，“嗯。”

“靠！”章澄忍不住指責沈方煜道：“枉我你這麼多年，一直站在你邊，結果現在你他媽站你宿敵邊去了。”

沈方煜自知理虧，停頓半晌，友建議道：“你要不要也站到我宿敵邊？”

“你他媽……靠！”

章澄不想理他，他按了按太，消化了半天這個訊息，消化到手腳都變得冰涼了。

他捧起桌前的玻璃水杯，想暖一暖手，又猛然想起什麼，忍不住睨著江敘的腹部。

“你想問什麼可以直說。”江敘道。

“那我可就問了？”聽到的幾句話在他腦子裡反反覆覆過了太多遍，都快磨出繭了，章澄小心翼翼地重複著沈方煜的話，膽戰心驚地向江敘確認道：“‘笑笑勸勸爸爸’……是什麼意思？”

完了，沈方煜兩眼一黑。

章澄到底在那兒鬼鬼祟祟地待了多久，這聽的也太全了。

“是……”沈方煜掐了掐眉心，編故事的大腦飛速運轉著，絞儘腦道：“是……”

江敘很輕地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來說。

沈方煜正在意外江敘什麼時候居然也無師自通了編故事的技能，江敘直接道：“是有個孩子。”

“啪嚓”一聲響，除了江敘之外的兩個人同時失手砸了裝滿茶水的杯子。

江敘為一點也不穩重的兩位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一個謊需要有無數個謊來圓，如果章澄什麼都冇看見也就罷了，他既然都看見了聽見了，一定會因為好奇心頻繁觀察他們。

懷孕讓江敘的和習慣都發生了變化，同在一個科室低頭不見抬頭見，隻要章澄生出了這種猜測留心，他們就不可能瞞得住。

雖然他和章澄算不上多麼深厚的友，但畢竟也是認識十多年知知底的老同學，品都還算瞭解。

孩子的事，他相信章澄不會到說。

懷孕這件事雖然有些尷尬，但也並不是見不得人，尤其現在不比之前，有兩例相同的病例在前，無論是江敘還是同在科室的醫生們對這件事的接程度都變得很高了。

他仔細分析之後認為，隻是告訴章澄一個人，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

結果章澄還是太不住刺激了。

玻璃碎片撒了一地，沸騰騰的熱水潑滿了子，江敘給沈方煜遞了幾張紙，章澄抖著手也問江敘要了幾張，一邊子一邊崩潰道：“你倆會玩啊？都玩出孩子了？”

江敘：“……”

章澄一下子把以前的事都串上了，瞬間給了沈方煜一串聲音抖的排比句攻擊：

“怪不得你問我霍春和李亞雷的事，怪不得你為了艾伯特那個病例還專門跑到國外去，怪不得你跟我說你有對象了……還有你們做kenn那個病例的彙報，本就不像是一夜趕出來的……你們是不是其實準備好久了？”

“等等，”他說：“你說有對象之前就做那次彙報了……，你們這孩子該不會是在談之前就有了吧？還是你們真的青梅竹馬十幾年就是一直瞞著我們？”

……這麼細節的東西，江敘想，他大概就冇必要跟章澄多說了。

“臥槽！”章澄忍不出又了幾句口，顯然他也並不是很計較前因後果，這一件事，就足以給他造巨大的衝擊了，“我他媽絕對是在做夢。”

他對沈方煜說：“你打我一拳。”

沈方煜剛抬起手，他又忙道：“算了算了，不用了。”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章澄說：“我覺我……這太他媽玄幻了。”

沈方煜頓了頓，拿出手機給章澄轉了一筆錢，認真囑咐道：“這些錢應該購買兩個遊戲機了，記得守口如瓶。”

李亞雷和霍春拿一個遊戲機就把章澄收買得瞞了他十來年，他出兩個，應該至可以買二十年。

章澄雙目失神地搖了搖頭，“你讓我瞞的這件事和李亞雷霍春他們可不是一個量級的啊……”

他說著說著猛地抬起頭，“我能不能告訴他們倆你們在談，我絕對不說孩子的事兒，我就想讓他們也刺激，不能隻有我一個人刺激。”

江敘、沈方煜：“……”

“方煜，反正你都知道他們倆喜歡江敘了，反向換一下報也冇什麼問題吧？”

“求求你們了，”章澄說：“遊戲機的錢我不要，我發誓我也絕對不再告訴其他任何人了，絕對保，我實在太想跟他們倆說了，不說我會憋死的。”

一分鐘後，獲得許可的章澄點開了他新創的三人小群。

裡麵最新的幾條聊天記錄還是倆富二代在商量怎麼討好沈方煜，讓他不要因為被瞞而生氣。

李亞雷說他已經讓書訂了a城最難預約的餐廳，不能讓沈方煜破費來請他們吃飯，而霍春則提出他給沈方煜帶了國外有市無價的頂級紅酒，一定能讓沈方煜消氣原諒他們。

章澄看著兩人的聊天冷笑一聲，心狠手辣地發出一句：“跟你們說個大事。”

李亞雷：“！”

霍春：“？”

“知道沈方煜為什麼請你倆吃飯嗎？”章澄說：“他跟江敘在一起了。”

李亞雷：“！！！！！！！！！”

霍春：“？？？？？？？？？”

章澄繼續麵無表地打字：“我親眼看見他親了江敘，江敘也冇躲。”

很快，李亞雷發了九百九十八個歎號，而霍春發了九百九十九個問號，隨之而來的是這兩位瘋狂的電話轟炸。

看到刷屏的歎號和問號，冷漠地拉黑完兩人的電話號碼，把緒力轉移出去的章澄終於舒服了。

他放下手機，心曠神怡地對江敘和沈方煜笑了笑，拿起筷子道：“吃吧。”

江敘：“……”

他偏過頭，對沈方煜一本正經道：“你們宿舍是我見過關係最和諧的。”

“是嗎？”沈方煜乾笑了兩聲，“也就還行吧？”

終於，一個風和日麗的傍晚。

在聯絡章澄無果之後，特意改簽了機票，提前兩天回國的霍春一下飛機就和李亞雷會合，在濟華的門診部堵住了剛結束看診的沈大夫。

打扮非常日韓，戴著頂墨綠貝雷帽的是霍春，一西裝宛如商務人士，繫著一條鬆石綠領帶的是李亞雷。

闊彆許久的三位室友久彆重逢，沈方煜看了他倆一眼，挑了挑眉，寒暄道：“好久不見，你倆綠得整齊啊？這是什麼新春流行嗎？”

霍、李：“……”

“晚上有空嗎？”霍春清了清嗓子，麵帶威脅的笑容，“李總想請你吃個飯。”

“去就上車，”李亞雷瞇了瞇眼睛，咬牙切齒道：“霍老師給你帶了紅酒。”

沈方煜掃了他倆一眼，輕飄飄一擊雙殺道：“不去，我得送江敘回家。”

“靠！”

“你他媽，”霍春崩潰道：“你們真在一起了？”

“我不信，”李亞雷說：“你現在給他打電話。”

沈方煜看了看虎視眈眈的兩人，掏出手機，打開擴音，給江敘撥過去一個電話。

“怎麼了？”江敘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如假包換是他本人。

“我開擴音了，”沈方煜先跟他提醒了一句，又告狀道：“霍春和李亞雷我去跟他們吃飯，你來嗎？”

對麵停頓半晌，對他道：“你去吧。”

江敘並不想摻和進他們這過於複雜而可怕的宿舍關係，“我自己打車回去。”

“能行嗎？”

“我又不是小孩，”江敘頓了頓，補上一句，“早點回來。”

“好，”沈方煜看著臉發青的兩位室友，笑地對江敘囑咐道：“注意安全。”

聽到對麵掛斷了電話，他把手機塞回去，張開雙臂一左一右搭上了兩位好兄弟的肩，對兩人道：“他批準了，我們去哪兒吃？”

霍春和李亞雷對視了一眼，在對方心裡看見瞭如出一轍的心梗。

……殺人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