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等祁衍的，是隔壁班的孩夏莉裡。

在小的時候，大概四五歲吧，夏莉裡曾經是祁衍家對門的鄰居。

兩個人屁的時候，經常一起玩。

那時夏莉裡的親媽一直嫌棄爸窮、冇出息，不就吵，吵完還喜歡打兒出氣，把夏莉裡打得天天哭嚎。

後來終於有一天，收拾了東西義無反顧離開叔叔、跑去剛迴歸的香港給富商當二了。

再後來，叔叔也帶著夏莉裡搬走了。

後來上了小學，巧的是，祁衍居然和夏莉裡又遇上了。

聽說幾年過去，叔叔已經娶了新的妻子，而且做生意還走運發跡，變得有錢了。

現在的夏莉裡小小年紀，冬天就有紅、漂亮又茸茸，係蝴蝶結的大穿。

狐貍皮的，可暖和了，比棉襖還暖和得多。

“祁衍祁衍，手出來！”

此刻，祁衍的後，是班上一大堆著門框、睜大眼睛的同學，毫冇有掩飾地在強勢圍觀。

門外夏莉裡倒也笑容明，大大方方，拿出了一個製漂亮的小口袋。

裡麵是花花綠綠的糖果，全部國外的包裝，但從圖案能看出來，有椰子糖，咖啡糖，水果糖……

“來，挑你喜歡的吧！”

班上同學嗷嗷著學舌：“班長班長，挑你喜歡的！”

“你多拿一點呀！”

大家繼續起鬨：“對呀對呀，多拿一點呀！”

“就這？就這？就拿這麼點？”

“嫂子走了啊？慢走啊！”

“嫂子多的糖以後不要可以分給我們的！”

“衍哥，嘿嘿嘿，你懂的，見者有份。”

大家的爪子過來。祁衍也不吝嗇，把大半的糖都分給了同學們。

自己留了幾顆，揣著回到座位上，想了想，也丟給程晟一顆。

黃的包裝，好像是酸酸的檸檬糖。

也給你了啊！

他瞧了程晟一眼。

回去可千萬彆跟你媽告狀說我孤立你、排你、不理你。我可冇有啊。

程晟修長的手指撿起糖果。

卻冇剝開吃，隻呆呆看著祁衍。

窗戶過的正打在他眉眼端正的臉上。菸灰的安靜的瞳，看不出在想什麼。

祁衍：“怎麼了？看我乾嘛，你總不能是……連糖也不能吃？”

程晟搖頭。

上課鈴響了，祁衍也懶得管他。

課上，把一顆一顆把剩下的糖吃著，滋滋。

隻是吃的時候，一直能覺到邊哥哥投來的目。

他拆一顆，哥哥就看一眼。

祁衍很迷，心想你乾啥啊？你是老師嗎，還管我上課吃糖啊？

他瞪。程晟垂眸，終於不往這邊看了。

老師在講臺上麵，講著梯形的麵積。太簡單，祁衍一聽就會了。

無聊，於是過窗子去看著外麵走神。

外麵的梧桐樹下，是學前班兩層小樓的房頂。

幾隻野貓正在屋頂的瓦片上悠閒地曬冬日的太。小貓偎著大貓，很舒服的樣子，大貓正在給小貓。

祁衍發現自己現在真的悲慘。

連看到小貓有貓媽媽在邊陪著，心裡都不是滋味。

最後一顆糖了。

白的包裝，花裡胡哨的彩文字。

祁衍猜這是油糖，結果卻是酸糖，酸酸甜甜很好吃。

夏莉裡總是能有一堆外國進口的好東西。

……可明明，現在的媽媽，也是後媽。

才二十三四歲，據說是個畢業不久的大學生，經常來接夏莉裡放學。

祁衍看見過好幾次，母兩個人牽著手，有說有笑的。

要不是太過年輕，單看兩親的樣子，不是親媽勝似親媽。

祁衍還記得有一天放學，下了很大的雨。

學校周圍的路很，夏莉裡打著小花傘，後媽打著小紅傘，兩人一路牽著。路過一個大水坑時，實在繞不過去，新媽媽便直接抱起夏莉裡。

孩雖然小，但畢竟不是小嬰兒了，對於一個人來說絕對不輕。

涼鞋上的泥水，還打了淺綠的真子。

但抱著，臉上帶著微笑。

那個時候，祁衍也還有家、家裡還有媽媽。雖然看見了這一幕，卻並冇有什麼太多的想。

直到遇上了孟鑫瀾，才猛然發現……

人與人的差距，這麼大。

夏莉裡至今一點都冇有被人欺負過的樣子。

養尊優。每天漂亮子，各種進口零食，備疼，眼睛裡是小公主般的明驕傲。

……而他呢？他妹妹呢？

祁衍搖搖頭，掐了一下自己。

彆想了。

想這些有什麼用？好好上課。

……

中午回家。

孟阿姨全靠祁衍爸養，並不上班，按說有一上午的時間在家做飯。

然而做出來的湯，本冇有味道，浮著蔥花和一大層黃澄澄的油，膩的要死，卻像乾柴一樣咬不。難吃無比。

孟鑫瀾：“你們不懂。放鹽，省得將來高，我是為你們好！”

孟鑫瀾的話是聖旨。

怎麼說，祁勝斌就怎麼點頭附和。

夾著咬不的，睜眼說瞎話：“嗯嗯，好吃。”

祁衍：“……”

對著這種本無法下嚥的食，他隻想兩筷子豆腐，就米飯對付掉。

結果還冇手，他爸一掌拍他手上：“吃什麼豆腐！好好的湯，不知道吃？！孟阿姨辛辛苦苦給你做的，不識好歹！”

程晟的飯依舊和大家的完全不一樣。

病號餐，看起來同樣賣相不佳、很寡淡的樣子。

但好歹胡蘿蔔丁和豆子丁切得很細，起碼像是認真嘗試過。

糟糕至極的午飯，祁衍當然冇吃飽。

孟鑫瀾明顯不高興了，一臉委屈，祁勝斌看在眼裡。差使祁衍洗過碗後，就藉口要給自行車打氣，把他喊下樓。

“你什麼意思？”

祁衍：“什麼什麼意思？”

“你當著孟阿姨的麵，就吃那麼一點點什麼意思？這不故意打人臉，意思是做的飯不行？”

祁衍：“確實不好吃啊。”

“放屁！不好吃也得給我吃！有人給你做飯就不錯了，你孟阿姨難道是咱們家裡的傭人嗎？給你做飯是恩，你還有臉挑挑揀揀！”

祁衍冇忍住：“那麼難吃的飯，不會做就彆做，像那樣做出來就不是誠心讓人吃的。”

“你還來勁了！”祁勝斌就踹了他一腳，在祁衍的子上留下黑黑的印子，“有種你彆吃！真是的現在的孩子不得了，有吃還挑挑揀揀！還不好吃？覺得不好吃說明你不！真的年代，冇糧食的時候，你爺爺草樹皮都吃得下去！”

祁衍是服氣的。

和荒的時候比，歪理歪這樣。

是個人都冇辦法和這種邏輯辯。

上樓，進屋，倒在床上又又困。他拿枕頭矇住發脹的腦袋。

程晟：“小衍。”

祁衍有氣無力：“你彆跟我說話。”

是真的冇有力氣。儘管一肚子火，想吼人，想發泄，但一切都冇有意義。

吵來吵去不可能有儘頭，他還要倒黴捱揍，現在隻想要片刻的清淨。

屋裡安靜，冇人說話了。

過了片刻。掌心，被什麼塑料的東西輕輕了。

“小衍，給你。”

黃澄澄的，是一顆檸檬糖。

上午他給哥哥，但哥哥冇吃的。

“你中午吃得太了。”他說，“把糖吃了吧。”

……嗯，。

是吃的，的胃都疼。

但是給他一顆糖又有什麼用啊？

祁衍都快被這人氣笑了。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他吃飯都吃不飽，吃顆糖就能吃飽了？

真的服了。

孟鑫瀾腦子有病，他爸腦子有病，哥哥腦子更有病。

全家都有病，他罵都懶得罵！

……

睡了一小會兒，下午上學的點又到了。

祁衍家的單元樓下，走到車棚的那一小段路上，有一片遍佈垃圾、冇人管的小荒地。

野草叢生，瓶瓶罐罐和紙屑。

小荒地的深，長了幾顆野生的草莓。

紅豔豔的。

寒冷的冬季，還能長出甜果實的小植，簡直就如同人間正義。

不過因為周遭是垃圾堆，這草莓每年都生，卻從來不會有人去采。很多家裡有小孩的媽媽為了防止小孩子饞，還騙他們說野草莓有毒，吃了會死掉。

祁衍的媽媽前兩年，也這麼哄過他妹妹小玥。

而如今。

祁衍很冇出息，看了一眼又一眼，餘竟無法從垃圾堆裡的小草莓上離開。

當然冇毒，說不定還好吃的呢。

……簡直可悲。

已經從心態上淪落了撿垃圾吃的小孩？

胃裡空空的，還要載哥哥上學。

祁衍自嘲。

而且他還繞了路。

冇有走殺魚宰鴨、氣味腥膻的市場，而是走了道路崎嶇、午後安安靜靜、人煙稀的小平房居民區。

程晟發現了上學的路變了。

“小衍，冇走錯嗎？”

祁衍冇好氣：“冇。”

“可是，為什麼不走市場了？”

“不想走。”

“小衍，小衍，”哥哥拽拽他，“但現在咱們走的這條路，一個人都冇有啊。”

祁衍咬牙，他要被這人給氣死了。

媽的，繞路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非要一句一句解釋才明白嗎？壞人的兒子真不愧是壞人的兒子，滿腦子都是壞心思，好心當驢肝肺！

“怎麼？是冇人，你怕了啊？”

“冇人怎麼了，冇人犯法？還擔心我把你拐賣了不？”

“也不看看你病懨懨的又聾，有人肯買嗎？”

“……”

“……”

“不是的。”

好一會兒，都快繞到學校了，哥哥才低聲說：“我是記得早上路過市場裡麵，看到有賣糖燒餅和碎捲餅攤子。”

他不說這些還好，一說祁衍更了。

一就更冇好氣了：“有是有，怎麼你還想吃啊？你不是什麼都吃不了嗎？”

程晟：“嗯。可是小衍，我有零用錢。”

祁衍還在氣頭上：“有零用錢了不起啊？”

程晟：“小衍，我有零用錢，可以給你買吃的。你就不想吃點東西嗎？”

祁衍：“……”

祁衍：“啊？”

程晟：“我覺得你中午好像冇吃飽。”

祁衍那一瞬間，真的很想有骨氣站著罵人。

想說老子不，滾滾滾。

討好老子，冇用的。

然而無奈，肚裡發出哀鳴聲。他是真的。

上課時間還冇到，路過學校門口，還有時間再繞到菜市場。新的一屜燒餅剛出爐，芝麻香氣四溢，旁邊蠔油串、碎、茶葉蛋的鍋子咕嚕嚕，各種好吃的好喝的應有儘有。

祁衍：“真要給我買？你能拿出多錢？”

程晟：“你就挑吧，都能買。”

祁衍：“……”真的假的？

哥哥點點頭，樣子很認真。

讓祁衍覺得有便宜不占等於傻蛋。

於是他冇含糊，直接要了碎捲餅加蛋，又要了特辣的燒餅夾蠔油串。

期間眼看程晟，程晟居然麵不改，好，那他又要了麻團和糍粑。

反正他的胃是無底，啥都能吃下。

就吃了，放開吃！

吃窮你！

他要了那麼多，哥哥不僅冇有心疼錢，還幫著了鍋裡熱著的牛：“也拿點喝的吧，不然太乾了，巧克力牛好不好？”

好，當然好了！

普通牛五一袋，巧克力牛一塊二。他這輩子都冇喝過幾次。

以前家裡偶爾買，還是要和妹妹一起分的。

程晟一次居然給他買了兩袋，震驚。

一袋巧克力，一袋草莓。算一算一頓已經差不多花了七塊錢了，七塊！天文數字！祁衍從冇這麼奢侈過！

祁衍：“你……那麼有錢的嗎？”

程晟：“我媽媽一個月給我一百。”

祁衍：“那麼多？我才三十！”

他的三十，還是建立在祁勝斌要出車、經常冇辦法給他弄午飯晚飯，需要他自己出去吃的基礎上。

本不夠吃，完全冇有剩下來的。

哥哥就不一樣了，不用出去吃，本花不出去錢。拿出來的還是一百塊整鈔，這都月末了。

既然這樣，祁衍當即決定幫他花。

反正是孟鑫瀾的錢，不花白不花！

“我還想喝汽水。”

程晟：“好。”

“還想吃那個。”

上好佳玉米口味。三塊錢一包，平常隻有生日才能吃到。

“買。”

一頓十幾塊，祁衍從來冇過這麼豪華的套餐。捧著上好佳進班級，男生又轟地起鬨了。

“班長班長，有錢人啊，見者有份！”

祁衍：“不給，去去去！”

“哈哈哈祁衍你也有小氣的時候？就一口~~~”

“走走走！”

不分。

糖可以分，糖又吃不飽。

而且說真的祁衍並不是很喜歡吃糖。

玉米口味就不一樣了。每一片都口即化，很味，這是他一直想吃的。他很珍惜。

程晟不說話。就在一旁帶著一點點笑意，默默看著他。

忽然一小團玉米膨化被塞進他裡，甜甜鹹鹹。

祁衍：“你也吃一顆。”

這樣，就算萬一被孟鑫瀾知道，哥哥也是共犯。

哥哥纔沒有拿零用錢給他買吃的。

哥哥是買東西給自己吃，他蹭了兩口，如此而已！

※※※※※※※※※※※※※※※※※※※※

哥哥是因為重病住了整整2年院冇上學，所以纔會和祁衍同班。

都還小，小朋友很難清楚反抗一些事。

漸漸格都會變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