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帝都,就像是架上柴堆的蒸籠,熱得讓人不過氣來。每到這個時候,人們的脾氣都格外暴躁,彷彿高溫就是解開暴脾氣的鑰匙,分分鐘就能讓他們炸。
「會不會開車?會不會?!」
「嚷嚷什麼,嚷嚷誰呢,我不會開車還是你不會?!」
兩個大老爺們你瞪我,我瞪你,打了幾分鐘仗后,實在不了太的烤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頗有默契地躲到道路邊的樹蔭下。
因為樹蔭面積有限,兩人站得很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時間竟有些吵不下去了。
「啪!」兩人聽到後傳來一個掌聲,齊齊回扭頭一看,看到相鄰的樹蔭下,坐著一個小青年,面白,眼圓,頭髮還帶著些自然卷,左手捧著盒化了一半的冰淇淋,右手在趕上的蚊子。
小青年抬頭就看見了他們,未語先笑,臉頰旁出兩個小酒窩,看起來像是個靦腆的大學生。
被小青年這麼一笑,兩位司機心裡的最後一火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偏胖的師傅率先開口道:「小兄弟,這麼熱的天,待這幹什麼呢?」
小青年彎腰撿起自己放在樹的木牌,往兩人面前一遞:「兩位大哥,算命嗎?」
偏瘦的司機出脖子一看,之間那只有年男人掌大的黑舊木牌上,用筆字寫著「鐵口神算,每月三卦。心誠則靈,有緣則算。」
這也忒直白了,如果算得不靈,那是因為心不誠。一個月算卦的數量超過了卦也沒關係,反正有緣分還能多算。現在的年輕人太沒耐,騙人也不知道走心一點。
不過在這麼大熱的天相逢也是有緣,他們吵這樣連看熱鬧的人也沒有,可見今天有多熱。瘦司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小兄弟這個月算了幾卦?」
今天已經是六月的最後一天,難道他每月三卦還沒有算完?那這生意可真夠慘淡的。
小年輕手裡的冰淇淋已經化得差不多,他把木牌隨意扔到一邊,低頭快速的把冰淇淋吃進肚子里,轉一扔,冰淇淋盒子飛進離他兩米遠的垃圾桶里。
「這個月還剩下一卦,兩位大哥誰有這個興趣?」小青年在兜掏出一片沒拆封的紙巾,拆開了跟手,也不急著勸兩人相信自己,轉頭把用過的紙巾也扔進垃圾桶。
「小兄弟,你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怎麼就干這行了?
胖司機見這個年輕人穿得乾乾淨淨,人又年輕,卻干這種騙人的行當,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偏偏這個小年輕格外沉得住氣,聽到胖司機這麼說,臉毫不變,只是笑瞇瞇的看著他們,臉頰的酒窩若若現,讓人對他實在起不了反之意。
「算一卦多錢?」瘦司機隨口問。
小青年出一個掌。
「五十?」
小青年搖了搖頭,「五百。」
瘦司機面變了變,有些無奈道:「小兄弟,不是我不信你,只是這五百也太貴了。」等回去跟老婆報賬本,他說他拿了五百塊去算命,他老婆會信?
而且他覺得,如果不是這小子長得一臉無害,就憑這種獅子大開口的行為,他肯定翻個大白眼轉就走。
小青年笑而不語,沒有跟瘦司機安利自己算命有多準,也沒有說自己願意降價,彷彿剛才要給人算命的不是他,而是別人。
三個人不再談,氣氛充滿著一淡淡地,難言的尷尬。
過了兩分鐘后,胖司機看了眼小青年上被蚊子咬出的幾個紅包,了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掏出三張紅票子塞到他手裡:「小兄弟,這個行當不好做。這大中午的天氣熱,你早些回去休息,再找個正經的工作,以後別做這個了。」
他自己的孩子看起來比這個年輕人小不了多,這會兒還躲在家裡吹空調打遊戲,這個年輕人卻獨自出來做這種事。但凡家裡條件好,哪個家長捨得他吃這個苦?
說完這些后,他面有些尷尬道:「我不算命,這錢你拿去花。」
小青年看著手裡的三張百元鈔票,笑了笑,把擺在地上的黑舊木牌收了起來,然後道:「大哥心善,今天我就破一回例。」
胖司機見他這副煞有其事的模樣,只能笑呵呵道:「算吧,算吧,算完早些回家休息。」
「大哥這輩子含父母期待而生,從小盡父母寵,二十有五結婚,與尊夫人和睦,命中有子無,可對?」小青年靠著樹榦,聲音和,就像是一清風,讓人心愉悅。
但是胖司機心卻很震驚,因為對方算得太準了。他爸媽當初結婚好多年都沒能生下孩子,後來終於有了他,對他十分溺。他念大學的時候,認識了現在的妻子,所以畢業后沒兩年,他們就結了婚,生下了一個兒子。
瘦司機見胖司機一臉震驚的模樣,心裡的無奈更明顯了。現在的算命先生都玩這一套,說你從小怎麼樣,家裡人怎樣,實際上只要是觀察能力強的人,都能從對方的言行穿著上,猜出一些端倪,這跟所謂的算命毫無關聯。
就在瘦司機以為對方還要繼續扯一大堆有的沒的取信於人時,這個小青年竟然沒有再多說別的了。
「沒有誰的命運是十全十的,能得十全九者,已經上天厚,」年輕人目在胖司機的額際輕輕一掃,「大哥如果信我的話,今天回家的時候,換一條路走,可避大劫。」
說完這些,他拎著手裡的木牌還有三百塊錢,維持神高人范兒,慢慢悠悠走出了兩人的視線。
瘦司機:這套路好像有些不對……
不過他也沒時間再細想這件事了,因為警趕了過來,開始理這起剮蹭事件。不過有了之前在一起在樹下躲太的經歷,兩人各退一步,事很快就理完畢。
在外面忙了一天,胖司機準備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過後。因為車被送去修理了,他只能坐公車回家。下了夜間公車,他準備穿過巷子時,被腳下的磚頭絆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中午遇到的那個長著對酒窩的小青年。
他看了看空無一人巷子,猶豫了兩秒,最後轉準備繞個圈子回家。
剛走沒幾步,他聽到巷子里突然發出一聲巨響,好像是什麼重掉了下來。他心頭一,連忙轉跑了回去,被巷子里的景象驚呆了。
就在離巷子口不遠的地方,掉了很多水泥、磚頭等,竟然是有一家人的臺垮塌,整個掉了下來。
如果他剛才走這條路……
在這個炎熱的夏夜裡,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錢錢,你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對對對,你一萬年。」
「滾吧,我不你。」祁晏嫌棄地把撲向自己的室友撂到一邊,然後把自己給他們帶回來的晚飯放到桌上,「你們自己分,我去洗個澡。」
室友們看他從上掏出個木頭牌子,都很淡定,他們早就習慣祁晏偶爾出去冒充一把神這種事了。
洗完澡出來,寢室里的那三個已經把晚飯吃完了,滿屋子裡都是飯菜味兒。他一,把攔在自己面前的凳子踢到旁邊,走到自己學習桌前坐下,打開電腦,往某個慈善機構捐了三百塊錢。
師門有訓,每月必給人算三卦,這三卦得來的錢不能用於自,只能拿來做善事。
「後天我就要回老家了,」老大的笑容有些勉強,「家裡幫我安排好了工作,工資不高,但是穩定。」他對家裡的安排並沒有太多的不滿,只是馬上要跟兄弟們分別,有些捨不得。
提到這個話題,四人都安靜下來。
他們兄弟四人在同一個屋子裡生活了四年,現在要各奔東西,誰能開心得起來。
「明天我們哥幾個出去大吃一頓,我請客!」王航在寢室里排行老三,帝都本地人,家裡條件也富裕,「茍富貴勿相忘!」
「行,明天去吃大戶。」
「不吃對的,只吃貴的!」
祁晏關掉電腦,「先上幾杯武夷大紅袍,然後各種珍稀海鮮通通來一份,你們覺得怎麼樣?」
「錢錢這話說得有道理,最好多點幾份,吃不完就打包回來當宵夜。」
談到吃,寢室里的氣氛終於輕鬆下來。
對於勤勞勇敢的華國人民來說,沒有什麼是食解決不了的,一頓不行的話,那就兩頓。
兄弟幾個聊天到很晚才睡,臨近畢業季,他們寢室四人,有人回老家,有人繼續讀研,有人回家繼承事業,各自決定了不同的路。
祁晏在床上翻了一個,沉沉睡了過去,然後他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個夢。
耳邊有個人在不停的跟他說著什麼,然後在他額頭上拍了一掌。
「呼!」
祁晏猛地從床上坐起,寢室里老舊的空調還在呼呼的吹著,聲音大,製冷效果卻不強,調檔到24度也只有27度的效果。他打了個哈欠,抹了一把自己的額頭,看了眼還沒亮的窗外,回被子里繼續睡了過去。
窗外,半圓的月亮穿破雲層,皎潔的月照進窗戶里,在沉睡的祁晏上,蒙上了一層淡淡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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