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暫時不收拾了,陳雙抓著手裡的校服,想把它撕碎。校服袖口上還寫著顧文寧的名字,以前心裡總有些保留,洗不掉就算了,也沒怎麼著。
現在再看,我去你大爺的。你在學校那麼歡迎,喜歡你的生又多,周末從來不陪我,還說分手是我誤會你?
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讓陳雙暴怒,他沖進廚房拿了一把剪刀,一剪子下去,左袖口剪掉一圈。袖口短了幾厘米但是也不影響穿,寫著“顧文寧”三個字的布料掉在陳雙腳邊,他撿起來,又剪幾下,最後沖進洗手間,將碎布扔進垃圾桶。
垃圾就該在垃圾桶裡。
現在再看這件校服,那塊墨跡格外刺目。陳雙眼通紅,這些年來四水就是他的底線,現在有人在他底線來回蹦,這人找死。
“喂!”他撥通電話,打給自己的好哥們兒,“**上大學死哪兒去了!連個電話都不知道給我打了?”
莫生還沒睡醒,被陳雙一嗓門兒吼起來的。“怎麼了?這才幾點啊?”
“都他媽快中午了!”陳雙吼得毫不客氣,莫生是同班,當初他手賤,非要趁自己睡覺掀自己劉海兒看,結果高一剛開學就被自己打懵了,“這周三你和孫洋洋有沒有空?”
“周三?”莫生已經坐起來了,他和孫洋洋都上了個大專,好一陣子沒見著陳雙,“幹嘛去?”
“陪我回趟二十三中。”陳雙說。
原本還有點兒困意,聽完這話莫生算是完全醒了。“行,打誰啊?”
“還是我弟班裡那幾個。”陳雙在客廳裡叼上煙,來回走像一頭被惹怒的獅子,“以前咱倆在的時候那幾個**還收斂,現在咱倆一畢業,真當二十三中是他們的了。”
“行,給個時間我就去,拉上洋洋。”莫生靠在床頭上,枕頭底下有沒有煙盒,陳雙以前是二十三中的老大,他就是那個萬年老二,孫洋洋是他們的小弟,“誒,你現在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在一個學校呢?”
陳雙剛吸了一口煙,剛剛那囂張的氣焰像被人打,他慌慌地坐下︰“嗯,是在一起呢。好的。”
自己被顧文寧甩了這事,他可沒敢告訴他們,到現在,莫生和孫洋洋還以為自己和男朋友裡調油呢。
“好的就行,要是他欺負你,一個電話,我和洋洋拎到**。”莫生開開玩笑,“練跳高覺怎麼樣?有時間帶我們參觀參觀重點大學唄。”
陳雙瞬間沒了主意,不想在兄弟面前丟臉,又找不到理由推。“再說吧,等你們陪我把那幾個**打死再說。”
“那就這周末吧,順便我們也見見你的跳高男友。”莫生對這人充滿好奇,原本吊兒郎當的陳雙忽然發憤圖強,瘋了一樣練跳高,就是因為的力量,“他對你好的吧?”
陳雙著煙,眼楮藏在煙霧和劉海兒的雙重掩蓋下,像一團迷。“啊……好的。”
“怎麼好的啊?說說,我真好奇的,男的和男的怎麼談啊?嘮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哦。”莫生問,把手裡的煙點燃。
“就那麼談啊,你又不是沒談過,就那麼談!”陳雙有些惱怒,自己早就被甩,這事絕不能讓莫生和孫洋洋知道,“反正就……一起吃飯一起訓練,一起去運員窗口打飯買酸,一起去室館裡換服沖澡。”
“呦,沖澡,我喜歡這種環節。”莫生笑得眼楮都瞇瞇了,“接下來的付費環節我能聽聽嗎?你倆誰攻誰啊?還是互攻的?”
“你滿腦子什麼七八糟的,滾蛋。”陳雙編不下去了,這要是帶莫生和洋洋逛校園,上哪兒找個假男友去?
“我這都是聽別人說的。”莫生想起陳雙打架的狠樣,估計沒有他攻不下來的人,“那個……他沒說你什麼吧?要是說了哥們兒幫你拍死他。”
雖然話沒說明白,但陳雙能猜出意思來。“沒有啊,他沒說我胎記的事,他還說……說我長得好看。行了,不跟你聊了,我得去游泳館陪四水了,你給洋洋打個電話,下周三把時間空出來。”
“行,不就是揍幾個人嘛,老本行。不說別的,就咱仨往二十三中校門口一站,別人都繞路走。”莫生這話不假,以前可沒**,這次陳雙專門他們回去,下手肯定輕不了。
掛了這通電話,陳雙又緩了一會兒。他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四水那天。當時自己在家踩著椅子照鏡子,小小的自己還不懂事,但是已經從別人的眼中讀懂了什麼,知道自己的臉肯定不對勁。
然後爸爸開了門,拉著一個小男孩兒進了屋。
“陳雙,過來。”陳智明他過去,陳雙怯怯地走過去,在父親面前站得筆直。
“這是你弟弟,他有些病,以後你帶著他吃飯睡覺,帶他上兒園。”陳智明將手裡的小孩兒推過來,推給了陳雙。陳雙順勢拉住了那隻小手,這樣一拉就是十幾年。
回憶完畢,陳雙將家裡收拾乾淨,又把兩個人的髒服扔進洗機,調好了烘乾時間,這才放心地拿上鑰匙,騎上心的小托去找弟弟。
次日,周一。
陳雙送完弟弟再去上學,校門口多了安保,看樣子這兩天院準備進半封閉狀態了。
參賽的運員一概進封閉式訓練,但是訓練強度減三分之二,早訓時間由7點開始,睡眠時間較為充足。止離校,這是最重要的一條校規,一旦離校立刻取消參賽資格,都老老實實地留在校園。
學校不文的規定,卻是為了盡最大限度地保護參賽者。萬一出去吃了喝了什麼說不清楚的東西,或者發生意外,都會造本人和學校的損失。這些話軍訓的時候陳雙聽過,只是沒想到真的會遇上。
如果自己要是參賽,隔離兩周,四水就沒人管了。陳雙朝東校區的教學樓小跑,忽然,腳底下的速度開始減慢,再減慢,直到完全停下來。
經過昨天路過的小訓練場,乾燥的橡膠跑道另一端,有一塊跳高用的區域。橫桿已經架好,還有暴曬過的墊。
墊子是軍綠的,和自己高中時候用的差不多,陳雙像是被給吸引了,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每靠近一步,他都能想起飛躍過桿的覺,翻時候,肚皮像小鯉魚一樣朝著天,仿佛能躍龍門,能躍過一切障礙。
書包也放下了,蒼白的臉有熱意上湧,今天是個好天氣,帶有水汽的陳雙暴在下,當他緩慢地眨了眨眼楮的時候,已經站到了一名跳高運員的起跑位置。
跑跳綜合類項目,對腰和背的騰空作和控制能力要求到極致的競技項目,背越式跳高。
原本已經失去了的覺在復甦,被一再而再重提的運員份讓陳雙陷迷幻,算不準退學復讀這件事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線刺眼,陳雙瞇起眼楮看桿子,也不知道高度多,但是絕對不低。
屈南說,在首大的院裡,績都是用來超越的。陶文昌說,這裡是全市雄競最激烈的地方。
風過耳朵,陳雙從弧線助跑,風又鑽進他的寬大t恤,全方位他的。單單是一個助跑作就要分兩部分,直線和弧線的餃接需要上萬次練,不斷地培養覺。
覺,記憶,全部加起來,是一個與生俱來的運員格的人。
起跳前,腳跟先著地,鞋底著橡膠跑道,力度快速過渡到前腳掌,陳雙屏住呼吸,擺向上帶起,力量經過腹的核心區,蔓延到雙臂。
雙臂積極上擺,起跳了。一旦核心區域的強度不夠,力量出現斷層,人跳不高。跳高跳遠的本還是核心,不單單是。
兩條跟腱極長的小騰空。陳雙的以手臂、頭、肩膀的正確順序過了桿,仰頭的時候,結明顯凸起,收起的兩條結實又窄的腳踝微微叉,一個標準又漂亮的桿上背弓。
風囂張地掀起他全部的劉海兒,出他跳高時候桀驁不馴的臉,像一頭不會控制力量的野,是一個沒法靈活運用社能力的邊緣年。在整個高三,他只有跳高,只有這個。
最後,的墊子接住了他,如同接住他全部的憤恨,暴躁,狂野,還有憤世嫉俗的不甘,接住了這個年,將他暫時裹住,盡最大能力保護人類堅又脆弱的脊椎骨。
陳雙陷了進去,背部落墊,暫時沒有爬起來,反而張開雙臂,大字型地躺在墊子上,輕輕地著氣,用手抓著墊的布料。
自己會是優秀的運員嗎?陳雙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今天的藍天很藍,白雲很白。
嚓,小訓練場外的過道裡,響起了一聲快門聲,將一個男生的完過桿定格在底片上。
等從墊子上爬起來已經快上課了,陳雙先往教室跑。仍舊是最後排的靠窗座,坐好之後,他的心臟跳得厲害,還在為剛才自己一跳興不已。
1.99米,還行,自己的績上限。好久沒訓練了,陳雙手腳發熱,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績在這裡算不上什麼,陶文昌說了,能來這裡上學的都是天賦,還認真刻苦。
在這種又興又激的緒下,上午兩節大課轉瞬而過,陳雙從沒覺得大學的大課這麼好混,第一次做了筆記。中午下課,他仍舊先給弟弟打電話,又給莫生和孫洋洋發微信,提醒他們周三下午去二十三中門口。
誰欺負四水,誰在陳雙眼裡就已經**。
打完電話,陳雙走進東食堂,這時候已經沒什麼人了。包子窗口裡還是那個阿姨,陳雙和打飯阿姨說話的時候,眼神卻總往最後面的窗口飄。
運員窗口,備賽期的學生都在那裡領飯。不知道那裡的飯好不好吃,但是酸很好喝。
算了,自己還是不去了,最遲下個月也要把退學手續辦好,陳雙帶著包子,沒有回教室吃,趁著還有一小時上課,去了主教學樓的東側。
順著樓外的金屬樓梯往上爬,爬到6層高,這裡剛好能看見訓練場。陳雙吹吹樓梯上的灰塵,坐在他悉的位置上,顧文寧不回自己電話之後他來學校找過他,只是沒敢去訓練場人。
就灰溜溜地爬樓梯,在這裡坐一會兒,累了就坐在臺階上睡一覺,流浪狗似的,沒人要,沒人發現。
不過今天的天氣真好,陳雙吃著包子,又開始回味早上用力地翻躍。
等到吃完這頓飯,陳雙才慢悠悠地回東校區,下午又是大一、大二和大三的混合大課。只不過……學校的信息牆那裡聚了很多人。
怎麼了這是?有人打架?陳雙本著看熱鬧的心態過去,還沒看到打架的人呢,被陶文昌一把撈住。
“行啊你,臭徒弟,和昌哥說不跳不跳,結果自己訓練,讓學校攝影社的小姐姐拍著了吧?下午你別走了,今天我練你,不把你兩條練廢你別想溜!晚上就跟我一起睡吧!”陶文昌著陳雙的肩膀,不停地晃他。
“啊?”陳雙讓他一抱,歪著倚在陶文昌懷裡。
“啊什麼啊?我跟你說,好好訓練不僅能拿金牌,還有桃花運!”陶文昌指了指前面,“你丫照片上告白牆了,長這麼帥還天低頭遮臉的,快讓昌哥好好瞧瞧……”
告白牆?陳雙猛地一哆嗦,從人群隙看過去,告示板的正中間果真有一張照片,就是自己越桿的那瞬間。
背向弓,金的頭髮甩開,下、結和口連一條直線,剛好是收腹提的那一秒。
後仰的頭和腳在桿高的平面之下,髖部在桿上。
臉完全出來,剛好是右側臉,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陶文昌還在晃自己,陳雙呆立著,忽然從前面的人群裡看到了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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