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沉寂持續了幾秒鐘。

杜宴禮將自己的手從對方的手掌下出來了。

對方提出了一個大出他心理預期的要求，這讓杜宴禮暫時打消了離開的念頭，轉而仔細打量坐在對面的人。

坐在對面的人臉上噙著微微的笑意。

笑意到了他的眼角眉梢，一抹化得散漫與得意。

衝、隨。

杜宴禮想，他的目再度掃過單引笙的服裝與外表。

浪漫、自由。

原來如此。

對方之所以坐在我對面，是因為他不服氣。

他不服氣我能將一切搞定，而他不能，所以他要將我拖下水，讓我降低到他的層次。

杜宴禮很快得出了結論。

這沒有什麼分析與理解上的難度，畢竟對方心中的想法全寫在了臉上。

雖然得出了結論，可是杜宴禮依舊覺到了不可思議。

他覺得單引笙的思維不像年人，他像中學生。

“抱歉，我沒有這樣的打算。”

杜宴禮直接拒絕單引笙，假的曖昧也好，真的針對也好，他都不打算接下來。

杜宴禮回了手，單引笙也不以為意。

杜宴禮的拒絕更在他意料之中，他放鬆向沙發背上一靠，似乎抱怨的微笑：“杜先生總是拒絕得這麼快，你就這麼不願意進行一樣新的嘗試，一段新的關係嗎？”

杜宴禮漫不經心：“我對這些沒有興趣。”

真是一個無聊的人。

單引笙很想彈個舌頭嘖上一聲，但在他這樣做之前，杜宴禮再度說話。

“在這一點上，我只接定製品。”

單引笙彈舌頭的衝沒有了。

這個回答給了單引笙驚喜，他的心再度蠢。

好奇心加倍的集中了他，甚至他的好奇心已經從“寫合同包養小人”這件事上轉移到人上。

杜宴禮冷淡的面容在這一刻充滿了神聖的氣息，對方的著無比死板，連襯衫的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邊領口的位置，彷彿多出一片都不能容忍，就連包養小人的事，都說得跟談個上億的合同一樣嚴肅。

那麼他在和包養的小人真正相的時候，是真正經還是真下流？

是正經地做著下流的事，還是下流地做著下流的事？

無可否認，單引笙好奇死了。

心臟正在鼓噪，聲聲都在催促他去探索這個。

而在探索上，單引笙向來有一手。他笑起來：“杜先生不要拒絕得這麼快，杜先生是不是忘記了，你剛剛才說不要讓長輩失，雖然杜總很厲害，但這個任務如果我不配合，杜總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必然讓長輩失了吧？”

杜宴禮靜靜地看著單引笙表演。

有那麼一瞬間，看在世的份上，他想要友善提醒單引笙，在說話之前你要不要運用腦子仔細思考一下這話究竟對誰有利？

合同由我制定，規則由我書寫。

我放過了你一次，你不及時，反而再三再四地想要簽下這一份全在我主導之下的合同，主裝盤包裝，將自己送到我的手上？

杜宴禮思索片刻：“所以單先生非想和我簽訂一份教學合同？”

單引笙：“我覺得這對我們兩個都好。”但他又補充，“不過這只是一份教學合同，不是一份真正的包養合同，所以我們不會上床。”

他腦子沒病，不會真把自己包養出去。

他只是對杜宴禮深好奇，決定下杜宴禮的偽裝而已，而現階段看，要下杜宴禮的偽裝，條件苛刻，只能做點犧牲。

杜宴禮：“好。”

單引笙：“說來說去，杜總還是不願意答應，杜總就這麼怕——”他話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驚奇道，“你同意了？”

杜宴禮：“是的。”

單引笙更驚奇了：“我哪一句話打你了？”

杜宴禮又笑了一下，笑容曇花一現。

有人千方百計要把自己賣了，適逢剛需，他買下就是。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沉穩自律，像是有一種天然的將所有不正經變正經的本事：“正如單先生所說，杜家家教很嚴，我也不好讓長輩失，所以我願意和單先生簽訂一份合同。這段關係中的我的義務與權利，你的義務與權利，都將在關係開啟之初落於白紙黑字，由你我共同簽訂。我們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停這段關係，如何？”

單引笙滿意極了，他同樣站起來，笑意氣：“沒有任何問題。”

杜宴禮：“明天下午五點，我在家等候單先生。”

這一次會面徹底結束，杜宴禮走出咖啡館的時候沒有看時間。

不用多看時間，他知道這一場對話的總時長超出了他的預留時間，正如這一場談的結果，也超出他最初的準備。

嗯，超出他準備的順利。

是夜，微雲遮了明月。

杜宴禮在晚上九點的時候結束工作，回到家中。

家裏並沒有人，這一點上，杜宴禮和爺爺稍有不同，他不是非常喜歡家裏時時刻刻都有外人的覺，他的廚師，家政，司機等工作人員，都是在固定時間上班下班，不會全天候呆在他的別墅裏。

杜宴禮走進浴室洗了個澡。

熱水將他衝刷，落在瓷磚地面，一陣淅瀝。

沐浴之後，杜宴禮換掉了正式的西裝，披上一寬鬆的睡袍。

屋裏只有他一個人，杜宴禮沒有將睡袍的帶子系，敞開的領口出他小半片膛，這個細節讓一直籠罩在他周的嚴肅自律氣息散去不。

杜宴禮變得隨。

但一切隨也終止于杜宴禮在書房坐下的那一時刻。

哪怕這並非工作上的事，杜宴禮依舊認真對待。他找出白紙，拿起鋼筆，於標題寫下兩行文字來：

“教學包養合約”

“第一點注意事項……”

一行規整的字出現在白紙上邊，它們方方正正，如同電腦字中最規矩的宋，幾乎沒有連筆存在。

書寫過程中，杜宴禮始終在思考。

筆尖停停走走，白紙上漸漸寫滿了字。

沒有徹底幹的頭髮依舊滴著水，暈他睡袍的領口。

窗外星月的又化作一層紗，穿過窗戶，自那一圈潤，披散而下。

一天等待，恰到好。

單引笙在第二天晚上五點鐘的時候到達杜宴禮的別墅。

他進別墅看見杜宴禮的時候，還調侃一聲：“五點就到家，今天杜總是不是提早下班了？”

杜宴禮沒有理會單引笙這句無意義的問題，他將合同給對方：“單先生，合同在這裏，你可以過目。”

對方所說的合同真到了手中，單引笙不免看了兩眼。

接著他就發現，這與其說是一份包養合同，不如說是一份生活助理合同，難怪杜宴禮說過這份合同能夠拿上法院。

單引笙吹了聲口哨：“這份合同雖然有法律效力，但是並沒有要求生活助理要陪你上床吧，萬一他拿了錢不履行約定呢？”

“還有一份沒有寫在正本上的附注。”杜宴禮又將一份合同給了單引笙，“能的權利在第一份，必須盡的義務在第二份。”

簽合同就算了，簽了一份居然還有一份……

單引笙保持著震驚接過了合同。

但他對合同這種東西的耐心在第一份合同上邊已經耗盡了：“這是我要簽的東西？”

杜宴禮：“這是我和其他人簽訂的合約。看完了這份合約後，單先生還堅持要和我簽訂合同？”

單引笙：“當然，杜總這就後悔了？”

單引笙非撞南牆，杜宴禮也不再勸，他拿出了昨天寫的那份合同給單引笙。

事關自己，單引笙給個面子看了一眼。

他也僅只看了一眼，這一眼主要看看杜宴禮有沒有將不上床的條款給寫上去。

對方還真寫了。

他哼笑一聲，提筆落字，在紙上簽下自己的狂草大名。

“唰唰”兩聲，兩份合同轉到杜宴禮前。

杜宴禮同樣拿出筆，在紙上簽字。

一筆一劃，端正嚴肅。

合約簽署，合同生效。

當杜宴禮放下筆再抬起眼睛的時候，態度已經發生變化：

“引笙，以後你可以我先生或者宴禮。現在，我們先吃晚飯。”

接著，他不等單引笙回答，已經拍了拍手。

等在廚房中的工作人員很快將準備好的食端上桌子。

單引笙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

杜總裁吃的飯菜看上去還很親民，他本來以為自己來對方家裏會吃西餐法餐或者其他異國料理，但是顯然兩人吃的就是中餐。

他又等著螃蟹龍蝦這樣的料理端上桌，沒想到端到最後，三菜一湯，兩個青菜，一份排骨，一份湯。

日常在家這樣吃好像沒有問題，但今天好歹和平常有些不同吧？

單引笙不自問道：“杜總，杜氏財團是不是要破產了？”

杜宴禮還沒筷，他看了單引笙一眼，將自己的規矩提前說清楚：“我吃飯不說話，你最好習慣這一點。”

單引笙眉梢高高挑起：“哦？”

無論杜氏財團是不是要破產，顯然杜宴禮的裝心還沒有破產。

杜宴禮沒有理會單引笙是怎麼想的。他的包養目的非常明確，就是在需要的時間找一個合適的人解決生理需求。

為此他願意支付一筆不菲價格。

相對應的，他也要求對方適應他的步調，遵守他的要求。

這一關係裏，他的所有給予都出自他的意願，他意願以外的訴求，則不會被滿足。

這是整個包養合同的大前提。

單引笙現在還不明白這一點。

但杜宴禮相信，隨著兩人相時間的增加，對方會很快理解，並且明白。

幾次接，又經過了一些調查，杜宴禮對單引笙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

他對對方的判斷和報紙雜誌上的評價不同。

在他看來，單引笙之所以屢屢上報紙雜誌，其原因不是單引笙沒有給雜誌報紙公關費，也不是單引笙換人如同換服，風流浪子花叢無。

而是因為單引笙天浪漫，給他包養的人太多熱，讓那些人產生太多錯覺，所以才屢屢被人抓拍到前包養對象找他大鬧特鬧，讓旁人看戲的事。

這正是單引笙的最為明顯的缺點。

杜宴禮漫不經心地想。

他的，太過氾濫了。

只要糾正了單引笙這一點，單引笙上頭條的機會就會很多很多，相對應的，對方的家人也該滿意不吧。

念頭悠悠轉過，杜宴禮拿起了筷子，他準備吃飯。

他吃飯的習慣已經告訴單引笙，但單引笙顯然不信邪：“杜總，我們來說說話，你的教學過程預計多時間？”

杜宴禮不說話。

單引笙繼續：“杜總，你平常會把包養的小人帶回家裏嗎？”

杜宴禮不說話。

單引笙再接再厲：“杜總，其實我真的很好奇，為什麼你會包養人的事從來沒有被小報報導過？哪怕有些報紙收了你的公關費，總有些報紙沒有收吧？”

杜宴禮還是不說話。

單引笙就很不服氣了。他現在不，沒有胃口，他想要熱熱鬧鬧的吃飯，杜宴禮當然要配合他。

他用筷子敲著餐盤，“當當當”、“當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一邊敲擊，一邊喊：“杜總裁，杜先生，宴禮，宴宴，禮禮，阿宴，小禮——”

單引笙絮絮叨叨的過程中，杜宴禮始終在吃飯。

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全副神就集中在飯菜上邊，單引笙所說的話他有聽見，但就跟耳旁的雜音一樣，不會多去關注。

終於，旁邊一樣的嘈雜聲消失了。

接著，椅子推的聲音響起來，單引笙走了。

對方無聊地走了，我總算可以好好吃飯了。

杜宴禮這樣想著，他剛剛出筷子，夾起一筷子青菜。

“撕拉”一聲。

杜宴禮的手頓了頓。

“撕拉。”

“撕拉。”

紙張被撕毀的聲音從客廳源源不絕地傳來。

杜宴禮朝聲音方向看了一眼。

單引笙翹腳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本雜誌，一頁一頁撕著紙玩呢。

杜宴禮：“……”

他把筷子上的青菜給吃了。

他細嚼慢嚥，思考著到底該怎麼調教不聽話的包養對象。

一整個用餐期間，紙張被撕毀的聲音都響起于別墅一樓之中。

杜宴禮在噪音之中吃完了飯。

他放下筷子，過漱完口的時候，家政人員從廚房中走出來收拾桌子，杜宴禮則朝單引笙所在的沙發走去。

單引笙聽見了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就這小半個小時的時間裏，單引笙所坐的沙發地面已經被碎紙條淹沒了，他的雙腳也從架在茶幾上變了架在沙發上。他靠著沙發扶手，聽見了聲音就一挑眼皮：“吃完了？杜總裁八風不，佩服佩服。”

“吃完了。”杜宴禮回答對方，隨即彎腰，起單引笙的下，將一個吻落在單引笙的臉頰。

這一吻輕冰冷，並不含有任何曖昧，倒像是雪沫落在臉頰，如同杜宴禮給人的覺。

一即分。

杜宴禮：“乖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