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克風格的年輕男人蔣修，跟在他側的青年是他的弟弟蔣平。

蔣修所在的地方，側一片空曠，來這個副本前下注的玩家全都自覺地繞開了他們，只是時不時投來敬畏的目。

由於有的副本結束前就會塵埃落定，看出結局，如果有人在結束前一刻下注是穩賺不虧的。樓為了保持所謂的平衡原則，副本開啟賭樓直播的時候會給出一個時限，只有在這個時限才能下注。時限一過，下注截止，已經下注的玩家只能等待副本結束查看結果，沒有下注的玩家也不能再下注，只能觀看投影。

興許是其他初始玩家都沒有賭樓界面的原因，直播視角一直都停留在孫石這邊沒有切換。待到孫石帶著三個初始玩家探索完了畫展，下注的時限也快要到了。

在這邊的樓玩家紛紛開始下注，蔣修也拿出一部分積分扔進了下注池。

“日記不算舊，筆跡也沒有多褪的痕跡，雖然這很正常，但是他們忽略了畫展上這些畫的時間——最早的畫都在十年前。日記本至要有十多年的舊，這個日記本有問題。低層副本一般只有找線索這一個難度，孫石被經驗和眼界所限，本沒想到線索也會有問題。”

蔣修嗤笑了一聲：“現在看來，低層玩家就是低層玩家，蠢還不自知。”

“他們不可能過得了超出難度的副本。”

聽了蔣修的判斷，下注結束前一分鍾，蔣平訥訥地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將積分丟下注池，選擇了“闖關失敗”。

副本的下注池裡，“闖關失敗”的押注人數急速上升。

天將昏。

走廊一如既往地亮著不太明亮的暖黃燈，肖像畫平靜地懸掛在兩側，安安穩穩地度過了一整個白天。靜謐襯托著整個酒店愈發詭異，仿若蟄伏的兇。

男人卻神自若地半靠在一面鏡子上，銀發在長廊的燈下更為冷淡。他一手抄著夾克的兜，一手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輕巧地夾著煙。

氤氳的煙霧在他淡然的面容旁升起，火星緩緩蔓延到煙頭部，被晏明乾淨利落地按滅了。

他垂眼，拿起了掛在脖頸上的燕子項鏈。深黑的眼眸微。

他什麼也沒做，就這樣看了一會，隨後將項鏈塞進了領了，轉頭回了房間。

燕危坐在書桌前，高明站在一旁看著。桌上散著他們這兩天擁有的所有線索，那張畫家的肖像畫就那樣大大咧咧地攤開擺在那裡，畫像裡男人的笑容燦爛著著點點森。

晏明剛一進門，燕危清冽的嗓音就響了起來。

青年一抬手，接住了方才不知道拋了多回的幣，輕笑了一聲，道：“我想通了，我不相信只有這麼簡單。”

高明一愣：“不是挖眼填畫？”

“是挖眼填畫，”燕危說，“但是階梯線索……我覺得不在畫裡，未必和畫有關。”

“為什麼？”

“住在我們隔壁放的那個玩家說，他老婆死的時候，畫家從畫裡爬出來殺了人。而畫家——應該已經是鬼了，也被挖去了雙眼。最明顯的問題——他也死了，誰殺的？誰挖的他的眼睛？”

時鍾聽擺在了五點五十分，即將到達了必須吃完飯的時間。

高明思索了片刻，躊躇道：“這不是沒有可能。你們這張自畫像不也是畫室裡找的嗎？所以說，畫室裡其實最開始是有兩張完整的畫。一張是第一個害者醫生，一張是畫家自己。他挖了醫生的眼睛之後，完了醫生的肖像畫，然後他可能瘋魔了？他把自己的眼睛也挖了，所以他的自畫像也是完整的，但他也因為挖了自己的眼睛死了，能說得通啊。”

燕危眉梢微，目頗為意味不明地看著他。

高明推了推他那古板的黑框眼鏡，撓了撓頭，“幹嘛這樣看著我，我要是說錯了，別鄙視我啊。”

“……”燕危無奈輕笑，“他既然會下手殺了醫生，那他為什麼第二個就對自己手？他還有那麼多未完的畫，活著去外面找目標不好嗎？他只是對畫眼睛太過苛求完，從而產生了心理障礙，又不是神有問題。而且疑點還很多……”

晚餐時間要到了，三人都起往樓下走，燕危邊走邊說明了自己的思路。

如果按照挖眼填畫最終作繭自縛的思路，畫室和挖眼睛的邏輯就算是圓滿填上了，但有很多細節就無法嵌這個邏輯裡。

鬼怪殺人是有死亡發條件的，第一晚上死的長人眼睛很好看，當天燕危躲過發之後，長人或許也發了死亡條件而沒有破解。那他們丟到垃圾桶的娃娃是怎麼回事？娃娃如果在他們房間裡，興許被挖眼睛的就是他和晏明，那娃娃按理來說也是一個死亡發，但他們屋裡發生的狀況和四號房太不一樣了。

同樣都是挖眼睛，長人死於從畫裡爬出來的畫家，可他們房間裡卻遍布四號房沒有的手印，那個進來的東西甚至沒有任何開門的靜。

最重要的是，畫家是從畫裡爬出來的。

他們房間裡沒有畫。

燕危和晏明昨晚的況，本無法鑲嵌到目前的邏輯裡！

電梯到達了一層，幾人走出電梯，朝著餐廳走去。

高明一開始還會發表一些看法，現在已經完全是燕危說什麼聽什麼。他一拍腦門：“幸好我跟你們兩混了。這個副本，我估計就算全是降樓的老玩家，可能都會栽在裡面。我前幾個副本都沒有這個難，如果我一個人過，我可能就會被完全誤導了。哎……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現在時間來不及了，馬上天就要黑了。明天是最後一天，我們看看能不能拿到磁卡，去地下一層和一號房看看。”燕危走在長廊上，那種後背有什麼涼的東西在盯著他的覺再度浮現了出來，燕危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繼續道，“不過估計，今晚我們就會遇到一些事……”

他們來到餐廳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從畫展回來的孫石等人。

孫石和剩下的三個初始玩家顯然在畫展待了一天。除了孫石況還算好，其他幾個玩家甚至服都破了一些地方，氣籲籲的，顯然在畫展裡遇到了什麼時候，堪堪才趕回來。

但這夥人卻一點都不喪氣。孫石更是神充斥著喜，一坐下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瞧見燕危等人，孫石嗤笑了一聲，坐在那裡沒，只是說：“你們在酒店浪費了一天吧？我們在畫展找到了重要線索，明天就能找到階梯。我們不如打個商量，明天你們幫我打個下手，我們一起出去，至於這個……”

他指了指燕危，“這個拖後的廢，就算了。”

孫石心裡也是有打算的。

副本結束之後，樓會結算獎勵並且評估玩家水平，在還存活的玩家中選出最佳玩家。最佳玩家或多或會有額外的好，他都有了破局線索，自然不想錯過這個好。如果晏明等人願意聽他的，那就最好不過了。

可面前的三個人卻本沒有買孫石的帳。

燕危頭都沒抬，只是垂眸，無聲地笑了笑，視若無睹地切著手中的牛排，懶得理他。

晏明冷冷地瞥了一眼孫石，神淡漠，一言不發。

高明本來還想搭話，眼見這兩位大爺都不搭理孫石，他很清楚他們這個臨時的三人小團隊，他就是一個順帶的，更是不敢說話，直接埋頭開始吃。

孫石盯了他們一會，神愈發難看。他惻惻地看著燕危，也沒有做什麼，只是冷笑了一聲：“也行。那到時候就別怪我找到階梯自己先離開了。”

樓的副本，並不是階梯出來，所有人就算闖關功。如果有人找到了階梯線索先離開，其他人在其他地方沒有找到，而所有的boss都被激怒了，那剩下的玩家也未必有命來到階梯出現的地方。

據以前副本的經驗，孫石篤定他猜到了破局關鍵，一會他們再去畫室門口確認一下大致的工作量，明天起來給那些肖像畫一個個補上眼睛，這個可怕的副本就結束了。

至於燕危等人，不識好歹就沒必要帶著了，免得影響他評估最佳玩家。

樓規定玩家不能自相殘殺，但要讓一個人死，方式有很多種。

孫石看死人一樣看了三人一眼，趕慢趕快速吃完了飯，說是要去畫室看看，帶著包括中年男人在的三個初始玩家走了。

餐廳只剩下燕危三人。

高明這才低聲道：“我們真的不問嗎？看孫石的樣子，他好像找到了重要的線索。”

“首先，我不會覺得畫展有什麼重要的線索。孫石覺得重要，並不代表那個線索一定重要。他們被誤導的可能很大。”燕危往座椅上一靠，“其次，為什麼要問？他遲早要做什麼，看他幹了什麼不就行了？”

“那如果他是錯的……”

青年掏出兜裡的幣，抬手，瀟灑地再拋了一次，語氣很是隨意：“那正好有人試錯了。”

高明猛地一怔。

他看著燕危，張了張，卻又說不出什麼來。他從進這個副本的一開始，就覺得燕危是個長得好看卻比較溫潤的人，就算當時還算陌生，但每每和燕危說話，高明總會覺得很舒服，所以高明願意多幫助一點燕危。

到後來，就算知道了燕危之前的格都是裝出來的，高明也仍然把燕危當作一個溫潤的青年。

可現在，這個總是笑得溫和而靈的青年卻漫不經心地拋著幣，輕輕巧巧地說出“試錯”這樣字眼，將人命當作推論的工。

他似乎一次又一次地看走眼了。

燕危……不是他能看的人。

高明恍然間，燕危也吃完了晚餐。

青年緩緩站起，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拍了拍高明和晏明的肩膀，嚴肅道：“走吧，我們回房間休息，晚上沒出事之前不能行。我覺我被盯上了，但今天鬼怪限制降低，白天又沒有任何人出事，我很懷疑被盯上的不止我一個。據昨晚的經驗，高明，你要是察覺到屋裡有什麼靜，千萬不要睜眼睛、不要！”

高明連忙點頭。

燕危又看了一眼晏明。

說沒有力是假的。他現在只要一走在房間外面，就總覺得邊的肖像畫都在看著他，那一雙雙沒有靜的眼睛仿佛都將死寂的目粘在了他的上。

未知的危險才是最讓人害怕的。這一回沒有服務員，他也只能排除目前知道一切可能引來鬼怪的東西，來減死亡發的可能。

不過他也有一定的底氣——那就是還沒有過時效的不死狀態，還有實力深不可測的晏明。

燕危等了片刻，側的男人眸微，開口道：“晚上出事，喊我。”

當晚，燕危和晏明先是一起去了高明的房間，幾人再度整理一下線索，在天完全黑之前回到了五號房。

回到房間之後，和前一天一樣將房間裡可能發死亡的東西都丟到了外面，再三確認沒有任何藏在暗的肖像畫之後，這才開始休息。

燕危以為他今晚會和昨晚一樣，半晌也睡不著——他一向有認床的病，對生活條件有近乎苛刻的要求，在這種幻境裡完全睡實在是太難了。

可他閉著眼，沒有等來任何出事的靜，反而昏昏沉沉間睡了下去。

他似乎還做了好些怪陸離的夢，夢裡有好些人，他似乎還看到了晏明。但這些似乎都算不上夢，他一會扎進夢境，一會又被夢裡腥的場景拉出來，迷迷糊糊間睡的並不算好。

再次睜眼的時候，天邊似乎已經蒙蒙亮了。

灰蒙蒙的天空過窗簾隙，稍稍照進屋裡。他恍惚間睜眼，聽見晏明那冷淡的聲音喊了一聲自己。聲音很低，還略微有些飄。

燕危了眼睛：“早啊。就我們兩個，你就別低了聲音說話吧，怪瘮人的。”

男人點了點頭。

這人就坐在他這一側的床邊看著他，微暗的線下，燕危瞧不見晏明的神。這樣微弱的天傾斜地灑進來，將對方的臉大半都埋在影裡。

燕危莫名覺得有點冷。

“該起來了，天亮了。”

燕危想回他一聲“亮個鬼”。不過昨天晚上天就了下來，夜晚還下了雨，今天天不亮也正常。他們只有最後一天的時間，確實應該早點起。

他轉了個，正準備掀開被子起下床，輕微的作驟然停滯了一下。

燕危呼吸一滯，看著坐在他床邊低頭看著他的人，隻覺得渾都凝固了。

他在被子底下，到了側一隻溫熱的手。手指修長，掌心微汗，指尖的微，那是長期握兵留下的紋理。

那才是……睡在他側的晏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