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縝仍然站在原地。

他那雙總是似笑非笑的暗紅瞳孔此刻滿是驚詫， 頗為帥氣的五都僵非常，同方才玩味地等燕危來求救的樣子截然不同。

“這些我下來之後也猜到了，只是還沒——”

“還沒來得及說出來， 就被我說完了，”燕危攤手，“然後呢？影響我們的賭約嗎？”

池邊的道路狹小仄， 裡頭衝出腐朽難聞的氣味，熏的燕危眉頭一皺，神頗為嫌棄。他本來邁出了腳步， 可著眼前只有一人多寬的小，壁還爬滿了粘膩的青苔， 燕危忙不迭後退了一步。

他回頭，朝林縝揮了揮手：“走啊。”

林縝緩緩收起面容的僵，握長弓弓，側過頭來看著他， 眼角微揚，裹著散漫的嗓音緩緩拖長：“你藏實力？為什麼？你有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

“這裡面太髒了， 你先走， 幫我把旁邊的青苔乾淨免得蹭到我，”燕危打開信息面板， 在兌換商場最普通的區域掃了掃，十分大方地拿出邀請函兌換了一袋質量最好的清潔布， 轉手往林縝上拋去， “省著點用， 花了我一張低層邀請函呢。”

林縝下意識便抬手接過。

他作利落迅速，左手指節微彎，颯然地抓住了那兩袋子布。

看清了是什麼東西的林縝：“……”

方才好不容易收斂起來的僵此刻再度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燕危已經回頭， 走到了林縝的後，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戴上了早就備好的手套。林縝的黑融在昏暗的線中，周氣質邪氣而危險，可燕危卻仿佛沒有到對方那給人帶來迫的指數，只是戴好了手套，拍了林縝的後肩一下，道：“放心，我進副本的時候把賭樓投影視角關了，別的玩家看不到你當保鏢壁的哦。”

林縝：“……”

即便沒有看到林縝的表，安靜的池旁，燕危也能聽到林縝略微加重的呼吸聲，似是發怒前的征兆。

可燕危卻無聲地笑了笑。

他和晏明並不是毫無準備地扎進這個七層副本的。在進來之前，除了研究他們必然的對手蔣修，燕危也仔仔細細地觀看了所有和林縝有關的副本記錄。畢竟這個邀請函就是來自於林縝，倘若他對林縝的格有哪裡拿不對，很可能害了自己也害了晏明。

而所有記錄看下來，燕危發現，林縝雖然在樓低層玩家和新的種子玩家眼裡，是一個神莫測的黑馬，但其實他的行為模式比蔣修還要簡單。簡單來說就是——爭強好勝極好面子的神經病。

他喜歡追著那些可能比他厲害，或者和他不相上下的強者跑，也因為太過爭強好勝要面子，十分信守承諾。這人不算好人，卻也不壞，最重要的是言出必行。在看到林縝而沒有看到晏明的那一瞬間，燕危就已經有了主意和把握。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林縝的緒轉了個七拐八彎，最終不僅沒有反悔，居然還笑出了聲。

“你還記仇的啊小寵。”他說著，手中長弓一擺，弓弦之上憑空出現了一支純黑的箭羽。箭羽剛一出現，便在破風聲中離弦而出，箭尖瞬間頂住了被他同時拋起的布。接著，另一支長箭幾乎毫無間隔地隨而出。

長箭迅速刺破昏暗，在壁兩側著那些骯髒的青苔劃過。弓弦一繃就足以讓其他玩家戒備的黑長弓不斷地出箭羽，就這樣大材小用地在最前頭給燕危這個潔癖開道。

林縝方才還有些震驚，沒走出幾步，這人就恢復了先前那樣總是意味不明地笑著，嗓音隨意散漫：“晏明一定也知道你在藏拙吧？你們兩一直都一起行，他也很強，你們應該是合作。小寵，你這張羊皮披的很功啊，我都給你騙過去了。”

燕危跟在林縝的後，走在這仄的小裡，手裡拿著一個兌換來的手電筒，理都沒理林縝，只是小心仔細地打量著兩側。

“你剛才一個人越不過池，你的指數不是突出項吧？那就是知力了，和你這記仇又機靈地格還配。我還沒遇到過知力高的人把我坑這樣呢，我突然對yan沒興趣了，我覺得你更好玩一點。”

“……”

“不對啊。你和晏明進的都是一樣的副本，你的實力不比他差，為什麼他是最佳玩家？yan……燕和晏……你們兩誰才是yan？”

“……”

“喂，怎麼不走了，看什麼呢那麼認真？”

燕危在看地上。

青年修長的手指微微蜷起，指尖抵在手電筒的邊沿，手腕微微朝下，彎腰俯視著狹窄的地面。他雙眸澄澈，瞳孔倒映出了手電筒匯聚的，同他的神一般明亮。

“你覺不覺得神婆爬山和下井都費力的？”燕危隨口道。

“喲，年紀那麼大，不費力的話我們就可以當boss打了。這地上除了石頭就是蟲，還有一些拖拽的痕跡——這作為一個有鬼怪的地方，拖一拖什麼的，有這些痕跡很正常吧。你到底在看什麼呢？”

燕危角一勾：“我在看拖拽痕跡的寬度，很細，比的材細多了。”

他沒說多清楚，可眼前的林縝也不是一層副本那些新手玩家，隻這一句話便足夠。

從神婆爬山下井的費力來看，只是個質普通的老人，所以可能沒有力氣背得稍微重一點的東西。這個地上的拖拽痕跡，不會是那些可以頃刻間消失在房間裡的無皮鬼做的，隻可能是神婆。

而這個痕跡寬度太窄，甚至都沒有孩的腰寬，顯然也不是什麼拖的痕跡。

那神婆要拖什麼？

下井的時候是沒有帶什麼東西的，這個拖的痕跡極有可能是把東西帶出去的時候造的。什麼東西不算太大、卻也有一定的重量、不用神婆帶進來就能每次都有東西拖出去？

——到了白天憑空消失在山神廟大殿的皮骨傘。

如今看來，目前發生的事已經可以形比較清晰的邏輯了。

神婆用皮骨做傘，將的拋下了水井。中間或許發生了什麼，這裡出現了變化，那些也變了厲鬼，皮骨傘的出現代表著無皮鬼的出現。晚上的時候，神婆將皮骨傘放在他們的門口，無皮鬼則會伴隨著歌聲出現在房裡，殺了有皮骨傘在側的人。

到了白天，沒有造死亡的皮骨傘則會回到水井裡。神婆如果還需要用皮骨傘引無皮鬼殺人，就需要再度下井把這些傘拖出去。

除了造玩家死亡的那一把皮骨傘，其他沒有造任何死亡的皮骨傘消失，恐怕就是出現——或者說是回到——這個別有天的水井裡。

神婆就是那個把傘再重新拿出來的人。所以這個痕跡很細，估計是用袋子裝著幾把傘的寬度，而且痕跡上略微茸茸的老青苔是朝著外面的，因為東西從來只有拖出去，而沒有拖進來。

“要不我們去裡面拿一把皮骨傘來玩玩？外面正好下著雨，還省了買傘的功夫呢。”林縝已經再度出了幾支箭羽，散漫道，“哎，這做著做著，我覺得用我的弓箭來打掃衛生也好玩的。”

燕危：“你能推出這裡為什麼會出現異變，神婆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可能是看我們長得好看，也想把我們做皮骨傘吧。”

“沒必要裝模作樣，你打賭輸了不得不幫我，但我們不是可以付後背的隊友，這一點我比你清楚，”燕危輕笑了一聲，清冽的嗓音在狹窄的井中回了幾個來回，“你不蠢，也有你自己的猜測，不想說乾脆閉，不用浪費時間糊弄我。”

林縝被他懟了一下，也不見生氣，笑容扯得更大了一些：“哎你這個小寵，為什麼在晏明邊的似乎看上去那麼乖，現在就這麼兇呢？不過這個痕跡的線索，是你猜出來的，我不和你搶這個搶答分哦，你自己說出答案吧。”

剛才燕危提了一痕跡，他和林縝心中都有了答案，可是樓的提示音沒有響起來，說明這個搶答分是需要分析出來才能判定得到的。

燕危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他要做的不僅僅是得分，而是……控制所有玩家的分數范圍。

他用手電筒暴地了林縝一下：“快點開路，我們回山神廟還要好幾個小時，我不想在這裡拖到晚上。”

林縝沒有含糊，長弓一，幾支箭羽連發而出。他上也沒閑著：“拖到晚上多好啊，說不定還有更腥變態的畫面可以看到呢……”

兩人的腳步聲伴隨著箭羽的颯颯破風聲而行，手電筒的在黑暗中延綿，似乎沒過片刻，聚攏的便愈發散開了一些，他們的腳步聲也回得更久了些。

“喲，前面好像寬了——”林縝的嗓音驟然一頓。

他的後，燕危雙眸一凝，方才還隨意散漫的神一消而散。他的目越過林縝的肩膀，緩緩地落在了前方驟然寬敞的山。

逐漸拓寬的山仿佛已經到了盡頭，寬敞的地面足足可以容納五六十人同時站立。手電筒發散開來的亮白燈下，一把又一把蒼白的傘整齊地排列在那裡，寂靜中夾帶著淹沒般的詭譎。

就算是林縝，也下意識地呼吸一滯。

“……喲呵，這得有多把？”

燕危眨了眨眼，一字一句道：“一百二十七。你不是要拿去玩嗎？夠你拿的了。”

林縝：“……”

“啊，好像連去拿都不用了，”燕危直勾勾地看著前方，雙眸閃，語調微微拖長，“它們朝我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