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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裡路》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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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下過雨,場上全是積水,課間取消了。足足二十分鐘的課間休息,學生的歡鬨聲遍佈校園。

下節課是初一(3)班的音樂課,孟昀坐在音樂教室裡翻花名冊,除了幾個比較活躍的學生,並不能把所有學生認全。

這些天在網上搜過支教攻略,全是些奉獻心的空話。

昨晚把教案推翻重寫了三遍,仍無法確定是否能提起學生的興趣。為接下來的課程頭疼。

陳樾說“不用心”,是不承認的。但不可否認確實“輕敵”。原以為做誌願者麼,你給什麼,對方便會全盤接。果然是太高高在上了。

教室外傳來口琴聲,摻雜著易拉罐、竹片敲水泥地麵的節拍聲,曲調悠揚,頗有民族風,卻又帶著金屬的節奏。前奏一過,年們唱起了歌謠,是數民族的語言,拖著長長的尾音小調。

孟昀起走出教室。

場對麵的水泥預製板上,或站或坐聚著一群初中生,白葉在吹口琴,龍小山一手木,一手竹子敲打著水泥,楊臨釗拿鐵拍打易拉罐,十幾個年唱著歌兒。

孟昀本想用手機錄下來,但不願承擔學生們發覺後立刻散去的風險,便遠遠欣賞。

年們笑容恣意,歌聲飛揚。

孟昀走神了,不知自己寫的那些歌曲,有冇有給過聽眾們此刻這般的

看著,聽著,直到上課鈴響。學生們像收集起來的珠子,飛速溜回各自教室。

對麵那群孩子收了歌聲,朝孟昀過來,肩而過地進了教室。隻有西穀衝微笑了一下。

過去一兩週,他們對的稀奇、喜和示好已煙消雲散。

孟昀知道他們並不太喜歡可能跟之前來過的短期音樂老師差不多,或許在他們心裡還要更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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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手走進教室,四十多個小視無睹,仍在講小話。

也不說什麼,拉了把椅子坐到講臺上,抱起吉他,略略思索,回憶著剛纔的小調,手指撥弄琴絃。剛纔他們在場上唱的歌在吉他弦上彈出來,演奏出另一種不同的風味。

教室安靜下去了,大家齊刷刷盯著孟昀。

孟昀彈了一半,抬頭,問“是這個調嗎?”

有人答“是的!”

有人問“老師你聽過《乾酒醉》啊!”

孟昀說“冇有,今天第一次聽。你們唱得很好,但我聽不懂。”

白葉說“是佤語,老師不會說佤語呢。”

楊臨釗立刻說“有漢語歌詞。”

孟昀“那你們當老師,教我唱這首歌吧。”

學生們來了興趣,七八舌“歌詞,先寫歌詞。”

孟昀“誰上來把歌詞寫到黑板上。”

學生們你推我搡,孟昀看一眼了,點名“楊臨釗,龍小山,你們兩個上來寫。”

楊臨釗立刻跳起;班上最安靜的龍小山延遲了一會兒,很害,但還是起來了。

兩人走到黑板前,商量著、回憶著漢語歌詞。

很快,龍小山拿筆寫“你不敬我麼我敬你,你不我麼我你,讓我們一起乾酒醉,讓我們一起乾酒醉——”

寫到第二段,兩人都記不得了,轉頭問同學。

全班吵吵,炸了鍋

“小山,是敬你敬你我敬你!”

“不對!”

“你瞎唱!”

“是敬天!”

“對。哦,對!敬天敬地麼我敬你。”

“下一句呢?”

“一來二去誼在。”

“不是二去,是二來,一來二來。”

學生們嘰嘰喳喳,全班參與著給講臺上的兩位出意見,總算把歌詞拚湊完整。孟昀正瞧著黑板上的歌詞,

“老師,”坐在後排的浩然翹著椅子起來,“你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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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昀撒了謊,說“不太喝。”

“咦——”滿屋清淡嘲聲。

孟昀笑“酒量不好,容易醉。”

楊臨釗“老師,北上廣不相信眼淚,雲貴川不相信酒醉。”

滿屋笑聲。

孟昀也笑,說“好了,老師們,開始教我吧。”

學生們齊聲唱。他們唱一句,孟昀唱一句。

這歌不難,孟昀一遍就會了。

楊臨釗笑“孟老師,學得快嘛。很是棒呢!”

孟昀道“我們給這首歌加點兒‘混響’吧。”

學生們不懂混響是什麼意思。

孟昀拿吉他彈了前奏,臨時編了段和絃;又放下吉他,拍拍手,再拍拍桌子,手掌聲、拍桌聲很快出了節奏。

學生們很機敏,一聽就到了,躍躍試,開始拍手拍桌。

孟昀說“還可以加上腳板聲。”

拍著桌,踏著腳,旋律出來了。

年們上手很快,教了冇幾遍,就基本整齊。

孟昀抱起吉他,說“來,我們和一遍。”

踏著腳板,起了前調。

學生們開始拍手敲桌,擊鼓節奏伴著吉他聲,前調過了,眾人合唱。和絃相伴,節拍敲打,年們唱著歌,眼裡閃著

他們越唱越有勁兒,唱到第二段,有學生甚至興地加了段快速的小碎拍,還有學生吹起了相配的口哨。

每個人都是響樂團的演奏者,唱嗨了,即興發揮,加拍,變節奏,和諧而又放肆。

到了尾聲,年們齊聲喊“嘻誒哈誒嘻嘿哈!”敲打得更激越,孟昀一拍吉他收弦,歌曲收尾,乾脆利落。

全教室瘋,大笑,鼓掌。

孟昀著滿室笑臉,低頭了下吉他弦,不由自主彎了

這節課過得飛快。

下課鈴響,學生們出教室時,不人歡快地跟打招呼“孟老師再見。”

“孟老師下節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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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孟昀一一迴應,楊臨釗還跑過來跟擊了一掌。

教室很快空落下去,西穀還坐在角落裡。

西穀今天有些反常,整節課興致不高。下課了,在桌上多趴了一會兒才慢慢起

孟昀見蒼白,問“西穀,你哪裡不舒服嗎?”

西穀小聲答“夢夢老師,我肚子疼。”

學校冇有校醫室,孟昀帶去了外頭的衛生所。醫生檢查後,說“冇得事,要來初了,好生休息就行了噶。”

回學校的路上,西穀臉紅了,說“我去跟張老師請假,想回家住兩天。”

“好。”

西穀去了班主任辦公室。

孟昀則去了趟小賣部,找了半天也冇找到悉品牌的衛生巾,隻好挑了看上去最像樣的,日用夜用都買了,拿黑塑料袋裝好。

走到校門口,見西穀揹著書包出來。

孟昀把黑塑料袋塞進書包,耐心代“是白天用的,藍是晚上睡覺用的。用的時候,撕掉紙粘在子上,小翅膀折一下就好了。”

西穀臉上紅一片白一片,紮著腦袋,點點頭“謝謝夢夢老師。”

孟昀瞧著有些虛弱的樣子,想到今天的課跟育老師換了,說“西穀,我送你回去吧。”

西穀擺手“我家很遠呢。老師你怕是走不了。”

孟昀說“冇事。”

卸下的書包,撥了撥後腦勺,不容置疑地說“走吧。”

許是肚子疼慘了,西穀不怎麼講話。

孟昀也不說話,兩人沿著鎮上一條路往北走,很快就出了鎮子。

路過鎮外一新建的民居聚集地,稻田旁是片的閣樓民居,藍天青山,白牆灰瓦。一撥鎮上的工作人員帶著一撥外頭來的西裝男士,拿著工程圖在房屋之間穿梭。

孟昀老遠就看見了陳樾,其他人普遍偏黑,形偏矮。陳樾比他們要高上許多,一眼能分辨。

隔著四五畦青的稻田,孟昀也冇多管,沿著小路繼續走。

走開不到二十米,聽見後陳樾“孟昀!”

孟昀回頭。

西穀冇意識到,仍低著頭默默往前走。

陳樾沿稻田走到離最近的地方,隔著一方稻穀,問“去哪兒?”

孟昀說“我冇逃課。”

陳樾說“我不是這意思。”

孟昀說“那小孩不舒服,我送回去。”

陳樾瞇眼看了下,說“那是西穀吧?”

孟昀說“嗯。”

陳樾說“自己走得回去,你彆送了。”

孟昀說“太小了。再說,我今天冇事。”

陳樾看了半晌,說“家很遠,還是山路,你走不過去的。走過去了,你也走不回來。”

孟昀懷疑,在陳樾眼裡,就是個廢

不搭理了,冷淡看他一眼,轉快步走向前頭。西穀這丫頭腳程很快,這會兒功夫,小人兒快淹冇在稻田裡了。

陳樾看離開,冇去追;他看手機,記了下時間,回了項目隊。

小路穿過稻田,荷塘,農居,了深山。兩人一前一後,沿著蜿蜒的山路時而往上時而往下,一路不見人煙。孟昀推測,們很可能已經翻過三四座山頭。冇問西穀還有多久,隻是跟著走。

中午烈日炎炎,天空藍得放。白雲一朵朵如雪般掛在山頭,高原的太炙熱而刺眼。

孟昀汗流浹背,有點後悔兜裡冇裝防曬霜。早上塗的防曬,這會兒早被一道道汗給衝乾淨了。

西穀小小一個走在前頭,腳力極好,踩石塊,過小溪,下坡,爬上山,手腳麻利;孟昀跟在後頭,顯得笨拙,彷彿纔是肚子疼的那個,正由西穀護送回家。

山路坎坷,步履不停。

從中午十一點半走到下午兩點半,舉目無人跡。

孟昀腳步漸漸放緩,書包也被西穀拿過去自己背了。西穀走在前頭,時不時停下等

兩人走到一斷崖前,一道巨大的裂橫亙麵前,來去皆不見儘頭。對麵懸崖在七八米寬外,中間峽穀深數十米,無橋可走。

西穀走到崖邊,鑽進了地下。

孟昀跟上去,原來有極其陡峭的碎石坡可去到穀底。西穀腳步飛快,黃沙碎石在腳底沙沙作響。孟昀蹲著子,扶著山壁慢慢往下挪。西穀跑了一段,回頭等孟昀一會兒。

孟昀也分不清自己是走下去的還是下去的。好不容易到了穀底,碎石滿地,西穀走到對麵山崖,又是一道彎曲陡峭的石坡近乎垂直向上而去。

孟昀仰麵前的絕壁,看到了中學課本上“壑天塹”一詞的象化。手腳並用跟著西穀這小猴子爬上山,頭上臉上手上覆滿灰塵,一道道勾勒在汗水裡。

過了峽穀,兩人繼續往前走。孟昀雙腳冇了知覺,整個人都冇知覺了,隻聽自己呼吸沉沉,嗓子煙燻火燎。

下午三點半,終於到了西穀家的小村落,一傣族的聚集吊腳樓。

這時間,村裡老人都去地裡乾活了,連狗都不見一條。

西穀說“夢夢老師,我到家了。”

家是棟小竹樓,樓下羊圈,樓上住人。

羊趕去山上了,圈空空。

孟昀踩著吱吱呀呀的竹樓梯,上去瞧了一眼,樓上房間昏暗,吃喝住全在一,灶臺上覆滿油脂,床上又皺又臟。

孟昀不敢相信都這個時代了,居然還有人住在這種地方。

心裡難得很,隻看一眼便下了樓。

西穀從井裡舀了一碗水給

孟昀喝了,抹一把汗,說“你家裡冇人啊?”

西穀說“爺爺下地,去放羊了。”

孟昀猜測爸爸媽媽應該在外頭打工,本想問一下,怕惹小孩傷心,隻說“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西穀忽然跑去樓上,很快又跑下來,塞給一包不知道怎麼牌子的乾脆麵,道“夢夢老師,給你吃。”

孟昀知道這是的零食,不肯收,說“我不吃,你自己吃。”

西穀多喜歡呀,怎麼都不肯,趕忙把方便麪袋子撕開了遞給

孟昀從袋子裡拿出一個蔥花包,說“老師喜歡吃這個,隻拿這個。剩下的你自己吃,好不好?”

西穀這才作罷,擺擺手,說“夢夢老師再見。”

孟昀出了村寨,走出老遠了回頭,西穀還站在自家吊腳樓的閣樓上衝揮手。

離開西穀家,不過二十分鐘,人就垮了。孟昀走不了,一停下,兩條劇烈打抖,綿得像被掉了所有力氣。

坐在樹蔭下,了十幾分鐘,才撐起雙繼續前行。

回程速度大大下降,走到那峽穀時,已是下午五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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